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欣
云南大學法學院,云南 昆明 650031
辯訴交易制度的協商性司法價值
周 欣
云南大學法學院,云南 昆明 650031
美國辯訴交易作為一種在國際范圍內有重大影響的協商性司法模式。其在實際操作中有優勢也有弊端,但其突出的提高刑事訴訟中當事人權利的價值,對于我國刑事訴訟制度有借鑒意義,本文希望通過對辯護交易制度價值和人權保障困境的探討,嘗試提出辯護交易于中國的意義,即發展以簡易程序和被告人認罪制度為核心的協商性司法制度。
刑事訴訟制度;辯訴交易;協商性司法;當事人權利
辯訴交易的權威解釋出自于《布萊克法律詞典》,同時,根據《美國法律辭典》的解釋,辯訴交易是指“在刑事案件中,被指控者通過他或她的律師與公訴人進行協商達成雙方均可接受的協議的程序。”辯訴交易作為一種協商性司法,其在英美法系達到了繁盛的同時,在大陸法系也開始逐步傳播開來。英國、加拿大、德國、法國、意大利等紛紛建立了本國模式的協商性司法制度。
辯訴交易起源于19世紀的美國馬薩諸塞州,禁酒法的施行對辯訴交易的早期的興起有著一定的影響。美國經歷了三次研究辯訴交易的高峰,每一次都帶來了人們對辯訴交易制度的新的理解。第一次研究高峰起源于1920年前后,其代表人物為南加州大學法學院院長賈斯汀·米勒(Justin Miller)和哥倫比亞大學的雷蒙德·莫利(Raymond Moley)。米勒認為辯訴交易是對刑事案件的妥協和對成文法內容的規避,而莫利則指出了辯訴交易的秘密性,和同時代的學者一樣,他們將辯訴交易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歸于案件的壓力。1970年米爾頓·休曼(Milton Heumann)的文章引起了第二次討論的高峰,學界開始反思將辯訴交易的產生簡單歸因于案件壓力過于草率,并認識到逐漸復雜化的警務和不斷提高的取證技術在辯訴交易中可能發揮的作用。十年后,關于辯訴交易的歷史研究進入了第三次高峰,學者開始關注更廣闊的政治與社會現實,如美國生產工具和交通工具大規模機械化引發了侵權法的大變革,進而間接影響了辯訴交易的適用。
辯訴交易廣泛的存在于美國法律實踐中,且從未被宣布為違憲程序,其制度價值不容小覷。但是,辯護交易也導致了一些負面效應,辯訴交易的情形下,當事人定罪量刑的權利實質上掌握在檢察官而非法官的手中,由此,將導致司法制度實質的失效,此外,辯訴交易呈現的利益交換將破壞法律的威信,法律懲罰犯罪及改造犯罪的功能會受到削弱。辯訴交易主要存在于法庭公開審理前,并在辯訴兩方之間做出協商,必然會難以被他人所知曉,也難以對此過程進行有效約束。對辯訴交易最為強烈的批判是這一制度對被告人的憲法權利的公然侵犯,這引起了人們對人權保障問題的普遍擔心。
(一)辯訴交易的積極意義
在效率價值方面,辯訴交易的優勢體現在對大量積案的處理和對司法資源的節約。從司法經濟的角度來看“隨著訴訟在我國逐漸被公民認可,司法資源也變為了稀缺資源。司法公正的前提是司法資源得以合理的分配,而立法與司法等一切法律活動的目的都是為了合理的分配司法資源,所有的法律活動都要以資源的有效配置和利用即效率的極大化為目標。效率是衡量一切法律乃至所有公共政策適當與否的根本標準。”辯訴交易也不例外,效率理論認為刑事審判制度本身耗時費力,然而自愿的案件所花費的時間和資源更少。我國法官曾經抱怨過,面對刑事案子,偵查機關與檢察機關對于證據的真實合理性都難以被信任,需要法官親自就證據的合法性進行調查,大大的浪費了法官的審判資源。辯訴交易的效率價值能夠使控辯審三方皆能減少在案件中浪費資源,達到合理分配司法資源的目的。
在主體價值方面,辯訴交易體現了對被告人的充分關注。在美國刑事訴訟中,有利于被告人的理念得到了至高無上的關注,對被告人的保障被置于了刑事司法制度的核心地位。被告人通過辯訴交易可能承受的量刑比根據法定的審判程序所作的定罪量刑要輕得多,從而降低了正式量刑的法律的殘酷程度。此外,“辯訴交易的秘密性不僅可以降低案件的公開性,在某些特殊案件中還可以免去被害人在法庭上作證的痛苦。”
(二)辯訴交易的人權保障困局
當下刑事司法的基本趨勢是重提要重視人權保障的觀點,然而辯訴交易卻在某些方面與其相悖。首先,無罪推定原則將被辯訴交易制度所弱化。根據《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十四條第二款的規定:“凡受刑事控告者,在未依法證實有罪之前,應有權被視為無罪。”但是,辯訴交易卻在一定程度上與無罪推定原則產生沖突,辯訴交易通過量刑折扣引誘被告人放棄審判權、放棄控方證明責任而做出有罪答辯,這無疑加大了無辜被告人被定罪的風險。同時,無罪推定要求檢察機關在被告人的被指控犯罪行為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實行疑罪從無,而辯訴交易在證據不足時卻有追究犯罪嫌疑人的刑事責任情況的發生,有違公約關于被告人人權保障的內容。
