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煒緯
(云南大學文化發展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少數民族地區文化權利的實現與保障
——以大理云龍縣寶豐村為例
董煒緯
(云南大學文化發展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91)
少數民族地區經濟、社會、文化的發展一直以來都備受關注,文化是一個民族生產與發展的根本,若作為基本權利的文化權利都不能得到保障,少數民族地區就很難獲得其他方面的發展。在少數民族地區,文化權利的實現與保障尤其重要,在這個過程中,少數民族地區文化權利實現和得以保障的基礎是將保護文化生態、提高文化自覺、政府與民間組織共同助力文化權利的保護放在重要位置。
文化權利;少數民族;實現;保障
界定少數民族文化權利的基礎是對少數民族文化以及文化權利的界定。首先,少數民族文化是區分各民族之間最重要的標志,是指除漢族以外的少數民族的文化,其中包括少數民族的風尚習俗、技術技藝、符號語言、群體組織、觀念心理等,概括言之就是物質文化、精神文化和制度文化等方面。少數民族文化是少數民族所特有的文化,如果一個少數民族沒有其獨特的文化,該少數民族就難以與其他民族區分開來。
其次,在《世界人權宣言》 《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等國際性文件中,都有提到關于文化權利的表述,其中主要提到的是:參加文化生活,享受科學進步及其應用所產生的利益,享受科學、文學或藝術作品等所產生的利益是每個人都具有的權利。在文化權利的保障方面,《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有所提及,其中第2條中明確規定了國家有保障文化權利的義務。公民的文化權利包括四個基本方面:一是參與權;二是開展文化創造權;三是享受文化成果權;四是創造所產生的精神和物質利益享有被保護權。其中文化權利的一個重要內容是保護少數人群體,包括少數民族的文化特性的權利。《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第27條規定:“在那些存在著人種的、宗教的或語言的少數人的國家中,不得否認這種少數人同他們的集團中的其他成員共同享有自己的文化、信奉和實行自己的宗教或使用自己的語言的權利。”
少數民族享受文化權利至關重要,其作為區別于其他民族的、該民族特有的文化,廣義上的少數民族文化權利是指:多民族的社會或國家通過國內立法或國際約法的形式確認和保障少數民族權利主體,能夠按照自己民族的文化方式生活、工作、學習的權利。其具體內容主要包括三個方面 :一是享受文化成果權;二是參與文化活動權;三是開展文化創造的權利。周勇將少數民族文化權利概括為“保持文化特性和維護認同”的權利,文化特性包括物質、組織制度和精神三個層面。狹義上少數民族文化權利主要指少數民族傳統文化、風尚習俗、宗教傳統、符號語言等受到尊重,并在法律上獲得保護和發展的權利。少數民族文化權利概括起來就是少數民族保有自己特有的生活方式、宗教語言、服飾傳統等方面的權利,同時這種文化權利屬于少數民族的集體權利。保障少數民族的文化權利就是保護少數民族的文化特性及固有的生活方式,少數民族文化權利的實現與保障,關系到這個少數民族地區的和諧、穩定發展。保障少數民族文化權利,能使少數民族得到基本的文化尊重,并且隨著社會的發展,少數民族將不再局限于接受外部世界給予他們的文化滲透。在繼承與發展本民族文化的同時,增強少數民族的文化認同感,并且能使少數民族文化的保護和傳承擁有內生力。
寶豐村位于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云龍縣,隸屬于寶豐鄉,位于瀾滄江之流沘江下游的河谷地帶,南與永平縣交界,西依瀾滄江,東與團結、關平兩鄉接壤,北距云龍縣城 11 公里,距大理白族自治州府下關150多公里。該村有22個村民小組和兩個居民小組,1216戶,人口2897人,居民以白族為主,2011年,農民人均純收入為4090元。
寶豐村擁有悠久的歷史。該地舊稱雒馬、雒馬井、金泉井,為云龍八大鹽井(金泉井、石門井、大井、天井、山井、諾鄧井、師井、順蕩井)中最南端的一井,寶豐因鹽設治,從公元1629年至公元1929年間,一直作為云龍州(縣)治所在地,是云龍縣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解放后寶豐村隸屬寶豐區,1987年屬寶豐鄉,現在是寶豐鄉政府所在地。2007年1月被云南省人民政府評為“省級歷史文化名村”,2012年12月被國家住房建設部、文化部、財政部評為第一批“中國傳統村落”,目前正在申報“中國歷史文化名村”。
