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瑋+賀天平
晉綏軍區第二軍分區于1939年創辦的《戰線報》,以根據地民眾文化為主體,以為戰爭服務、為群眾接受為目標,除傳播軍事文化動員群眾外,還注重報道當地民眾的基本生產生活及軍民關系問題。現新發現第二四四、二四八、二四九、二五一期《戰線報》,為我們研究山西抗日戰爭史、敵后革命根據地抗戰情況和根據地的建設等提供了寶貴的歷史資料。
創刊背景及基本情況
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日本侵略軍妄圖“一個月拿下山西全省,三個月滅亡全中國”,于是先搶占了北平、天津,繼而分兵西進南下;同年11月太原失守,隨后八路軍三個主力師逐漸向敵后實施戰略展開:“第一一五師一部在五臺山區開辟晉東北抗日根據地,其主力同時跨同蒲、越汾河,以呂梁山區為中心,開辟晉西南抗日根據地;第一二0師進入管涔山脈,開辟晉西北抗日根據地,《戰線報》主要在此根據地發行;第一二九師開赴正太鐵路以南,以太行、太岳山脈為依托,開辟晉冀豫抗日根據地。”同時,為了揭露敵人與漢奸的陰謀、鼓舞軍民同心抗敵,黨政各級領導機關、抗日部隊、民間團體都積極創辦了各類報刊,這些刊物成為抗戰的一股有生力量。
晉西北抗日根據地建立之后,當地政府隨即開展根據地各項事業的建設,依據黨中央的《關于黨報問題給地方黨的指示》,逐步創辦了一批報刊雜志,這對我們了解根據地軍民的作戰情況、根據地發展及建設和軍民生活有很大的幫助。《戰線報》正是在此時代地域背景中,在敵人封鎖、交通閉塞、筆墨紙張缺乏、印制設備簡陋、相關人員稀少的條件下,克服重重困難,在晉西北抗日根據地發行開來的。
據目前收集到的資料顯示,有關《戰線報》的研究極少,只邵挺軍在1985年發表于《新聞研究資料》上的《抗日戰爭時期山西報刊簡介》一文中,提到了《戰線報》的一些簡單情況:“1939年1月11日創刊。四開兩版,油印,不定期。一二0師三五八旅(旅長彭紹輝。簡稱彭八旅。1941年改稱獨立二旅)政治部編印。1941年后兼為晉綏軍區第二軍分區報紙。前后編輯有胡昭衡、艾汶、溫厚華、王達、劉吾雄、李兆翔、孫叔陽、彭文、高全樸、黃紹奎等。報紙根據上級指示和任務,密切聯系部隊實際,對干部戰士進行宣傳教育。”
新發現的《戰線報》有四期:第二四四期、第二四八期、第二四九期、第二五一期,分別于1945年12月30、1946年2月1日、1946年2月15日、1946年2月27日出版。從現有資料我們可以推斷:
1.《戰線報》自1939年1月11日創刊以來到1946年2月27日共出版251期,發刊日期無明顯的規律;
2.停刊日期不詳,四開(4開正度389mm*546mm),自右向左分為兩版,界限清晰,中縫不印刷,單面油印,紙張粗糙且脆弱;
3.版面設置基本相同。以二四四期為例(如圖),第一版的上方中間是繁體的《戰線報》名稱,其下印有出版單位、出版期號和出版時間,兩端是一則簡訊,通常為70-90字;第一版的下方和第二版,主要就是按照要發布的通知、公告和通訊稿的數量以及每篇的字數來分割版面的,盡量做到了簡潔清晰、美觀大方。通知和公告的最后都落有“二分區政治部”的字樣,每篇通訊稿也都標有供稿者的姓名。
根據地報刊的主要內容及特點
馬琳在《晉西北抗日根據地的新聞傳播事業》一文中提到:“根據地出版的報刊雜志在抗戰初期經過努力和奮斗形成了一定規模,但是報刊創辦中期,這些報刊出現了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問題。”究其原因,首先,根據地報刊雜志的編輯、記者和通訊人員大多是軍政干部、抗日戰士,他們身兼數職,戰爭時期具有變動性和流動性,影響了報刊雜志規律性的刊發;其次,不僅存在不同期刊雜志的重復刊發問題,而且有些發刊時只重數量不重質量,內容空洞,只側重知識普及或口號宣傳;再次,報刊的用紙質量粗糙,缺乏韌性,容易破損,不易保存。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中共中央于1941年3月26日頒布了《關于調整刊物問題的決定》,隨后中共中央宣傳部根據中央意見傳達了《關于各抗日根據地報紙雜志的指示》,要求各根據地整頓報刊,晉西北革命根據地黨委積極響應黨中央的號召,組織根據地報刊工作者進行學習。1942年,根據地的報刊再次經歷了整風改版的運動。此后,晉西北的報刊出版展現出了新的面貌,創辦了一批新的刊物,加強了黨的宣傳,推動了根據地的文化建設。《戰線報》正是在經歷了一系列的改版運動后,成為晉綏軍區二軍分區政治部出版的報刊。
