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臺灣地區0～2歲公共托育經驗的借鑒

金華職業技術學院 杜麗靜 寧波教育學院 馮麗娜

我國臺灣地區0～2歲公共托育經驗的借鑒

金華職業技術學院 杜麗靜 寧波教育學院 馮麗娜

2004年，我國臺灣地區“衛福部社會及家庭署”確立了兒童少年福利機構法制化措施，將建立托嬰中心納入立法程序[1]，自此，這個家庭外的專業機構照顧系統將要承擔重要的社會服務功能。2012年，臺灣教育行政部門頒布《幼兒教育及照顧法》，將托兒所和幼稚園合并為幼兒園，共同為2～6歲幼兒提供教育服務，隸屬于“教育局”管轄，而0～2歲的托嬰服務則由托嬰中心提供，隸屬于“社會局”管轄。2013年，“衛福部社會及家庭署”修訂了《托嬰中心評鑒作業規范參考范例》（以下簡稱《參考范例》），重新規范了機構管理、托育活動、衛生保健及特色創新的具體要求。[2]截至2017年10月，新北市已開辦了51所公共托育中心。[3]新北市土城區廣福公共托育中心是2013年由新北市委托青少年兒童福利學會辦理的一家托嬰中心，屬于公辦民營性質，使用廣福小學的閑置場地修繕而成，將來與老人長期照顧中心合為一體。

一、公共托育的前提：普及、平價、優質的政策引導

20世紀六七十年代以來，臺灣地區經濟飛速發展，女性開始從事一些生產勞動，逐漸由家庭走向社會，隨著女性就學率和就業率的不斷攀高，雙薪家庭成為臺灣地區的主要家庭模式，面對工作與家庭的沖突，雙薪家庭開始尋求社會支持系統輔助養育嬰兒。傳統的家庭托嬰發生了相應變化，由隱含的家庭主義轉向低度市場主義，再轉向極為有限的公共托育。雖然離福利社會的全公共托育還有漫漫長路，但切實為廣大嬰幼兒家長提供了便利。

為了滿足廣大嬰幼兒家長的育兒需求，臺灣地區推動了公共托育計劃，核心理念是“普及、平價、優質”，每個縣市根據核心理念制定具體的操作方案。從“普及”的理念而言，以新北市為例，“社會局”規定育有0～2歲嬰幼兒的雙薪家庭可以申請當地的公共托育服務，報名申請后“社會局”負責核實四個重要信息：第一，父母一方在新北市居住滿半年以上；第二，父母均為雙薪，家庭綜合所得稅率20%以下，也就是家庭年凈收入低于113萬新臺幣；第三，若母親申請留職停薪育嬰津貼和長達兩年育嬰假的家庭不可以申請報名，確保家庭不重復領取育嬰津貼；第四，優先考慮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的家庭獲得公共托育。[4]由于“社會局”直接可以獲知每個家庭成員的職業、收入、社保、育嬰假等信息，一旦發現有違規操作，將取消個別家庭的申請要求，以保障社會資源較少的家庭獲得最迫切的托育服務。

為緩解年輕父母養育嬰幼兒的經濟壓力，新北市規定公共托育的費用為每月9000元（本文中均以新臺幣為單位），“政府”給一般家庭每月補助3000元，弱勢家庭每月補助3000～8000元，第三胎以上家庭每月補助2000～5000元，單親家庭每月補助2000～5000元。[5]若除去“社會局”的補助，每個家庭實際每月支付的公共托育費用并不高，以女性每月領取32000元的低收入來算，實際公共托育支出僅占一方薪資的12.50%～18.75%。

新北市頒布了《2015年度托嬰中心評鑒指標》，一方面評鑒托嬰中心的基本條件，另一方面評鑒托嬰中心的過程質量。基本條件為托嬰中心的高質量服務提供必要前提，一般從機構管理、衛生保健方面著手評鑒；過程質量是托嬰中心的評鑒重點，從托育活動、衛生保健、特色創新方面著手。據馮麗娜（2016）的研究顯示，托育活動是評鑒的首要指標，包括關系建立與互動、環境規劃與使用、活動規劃與實施、親師交流與合作等二級指標，每級指標再細分、詳述。總之，新北市托嬰中心的評鑒包括33個項目，150個子項目。[6]除了注重基本條件和過程質量評鑒，新北市尤為注重對托嬰中心的持續評鑒，每兩年對每一所公共托嬰中心評鑒一次，由“社會局”公務人員、高校教師等組成的專業評鑒隊伍提前3天通知托嬰中心接受評鑒，采用發展取向的評鑒方式促進托嬰中心發展與整改。筆者所參訪的新北市土城區廣福公共托嬰中心于2015年接受評鑒，評鑒等級為優。