寶豐村雖地處偏僻,但卻擁有極為豐富的宗教文化資源。原始宗教、佛教、道教、儒家及三崇本主崇拜等多宗教文化在這里相互交融,共同發展,相關宗教都有具體的實物留存。由于原始宗教活動的長期存在,相關文化遺存如神石、山神樹、河神塑像、橋神塑像、甲馬印刷板等也就大量存在。道教建筑如玄真觀、玉皇閣、文昌宮等有20多座。道教經書有《玉皇經》 《玉皇經注解》 等 100 多部。還有道教印章、木刻印刷板等。佛教建筑主要有白衣閣、三教庵等20多座。佛經有《華嚴法寶》 《大乘經》 等,還有不少有關佛教的詩詞楹聯等。寶豐儒教遺存不多,建筑遺存有文廟。在2014年對寶豐村進行的文物普查中,還發現有關遺存有圖書《孔教五大綱》1 本,民國版,唐繼堯、王九齡、盧漢、陳榮昌等先生親筆作序。三崇本主崇拜遺存有三崇廟,《三崇經》 《三崇懺》等。寶豐宗教文化、宗教遺存極為豐富,宗教信仰滲透在寶豐群眾的日常生活中。
除了宗教文化,寶豐還擁有豐富的白族建筑群、鹽井文化、白族歌舞、橋梁藝術、民風民俗,這些資源稟賦都有利于寶豐的進一步開發及發展。現階段,寶豐致力于開發旅游項目,以期用獨特且豐富的文化資源、自然風光以及環境來吸引更多的旅游者進入。
(一)自由參與宗教文化活動的權利
宗教是一種意識形態,是一種文化,它包含宗教建筑、宗教組織、宗教信仰、神話傳說、宗教儀式和宗教功能等方面。宗教文化能影響民眾們的日常生活、民俗風情、思想觀念和人群關系等。在少數民族地區,有宗教信仰、參與宗教活動的人數普遍偏多。多宗教融合發展的現象在大多數少數民族地區都有存在,寶豐村作為典型的白族聚居村落,這個現象尤其明顯。寶豐村原始宗教、道教、佛教、儒家、三重本主均有發展,各宗教文化活動極為豐富。
寶豐村的宗教文化活動從正月的寶豐小雞足寺會、白衣送子觀音會、三崇皇帝出巡,到二月文昌會、道祖太上老君壽誕,再到九月祭孔大典,十一月太陽會等,活動時間貫穿一整年。寶豐人民在眾多的宗教文化活動中,能自由選擇參與哪種宗教文化活動,各類宗教活動參與人數從上千人到幾十人不等。宗教活動的意愿有祈求平安、消災解難、尊師重道等,寶豐人民在參與活動的過程中,不僅能使自身所祈求得以實現,還能增進同村民之間的聯系,有助于村民之間關系的穩定。
參與宗教文化活動是人們的一種精神寄托,人們在參與其中的過程中,將自身特有民族宗教信仰、祭祀儀式融入其中,并保障民族主體按照自己的方式進行宗教文化活動,這也是少數民族文化權利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二)參與民族文化活動的權利
少數民族文化權利不僅包含其民族成員作為一個普通公民所享有的參與文化活動、享受文化成果、開展文化創造的權利以及個人進行文化藝術創造所產生的精神和物質的利益享有被保護權,而且還包含少數民族保持和發展其固有的生活方式或文化特性的權利。不同的少數民族,由于其歷史沿革、生存環境、生活方式等不同,造就了不同的民族特點。因此,保障一個少數民族的文化權利,就是保護這個民族的生活方式及與其相關的文化特性,也就是保護這個民族。一個民族之所以與其他地區其他民族不同,就是因為這個地區這個民族擁有自己獨特的文化特色,能開展其特有的文化活動。
寶豐作為山地白族村落,不僅擁有白族特色,也擁有山地特色。在寶豐村,民族文化活動十分豐富。寶豐洞經音樂是在明朝萬歷年間由董、尹、趙三姓從大理喜洲傳來的,寶豐洞經音樂歷史源遠流長,滇西地區解放前洞經音樂會中最活躍的經會之一就是寶豐洞經音樂會。隨著時代的變遷,云龍縣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轉移,再加上老一輩洞經老人相繼辭世,寶豐洞經音樂瀕臨消失。為了挽救寶豐洞經音樂,歐陽彪先生將寶豐洞經音樂進行回憶輯錄,并在2006年,由王濟周、何志勇、張權、尹宗楊、施學禮等組成洞經音樂隊,對寶豐洞經音樂進行學習研究。現階段,寶豐洞經音樂會有會員12人,尹宗楊為會長,會員平均年齡60歲以上,洞經音樂會地點位于寶豐完小附近。在寶豐,有重大宗教活動或節慶活動時,洞經音樂會都會到現場演奏,群眾們十分歡迎,現在洞經音樂在寶豐接受度也在逐步提升。
白族性格開朗大方,能歌善舞,在婚喪活動、起房蓋屋等場合,都要舉行集體性的跳舞活動,所以白族的舞蹈大都屬于自娛性的舞蹈,“霸王鞭”等舞蹈多存在與洱海周邊的白族地區,而在云龍寶豐等山地白族地區,更多的舞蹈形式是“力格歌”。“力格歌”以鼓點聲和腳踏地的節奏聲為伴奏,動作多來源于日常生活中勞作時的動作,也有很多模仿動物的動作,是山地白族長期受地理環境影響的體現。寶豐地區,“力格歌”不僅在婚、喜事時會跳,每天傍晚在沘江沿岸的“力格歌”廣場,群眾們都會自發地跳“力格歌”。在寶豐的中小學中,也會進行“力格歌”的教學。“力格歌”在寶豐已經深入人心,它不僅能體現寶豐的特色,也能增強寶豐白族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
少數民族在參與民族文化活動的時候,不僅是對于身心的一種放松,更重要的是在參與活動時的一種文化體驗,一種心靈的歸屬感,這樣的心靈體驗對于增加民族的凝聚力具有重要作用。