筆者通過研讀現存的四期《戰線報》,認為報紙的主要內容有五方面:
一是對抗戰情況的報道。1945年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通過廣播發表《終戰詔書》,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并五條件投降,1945年9月2日受降儀式在停泊于日本東京灣的美國軍艦“密蘇里”號上舉行,日本外相重光葵和日軍陸軍參謀總長梅津美治郎等人代表日本向盟國投降,但是駐軍的撤離卻遠沒有這么快,仍然有一部分拒絕投降的頑軍在晉西北根據地周邊殘害群眾,當地軍民同心協力一致對外,民兵組織幫助軍隊與頑軍進行了對抗,保護了當地的村莊和百姓。比如第二四四期第二版《王華、林岳:石咀子據點的毀滅》中寫道:“十二月八日晚上,戰士們興奮地、悄悄地,向石咀子急進,這里有三十三個日本兵,分住在村里和碉堡跟前的帳篷里,替閻錫山掩護著同蒲路。半夜了,冷得很,三連進了村子,敵人的哨兵‘圪囚在門洞里,工兵班敏捷地爬上房頂,埋好炸藥,突擊隊跟著粱副連長隱蔽在敵人住院的墻腳下。轟轟兩聲,房頂塌了,二十多個鬼子被壓在下面。爆炸組緊跟著就扔開手榴彈。戰士們點起火把,在屋里搬開椽子刨開土,搜查勝利品”,“爆炸聲還未停,一連的突擊隊就攻擊帳篷里的敵人,手榴彈、機槍響成一片,為了爭取敵人投降,我們兩次停止射擊,一排長楊森同志在敵人的手榴彈下犧牲了,復仇的怒火燒著每一位同志,把手榴彈填進帳篷里,九個鬼子統統完蛋。最后一聲巨雷,碉堡被炸毀了。天發亮了,隊伍帶著十一個俘虜和繳來的十八支步槍,一挺機槍,二個擲彈筒,歡天喜地地回來了。”
二是對中央和上級軍區政策的落實。1945年12月4日,《抗戰日報》發表了題為《加緊自衛戰爭準備完成冬訓任務》的報道,傳達了中央的下一步工作重點,晉綏軍區隨后做出了《軍區冬訓指示》,整個二軍分區就開始了練兵熱潮,這四期的《戰線報》對此進行了許多報道,比如第二四四期第一版《賈斌、肖光:技術教學和戰場動作相結合——練兵營實驗新的訓練方式》中寫道:“練兵營根據軍區冬訓指示討論檢討冬訓計劃,決定今后技術教學要與戰斗動作聯系起來,這樣可以使戰士熟練實戰動作,減少在操場上死板地練習動作的寒冷,從第四周(十二月十日)就開始新的訓練方式”;之后還報道了《高長茂、高尚勤:練兵營實彈射擊》《凱旋、安瀾、生華:練兵營第二期,首次實彈射擊,百分之百命中目標,特等優等射手占百分之五十以上》等,我們仿佛能身臨其境,真切地感受到他們的熱情。
除此之外,在與頑軍進行軍事抗爭的同時,中央和軍區一直重視生產的問題,以保證老百姓和部隊的基本生活,所以四期報紙也報道了不少與此相關的內容,比如第二四八期第二版《李如密:一封家書》中寫道:“我夫犬英,你兩次的來信都收到了,咱家今年因為你在外勞動力不夠,地的等級不高,為公平又因為抗屬減等已為免征戶,不出一升公糧,村里干部群眾對咱十分好。最近又給咱家三馱炭,一切都不受困難”,“咱家今年打的四石多糧食,摘的十斤棉花已紡下三斤多了,再者我到機房學織布問題,在婦女合作社入了三斤線的股本,不久就能分紅利”,從中我們可以看到軍區的政策切實做到了為老百姓服務。
三是協調干部與戰士的關系。軍分區為了解決和改善干部與戰士關系問題,積極對干部和戰士進行了教育,如第二四八期第一版《二分區政治部通知(一月二十八日):擁政愛民反省參政提綱》,其中提出了干部的九條參政反省提綱和戰士的八條參政反省提綱,占多數的就是兩者上下級的關系問題;早在第二四四期第一版就有《凱旋:三連整頓官兵關系,通過擁干愛兵公約》的報道:“官兵關系上存在著兩種不良現象:一是干部對戰士的關心愛護不夠,對戰士的缺點,不耐心進行教育,甚至用發脾氣、打罵的辦法來對待戰士,二是戰士對執行命令的服從性差,甚至有時對連長的命令也馬馬虎虎”,緊接著在第二版就提出了《三連的擁干愛兵條約》,愛兵和擁干公約各有六條,規定得很細致具體,并且為了保障公約的實行,還對違反公約的干部和戰士做出懲罰并且制訂了具體的懲罰措施。