二、公共托育的核心：具備豐厚嬰幼兒發展核心素養的教保員

Bronfenbrenner（1979）曾提到發展中的人與形成重要對體的人每日互動的質量會影響其發展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7]在托嬰中心，教保員與0～2歲的嬰幼兒在同一物理空間參與共同活動，在相互信任、彼此親密、沒有監督的依附關系中形成重要對體，因此，公共托育中心質量的關鍵在于是否有優秀的教保員。經新北市“社會局”核準廣福公共托育中心可以容納45名嬰幼兒，包括0～8個月、9～16個月、17～24個月三個月段，每個月段組成一個班級，有15名嬰幼兒和3名教保員。依據師生比1：5的標準，托育中心共有9名教保員，1名廚工，1名行政人員，行政人員兼任護理師。依據《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專業人員資格及訓練辦法》和《兒童及少年福利機構專業人員相關科系對照表》，教保員必須是幼兒教育相關專業畢業，大專以上學歷，修完幼兒教育學課程或保姆核心課程，考取了臺灣地區的保姆證。該托育中心的7名教保員是從幼兒園教師轉來，具有教師資格證照和保姆證照，兩名教保員只有保姆證照。托育中心主任認為，貫通0～6歲幼兒發展的教保員對0～2歲嬰幼兒的需求和發展理解更敏感，更全面，更細致。教保員必須具有一定的專業倫理知識，熟悉0～2歲嬰幼兒的生理、心理發展，嬰幼兒營養及健康，兒童福利政策，家政服務，特殊教育等內容。

前文已述，合格的教保員是優質公共托育的核心，唯有合格的教保員才能和嬰幼兒建立穩定、親密的重要對體關系，依據每位嬰幼兒的生理、心理發展等特征和嬰幼兒持續互動。形成主要對體的雙方最初所擁有的權力是不同的，權力較多的一方先提供比較豐富的支持，循序漸進地為權力比較小的一方提供示范、幫助、鷹架，直到權力比較小的一方漸漸積累了力量，力量日益增長，權力較大的一方逐漸減少自己的能量，讓雙方在動態中達到平衡。以觀察活動為例，0～8個月的嬰兒不會走路，甚至一些嬰兒還不會坐，教保員把嬰兒放在嬰兒床上，推著他們來到戶外曬太陽，觀察各種各樣的植物。雖然這個月段的嬰兒對于什么是觀察毫無概念，但眼前滿眼的鮮花、葉子、果實切實是一種鮮活的刺激，吸引了嬰兒的目光，豐富了嬰兒的觸覺、嗅覺。對于還不會走的嬰幼兒，教保員會自行默契地抱著他到戶外，讓他嗅嗅花香，摸摸葉子或花朵，看看五彩繽紛的自然世界。會走的嬰幼兒可以自己走到植物前，用小手、鼻子、眼睛感受自然的美好。這期間，教保員會特意安排植物的人工授粉、采摘果實、捕蟲等活動，讓這群小小的發現家坐在旁邊觀察整個過程。有時候，會走的嬰幼兒會自己到水池旁，用敏銳的眼光追隨小魚、蝌蚪和烏龜。三個月段的嬰幼兒自身具有的能力大小有差別，教保員不得不先提供較多支持，隨著嬰幼兒能力的增加而減少支持，把學習和探索的權力交給嬰幼兒本人。

三、公共托育的質量載體：豐富、適宜、以發展為導向的保教活動

公共托育中心活動室的面積不到100平方米，比較寬闊的地方是嬰幼兒睡覺、活動的區域，緊靠窗戶是一條狹長區域，用于教保員辦公和幫助嬰幼兒換洗，設有嬰兒尿布臺、嬰幼兒廁所等。以0～8個月嬰兒為例，該月段嬰兒每日生活以吃飯、睡覺、探索為主，教保員和0～8個月嬰兒主要開展保育活動和教育活動，保育活動的比例較大，教育活動比例相對較小，這是由嬰兒的特殊生理特征決定的。保育活動旨在滿足嬰兒的生理需求，包括給嬰兒喂飯、照顧嬰兒睡覺、給嬰兒換尿布和衣服。通常三位教保員默契地處于活動室的三個位置，一位教保員負責附近3～5位嬰兒的飲食、換洗。若是以奶粉為主食的嬰兒，教保人員默契地分工，一位教保員為他們沖奶粉，另一位則關注嬰兒是否需要換尿布，不斷地與嬰兒對話、交流；若是可以食用輔食的嬰兒，教保員通常坐在中間，將3～4位嬰兒放在嬰兒椅上，圍著自己形成半圓，輪流給嬰兒喂飯，邊喂飯邊和他們說話，眼睛還要環顧其他嬰兒的反應。當嬰兒有點困的時候，教保員給他們身上包一個毯子，然后將他們放在嬰兒床上，讓他們自然入睡。當嬰兒發出聲音的時候，附近的一位教保員會看看他，如果手里還有其他事情就直接用語言回應，當嬰兒還在喊，或者開始哭的時候，教保員才快步走過去，抱起嬰兒，看看他有什么需求。