(三)享受文化產品的權利
少數民族基本權利之一就是少數民族文化權利,所涉及的包括方方面面,其中,享受文化產品的權利是重要的一種。寶豐村歷史悠久、文化底蘊深厚,但是缺乏對寶豐歷史文化的整合研究,并不能將寶豐特定的人文特色以某種具體的形式體現出來。基于此,2008年黃正良、張浚和楊瑀合著的《古鎮寶豐》一書出版,2013年“寶豐古鎮歷史文化暨董澤研究會”成立,并出版了相關研究資料。這些書籍資料作為寶豐歷史文化研究的基礎,并不僅面向外界,更多的是面向寶豐居民,大多數寶豐居民家里都有相關資料。寶豐人民在享受這些文化產品的同時,也對于寶豐有著更加全面、更加深刻的認識。
(一)文化生態保護較好
文化,不論是視為過程、中介還是結果,總是在一定的條件、環境下運行。我們不能把環境單純地理解為自然環境,而是應包含社會環境在內的總體環境,這樣它的包容性就更強。為了與傳統的自然環境相區別,我們就把這個與某一文化相對獨立的總體環境稱為文化生態。文化生態應包含自然生態系統和社會生態系統,這兩個系統相互作用和影響。在少數民族地區,保障少數民族文化權利的基礎任務就是保護少數民族的文化,沒有文化就很難談文化權利。
寶豐村作為一個白族古村,村落自然景觀、人文景觀豐富,環境優美,十分適宜居住,自然生態系統未遭到過度破壞。社會生態系統,不論簡單和復雜,都是靠文化組織起來的。由于受到儒家思想的一些影響,寶豐人民多以“仁、義、禮、和”為處事原則,不爭不搶,不驕不躁,社會氛圍良好。寶豐的自然生態系統和社會生態系統相互良性作用,使寶豐文化生態得到較好的保護。
(二)文化主體的文化自覺
民族文化發展的前提之一是民族群眾對本民族文化有強烈的自豪感和認同感,而自豪感和認同感又來源于“文化自覺”。我國著名社會學家費孝通非常強調“文化自覺”的意義和作用。他在《人文價值的再思考》一文中指出:“文化自覺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發展趨向……自知之明是為了加強對文化的自主能力,取得適應新環境、新時代的文化選擇的自主地位,文化自覺是一個艱巨的過程,首先要認清自己的文化,理解所接觸到的多種文化,才有條件在這個正在形成中的多元文化的世界里確定位置,經過自主的適應,和其他一起取長補短,共同建立一個共同認可的基本秩序和一套與各種文化能和平共處、各抒所長、聯手發展的共處守則”。
作為文化的主體,寶豐民眾對自己的文化有著極高的文化自覺,雖然外來的文化對寶豐地區的傳統民族文化還是造成了一定的沖擊,但是寶豐民眾對本民族的文化還是保有較高的傳承性,積極參與各類文化活動。例如白族歌舞“力格歌”,不僅中青年人參與,青少年的參與率也極高,在寶豐的學校中也能學習到“力格歌”。再比如一些婚喪嫁娶的禮儀習俗,寶豐民眾也能沿用古老的儀式,使文化代代相傳。
(三)政府與民間組織共同助力
在保護民族文化工作中,政府應當起主要作用,有兩個方面的理由:一是由文化權利的性質所決定。文化權利之所以需要政府的積極作為,與它的權利性質有關;二是現代文化觀念的轉變。人們越來越追求文化民主及文化平等,政府再也不能是對少數民族地區單方面的文化提供,而是應該轉變為多元化的文化提供,并且鼓勵民族地區積極保護和傳承少數民族文化,使民族地區自發組織多元的文化活動,增強文化活力。政府在政策上不再僅僅追求精英層面的高級藝術,而更應該強調民族群眾接觸少數民族文化并且參與其文化活動的機會。此外,民間組織的力量也不容小覷。民間組織作為第三方,更能有效地組織相關活動,保護民族文化,并推動文化權利的保障及實現。
寶豐政府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努力。修建沿沘江的文化長廊,為群眾增加了文化休閑的場所,也宣揚了寶豐文化;組織“力格歌”比賽,調動民眾學習、參與民族舞蹈的積極性;修繕村容村貌,使寶豐民眾有好的居住環境。在寶豐,除了洞經音樂協會之外,還有白衣閣佛教管理小組、道教管理小組等民間組織,它們都是由民眾自發組織起來的,各司其職,管理組織相關活動,使寶豐民眾的文化活動更加豐富,也能使文化傳承保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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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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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煒緯(1992-),女,白族,云南大理,云南大學文化發展研究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文化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