四是協調軍民的關系。當地的民眾受戰爭殘害,加之國民黨軍隊(閻錫山軍隊)存在一些魚肉百姓的情況,因此他們起初對共產黨軍隊也心存戒備。部隊剛駐扎時,老鄉內心很抵觸,但是戰士們在干部帶領下,竭盡全力幫助老鄉,挑水、劈柴、搬菜、掃院子、整修房子,借了老鄉的東西就歸還,丟了的按市價賠償,上級經常檢查戰士紀律,對違反群眾紀律的及時教育,他們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本軍隊的不同,老鄉們深受感動,對軍隊的態度有了改觀,軍民關系也有了質的變化,如第二四八期第二版《練兵營軍民關系是怎樣密切起來的》:“分區練兵營,在大練兵當中,展開擁愛工作,發動全營幫助老鄉做日常營生,軍民關系由陌生不了解而融洽起來,群眾這樣說:‘隊伍剛來,都有些害怕,可是看見你們和和氣氣的,非笑不說話,心想這隊伍是怎樣教育出來的。借東西說沒有就走了,同志們辛辛苦苦地練兵,還抽空空給咱們擔水,做零星活計,再好也不能啦”等相關報道,我們仿佛能夠看見當時的場景。
五是樹立典型,發揮模范帶頭作用。毛澤東同志說過:“表揚這些英雄及其英勇行為,對外宣傳和對內教育均有重大意義”,所以報紙的文章中不論對于哪一方面的報道,都提到了許多作出了杰出貢獻的典型,如第二四四期第二版《李志忠同志負傷繳步槍》:李志忠之前剛負傷從醫院回來還沒好利索,“聽說要打仗,帶傷也要去”,他雖最后又添新傷,但是“繳獲一支三八式、二十排子彈和六顆手榴彈”;又如為了戰士有水用,《趙連長自己不睡來擔水》:“二中隊每天得用十幾擔水,伙房人少擔不過來,雖有派人幫助擔,但是洗臉洗腳沒水用,連長趙芝來每天天不明就幫伙房擔一擔水”,“許多同志看見了就參與進來,每到早晨,游戲時間,大家搶著去拿水桶,生怕別人搶先去,自己擔不上”,這是一個典型的干部愛護戰士又起到帶頭作用的例子;此外還有許多先進的人和事,為我們展現了那個時代人人無私奉獻的精神面貌。
這四期《戰線報》在整體上堅持貫徹中共的總路線、總政策,在服務抗戰和根據地建設的同時能夠更加貼近大眾生活,以人民為后盾,辦人民的報紙。根據地農民大部分是文盲、半文盲,閱讀能力較低,之前一些能夠傳人根據地的報紙大都晦澀難懂,為彌補這一缺陷,《戰線報》在內容上更注重群眾性、地方性,表達上多口語化,通俗易懂,不僅記錄真實而且方便當地老百姓閱讀,看到屬于自己的語言表達登載于報紙上,更能調動他們參與根據地文化建設的積極性,更能聯系群眾、團結群眾、動員群眾、教育群眾,推動當地各項建設的發展。
報刊的價值與影響
新發現的四期《戰線報》,真實又清晰地微縮了1945年末和1946年初晉綏軍區第二軍分區所轄地區的歷史事件。自刊發以來,充分發揮了其宣傳功效,致力于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及輿論的支持以維護抗戰的順利進行,并緊跟中央的政策對根據地民眾進行宣傳教育,聯系當地實際情況,除了報道軍內干部戰士的關系問題,更加重視老百姓和軍隊的關系,報道的信息也多數來源于底層群眾,雖前后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但也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戰線報》在晉西北抗日根據地的深入傳播和老百姓的廣泛接納,加快了當地民眾的政治社會化進程,對發展、鞏固和建設根據地有重大的作用。一方面,當地老百姓、民兵和軍人在參與文化傳播的過程中,知識水平和文化素養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高;另一方面,對文化相對落后區域的民眾起到了思想啟蒙及移風易俗的社會作用。
山西及與山西相關的幾個抗日根據地到建國前的檔案資料,由于處在一個特殊的時期,留下來的屈指可數,又因有種種歷史的、政治的原因,故現存世能為人見的極其少見。《戰線報》雖受到戰爭環境、生產力發展水平、文化水平的局限性影響,其內容和體系并不完善,也未能充分體現出其多方面的社會功能,但這幾份新發現的報紙,記錄了晉綏軍區第二軍分區進行最后抗戰及根據地進行政治、經濟、文化建設的情況,為我們打開了了解晉西北抗日根據地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和軍民關系建設以及晉綏軍區軍事訓練等情況的一扇窗口,也為我們研究山西抗日戰爭史及建國前的情況、敵后革命根據地抗戰及建設情況等提供了珍貴的第一手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