教育活動旨在促進嬰兒的身心發展，面對月齡差距較大的嬰兒，教保員需要給每位嬰兒提供不同的、適宜的活動。例如，0～5個月的嬰兒一般都是躺在嬰兒床或葉子床上，教保員在天花板上吊了很多手工制作的風鈴和毛絨玩具，嬰兒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的玩具，風吹過時，悅耳的風鈴聲響起。對于哪些嬰兒要放在嬰兒床，哪些要放在葉子床也有一定講究。葉子床的優勢在于它是傾斜的，剛好可以撐住嬰兒的整個身體，嬰兒的頭部高，腳部低，視覺空間會較嬰兒床更大，剛睡醒的嬰兒可以躺在上面用感官探索世界，而困意十足的嬰兒就不得不躺在嬰兒床上。有時候，教保員也給他們提供一些軟軟的靠墊，讓其趴在上面，練習脊柱力量。對于月齡較大的嬰兒，教保員會在活動室內布置一個木制小型樓梯，會爬的嬰兒自己爬上去，爬下來，再給他們提供一些手工制作的軟體玩具，用一個矮矮的圍欄圍起來，讓會坐的嬰兒坐在里面游戲。

四、公共托育的支持：專業團隊的持續指導

在臺灣地區，公共托育中心仍屬于一個探索空間較大的新機構，其專業性尚待進一步精進化、科學化、日常化。新北市“社會局”提供了兩個路徑促進托育中心的專業化發展，第一個是組織專業督導團隊，每兩年到托育中心督導，提供專業咨詢服務；另外一個是“社會局”給公私立托育中心提供輔導計劃，凡是所屬轄區的公私立托育中心都可以申請專業輔導，再由“社會局”審核，依據公共托育中心的專業需求組織0～2歲嬰幼兒保教專家形成專業團隊，每周固定時間到托育中心現場指導。筆者所參訪的這所托育中心與長庚科技大學簽訂兩年的合作協議，長庚科技大學的教師每兩周定期到托育中心觀摩指導，指導費用由社會局承擔，或者是大學教師將指導時間轉化為工作課時，抵消在校的工作時數。

五、公共托育的外延：對社區家長的育兒理念宣傳與服務

依據新北市“社會局”的要求，公共托育中心需要設置親子館，為社區家長提供親子互動的場地服務，家長可提前一天預約親子館的使用時間。除自由預約外，親子館也提供一些親子課程，家長需要提前一個月網絡報名，公共托育中心則外聘專業團隊給家長和嬰幼兒開展每天一小時的親子活動，家長需要支付100元新臺幣的課時費。此外，公共托育中心每個月在社區舉辦5場免費講座，邀請育兒專家給社區家長提供0～3歲育兒講座，包括如何做新手家長，如何做新手祖父母，嬰幼兒分月齡階段的養育策略，家庭環境的設計與規劃，副食品的調制與營養，嬰幼兒親子共讀等，加強訊息分享和育兒知識普及。

胡適先生曾用三個標準判別社會的文明程度：第一，這個社會是怎么對待孩子的；第二，這個社會是怎么對待婦女的；第三，這個社會閑暇的時候，人們都在做什么。“如何對待孩子”成為判別社會文明程度的標準之一，兒童的健全發展關乎社會發展和國家興盛，尤其在嬰幼兒階段，其健康、全面發展的程度影響了后續人生發展的可能性，因此，當家庭這個微觀系統所提供的托育服務不足或缺乏科學性時，“政府”提供的社會托育支持系統就顯得尤為必要。就臺灣地區十三年的公共托育經驗而言，首先，“政府”要構建一個科學、適宜、有質量的公共托育制度，包括公共托育法案、公共托育實施政策、托育補助標準、托育評鑒細則、托育輔導計劃及補助、教保人員資格考取及標準等，以保障公共托育機構的有效、健康運營；其次，師培機構或其他市場組織應依照教保人員資格標準培養合格的0～2歲教保人員，并提供職前、職后一體化培養，增進教保人員的專業性；再次，公共托育服務要由點及面，從提供家庭補償性的托育服務擴展到引領社會科學育兒的層面，借助免費宣講、親子活動等渠道推廣科學孕產、嬰幼兒保健與護理、嬰幼兒早教的理念與策略。當社會托育支持系統能提供高質量的支援與保護時，嬰幼兒的身心健康、適應力、學習力將有更積極的展現！

［1］王舒蕓.門里門外誰照顧、平價普及路迢迢——臺灣嬰兒照顧政策之體制內涵分析[J].臺灣社會研究季刊，2014（9）：49-93.

［2］［6］馮麗娜.臺灣托嬰中心托育質量評鑒進展及評鑒指標研究[J].上海教育科研，2016（10）：86-91.

［3］［4］新北市社會局社福重要施政成果[EB/OL].http：//www.sw.ntpc.gov.tw/.2017-11-20.

［5］就業者家庭部分托育費用補助[EB/OL].http：//welfare.ntpc.gov.tw/viewService/show/1008042.2017-11-20.

［7］Urie Bronfenbrenner.The Ecology of Human Development[M].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