其次,相當一部分被告人受文化水平所限,往往不能理解辯訴交易為他們帶來的真正影響。史蒂芬·布萊特教授指出,許多人之所以會認罪都是因為他們被告知只要認罪,當天就可以回家了,他們只會被判緩刑;然而,他們通常完全無法意識到這就意味著他們在刑事訴訟程序上的徹底敗訴,并將被自己親自承認的罪名拖累終身。無辜的被告人為了盡快自由而盲目選擇認罪,辯護交易制度促進了這種不利后果,這顯然是有悖于自愿性原則的。此外,在考慮受教育程度的同時,立法者應當為經濟狀況不佳或存在其他特殊情況的被告人提供足夠的人道主義保護。
辯訴交易的弊端使得其與我國無罪推定原則具有重大沖突,縱觀其發展歷程,美國辯訴交易主要是一種為了應對實踐問題而發展起來的相對簡單化與功利性的司法措施,不像傳統的審判制度那樣擁有著既定的理論基礎和公正的保障機制。在缺乏一定的正當程序時,在中國貿然引入辯訴交易制度無疑會是一場災難,可能導致偵查機關與檢查機關貪污腐敗現象的增加與公權力濫用的擴大。但也不能完全否定辯訴交易制度對于我國刑事訴訟制度可能產生的積極影響,辯訴交易制度重點在其代表的協商性司法制度。
于中國而言,我國目前刑事訴訟效率日益低下,而對公安部門的破案率要求卻并未降低,導致一些公安人員為達到規定的破案率,采用刑訊逼供,甚至制造虛假證據的手段結案,導致冤假錯案的頻發。目前,針對此種現象,學者大多主張對于公權力的限制,從長遠來看,對于公安機關權力行使的有效監管從理論上而言確會最大程度的保障公民的權利,但是在實際中,在我國司法不能得到獨立前,法律對于公權力的監管難以實現。短期難以建立一種對公安機關的有效監管程序,筆者認為,此時從加強當事人的權利角度來保障刑事訴訟程序的公平公正,更為合理。辯訴交易的價值在于,公民與政府的平等。公訴方盡管是公權力機關,但在辯訴交易制度中,會使公訴方與當事人將處于平等地位,以達到雙方的合意。對于公訴機關與當事人雙方之間沒有爭議的事實,只要不損害公共和他人利益,法官只須照此予以認定,將法官置于被動地位,無需主動干預雙方形成的合意。
為使當事人的權利在我國刑事訴訟制度中得到強化,可以引入控辯協商司法,針對控辯協商制度在我國的具體化,筆者認為首先應考慮完善簡易程序和發展被告人認罪制度。即比照刑法上的自首、立功等量刑情節,將被告人認罪相應地規定為一種嚴格限定幅度的減刑情節。目前,對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自首、立功情節的認定單方面的要求當事人的主動性,而自首、立功的具體認可確完全掌握在公權力機關的手中,導致此項制度對于當事人而言缺乏可信賴性。因此,在刑事訴訟制度中需要對認罪制度進行協商性司法的轉化。
作為協商性司法的必要條件,被告人認罪應當具有完善的保障機制:第一,明確認罪自愿性的審查標準。借鑒美國的經驗,其應當包括以下內容:明知,即確保被告人真正了解認罪的意義及其法律后果;協商性司法需要達到當事人的自愿,需要處于協商中的被告人是在沒有外在壓力或脅迫條件下出于自由意志的表達而做出地認罪選擇。協商本身就是雙方達成的協議,需要雙方處于平等的地位,此項是實現協商性司法的前提條件。第二,賦予被告人隨時撤銷認罪的權利。如果被告人自愿認罪后反悔,事實上已經從根本上動搖了認罪協商程序的實際價值,此時應當準許被告人在法院判決前隨時撤銷其認罪。此條能夠充分保障當事人自由意志的實現,不受其他因素的影響。
應當明確的是,控辯協商制度并不能與無罪推定制度相沖突,無罪推定原則作為保護保障人權,促進刑事訴訟程序依照法律運行的重要原則,其關鍵在于對未經法院判決,任何人都不得確定當事人的行為為犯罪,立法目的在于對于當事人的保護。而控辯協商制度也在于保護當事人的權利,前文的制度設計需要保證當事人不因公權力機關的引誘或脅迫使其本無罪而作有罪供述。
綜上,辯訴交易的協商性司法價值對于我國刑事訴訟制度中當事人權利的保護有積極意義,使當事人可在實質上參與刑事訴訟,增加其訴權的可處分性。但應當注意將辯訴交易置于中國的刑事司法傳統和程序環境中是理性發展我國協商性司法的前提。因此,對于我國目前偵查機關為定案制造非法證據的情況,為應對缺乏證據的案件,可以發展以簡易程序和被告人認罪制度為核心的協商性司法制度,以避免偵查機關為破案而非法收集或制造非法證據情況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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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379-(2017)28-0117-02
周欣(1994-),女,漢族,四川人,云南大學法學院,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