文 張旭輝
先說要不要,再談怎么做
文 張旭輝
作為一個環保工作者,很慚愧自己沒去過多少自然保護區。好在拜出生地所賜,我家距離著名的扎龍自然保護區還算近。20世紀90年代,我們那里的小學除了全國教材,還有一套鄉土教材,專為孩子們介紹家鄉的風土人情,扎龍作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和世界重要濕地,自然是少不了的。這個鄉土教材的編寫水平比較“鄉土”,文字讀來頗有些枯燥。但在那個旅游門檻還比較高的年代,對于我們這些除了探親就幾乎沒機會出遠門游玩的孩子來說,還是借此了解了不少新鮮事兒。我和小伙伴們從此知道了鼎鼎大名的丹頂鶴、白鶴、灰鶴原來就在離自己家這么近的地方。
當然,所謂離得近,其實是看著地圖說的,要去玩一趟實在不輕松。考慮當時的路況,從我家驅車前往扎龍大約要兩個半小時。對于彼時當地的工薪階層來說,摩托車尚且屬于奢侈品,小汽車只能做夢。去保護區的長途汽車倒是有,但更是龜速。當時國家尚未實行周末雙休制,一周僅一天的假日是不夠去玩的。
于是,外地來親戚就成了孩子們出去玩的最佳時機。對遠道而來的親人,熱情迎接是必須的,好酒好菜是必須的,夙夜長談是必須的,全家陪同游覽本地頂級景點更是必須的。記得那次,父母和姥姥姥爺都跟單位請了假,父親借了單位的大吉普,一行人開著車直奔扎龍。親戚從重慶來,一路贊嘆從未見過那么寬廣的草原,而一直在小鎮上長大的我也第一次見到了如此廣大的純自然風貌,很是新奇。那時我并不知道“濕地”這個詞,只記得那里天高水遠、云淡風清,呆在那兒就覺得神清氣爽。那次我還以極近的距離接觸了一只丹頂鶴。我記得自己小心翼翼地向它伸出手,鶴馬上靠過來,大概想看看我手里有沒有吃的,見沒有便慢慢走開了。那高頎俊美的身形一直印在我的腦海里。后來我知道了扎龍的鳥類大部分是候鳥,并非什么季節都在這兒呆著,加上濕地廣大,看到鶴的概率其實不高,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更是難得。我在中學時代又去過兩次扎龍,卻再沒遇到任何一只鶴。
因為去的次數少加之后來到外地念書,漸漸不大想得起扎龍了,直到2003年扎龍保護區燃起大火的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當時在我和同學們的印象中,森林大火時有發生不奇怪,但很難想象濕地也會起火。一查才知道,從2001年秋天起,扎龍已經連續三年發生火災。2001年那次,扎龍核心區過火面積高達210平方公里,占核心區的1/3。不少丹頂鶴沖出蘆葦叢,跑到鄉民的莊稼地里躲避。之后的2004年和2005年,扎龍又發生了兩次火災。盡管蘆葦生長比樹木快很多,但過火的葦塘也需要兩到三年才能恢復,其間無法為鶴類提供筑巢和隱蔽的場所,直接影響它們的生存繁衍,鄉民的損失也很慘重。
大學期間,我曾以扎龍濕地大火為題完成了一次生態學課程的演示報告。經過資料查閱和老師現場點評,我深深感到,扎龍濕地的大火既是天災也是人禍。21世紀初的那幾年,我國北方地區確實遭遇了當地氣候歷史上較為少見的干旱,整體降水量明顯減少,但這并不是起火的主因。那幾年,保護區內屢有修公路等建設項目阻斷濕地水流,在濕地上游的烏裕爾河也時因工農業生產需要而截水引水,不斷加劇了濕地補給水的短缺。水少塘干,加上東北地區多風的氣候特點,起火的風險自然大幅提高。畜牧部門負責草原防火的分工與林業部門主管保護區的職責使得雙方都難以肩負起統領指揮防火滅火的重任,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推大火連年發生。專家對此給出的建議是,在工程技術和經濟層面建立長效機制,保證扎龍的“源頭活水”。
自然保護區所保護的生態系統和生物遺傳基因庫是人類最珍貴的財富之一,而現實卻讓人難以樂觀。前不久的甘肅祁連山生態破壞事件讓我們看到,為了一些短期和局部利益,竟連省一級的地方法規都可以被修改得與國家上位法不一致,著實讓人揪心!保護區的爭水問題、占地問題、職責劃分問題等等,追本溯源其實是觀念和認識的問題。若連身居廟堂者都認為生態紅線不是什么碰不得的高壓線,生態環境資源說占就可以占,那什么長效機制也是空談。保護區若連自保都做不到,就更別說能保護那些雪豹、巖羊和丹頂鶴了。自然保護區建設恐怕要先統一認識,再來談長效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