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李某挪用公款罪的案例分析

張原芳

河南萬基律師事務所，河南 洛陽 471000

關于李某挪用公款罪的案例分析

張原芳

河南萬基律師事務所，河南 洛陽 471000

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的進步，挪用公款這一行為在日常生活中愈演愈烈，侵害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合法權益，國家司法機關應當加大對挪用公款行為的打擊力度。但在司法實踐中，一些司法機關卻盲目擴大挪用公款罪犯罪主體的解釋，而導致一些人員無故受到不公平的法律制裁，使得打擊此類犯罪案件的法律效果、社會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嚴重影響了法律公平正義的基本涵義。本文筆者通過自身辦理的一起挪用公款罪案例試圖分析挪用公款罪的認定標準及辯護策略。

挪用公款；犯罪主體；法律效果

一、案例介紹

(一)案件基本情況

2013年9月，A市B中學主要領導，違反國家相關部門禁止收取“借讀費”的規定，違規收取“借讀費”。B中學收取該借讀費之后，由主管年級的副校長和年級主任負責私自保管，該款項主要用于支付三個年級老師加班費及額外補貼。之后每個年級的主管副校長安排年級主任私自找到該年級某個老師讓其在銀行開立賬戶用于保管該借讀費。該案中，李某為B中學的某年級語文老師，受其年級主任委托，在某銀行開立銀行賬戶將借讀費存入其銀行賬號。在李某保管該借讀費期間，年級主任及主管副校長并未對該筆借讀費進行監管。李某在2013年9月至2016年2月保管借讀費期間，先后動用該借讀費購買銀行理財產品13次，共獲利息11000余元。

(二)辯護人與檢察院公訴人爭議的焦點

在本案辦理過程中，辯護人與檢察院之間關于被告人李某的行為性質發生較大認識分歧，主要有以下四方面問題：

1.被告人李某是否符合挪用公款罪主體

本案中關于主體方面檢察院提供的書證是：李某的戶籍證明、B中學等證明材料，證明李某所任職務、工作職責及身份情況等材料證實：李某所在學校為事業單位，李某為該事業單位正式員工，李某符合挪用公款罪主體；而辯護人認為，李某不具備國家工作人員身份，其并非國家事業單位領導人員，也并非受單位指派分管單位財務管理，李某本質工作僅為一名人民教師，不具備國家工作人員身份。

2.被告人李某主觀上是否知曉使用的資金為公款

檢察院在起訴書中稱：犯罪嫌疑人李某擅自使用所保管的公款購買某銀行“財富寶”等理財產品共計1130000元，從中獲利11649元歸個人所有。但辯護人認為：被告人李某接受年級主任的委托將該筆“借讀費”存入個人賬戶保管，其作為普通的老師，未進行專業財會知識培訓。李某認為其保管的金錢無法入學校的賬戶，僅是所在年級為同事發放的福利，是單位同事的共同財產，不屬于學校的公共財產。公訴機關僅根據具有利害關系人的相關證人證言就認定李某知曉其保管的“借讀費”系公款未免牽強。按照證據規則要求，如果要證明使用對象知曉公款性質則需要：公款財務憑證、財務人員證言、資金流向財務憑證、資金流向銀行憑證等證據，因此公訴機關僅根據知情人證言就證明李某知曉公款性質的證據明顯證明力不足。

3.本案罪名所指向的犯罪行為對象——“借讀費”系非法收入，能否被認定為“公款”

本案公訴機關直接將B中學違規收取借讀費定性為公款，并沒有其他證據進行佐證。辯護人認為：根據我國教育部的相關規定，2012年國家已經取消了借讀費，B中學違法收取的借讀費，本身不能被認定為事業單位的公款。該借讀費事實上是學校非法占有學生家長的資金。如果公訴機關定性為公款，則至少需要公款來源財務憑證、財務人員證言等證據，而本案公訴機關只有一些知情人證言，并且還是具有利害關系的證人證言，因此公訴機關將本案借讀費定性為公款并不準確。

4.本案被告人李某是否利用職務之便

本案公訴機關根據相關證人證言認定被告人李某對涉案借讀費具有管理的責任，李某利用保管“公款”的便利，擅自挪用公款歸個人使用進行營利活動。辯護人認為：李某本職工作為語文老師，并非單位財務人員，其保管“借讀費”也僅是同事之間的幫忙，并非單位的人事安排，對于李某而言，她的職務之便最多是幫助學生補課獲取相應的報酬而已。公訴機關認定其利用職務之便根據單位領導及其同事證人證言，無其他證據佐證。殊不知證明行為人利用職務之便還需要：行為人職權的規章制度、行為人分工的會議紀要等相關證據佐證。因此根據現有證據無法確定李某利用職務之便。

二、對該案的具體分析

挪用人李某是否符合挪用公款罪主體及客觀方面的分析：

(一)挪用公款罪的主體要求及其客觀方面要件

1.挪用公款罪的犯罪主體。根據法律規定，挪用公款罪的犯罪不同于一般犯罪主體，其主體相對特殊，挪用公款罪的犯罪主體只包括國家工作人員。我國《刑法》第93條對挪用公款罪的犯罪主體進行了規定：挪用公款罪的主體是指在國家機構中從事工作的人員，還有在國有公司和企業中從事公務的人員，以及經過國有公司和企業委派到一般公司進行工作的人員，以上的主體都可以稱之為國家工作人員。同時《刑法》第382條第2款對挪用公款罪的犯罪主體進行擴大規定：即使自然人本身不具有國家公務員身份，但是只要受國家相關機關以及國企、事業單位等單位的委托從事具有行政行為的任務時，也可稱為國家工作人員。

2.挪用公款罪的客體、客觀構成要件。根據法律規定可知挪用公款罪是指：具有國家工作人員身份的人員，利用其工作上的便利條件，使用國家的財務為個人服務。挪用公款罪的更深入問題其實是，具有公職人員身份的自然人利用其職務上的優勢，將國家的財務非法置于個人的支配之下，讓公款為自己所用，為自己的親戚朋友所用，甚至為了個人利益將公款讓其他的單位所用。根據法律規定可知：挪用公款罪的犯罪客體為公款的占有權、使用權、收益權以及職務行為的廉潔性。客觀構成要件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挪用公款歸個人使用，具體指：一是挪用公款進行非法活動；二是挪用公款數額較大、進行營利活動；三是挪用公款進行營利活動、非法活動以外的活動，數額較大，挪用時間超過了三個月。

(二)對本案中李某行為的具體分析

1.李某的主體問題。我國刑法第93條規定：“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人民團體中從事公務的人員和國家機關、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委派到非國有公司、企業、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從事公務的人員，以及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以國家工作人員論”。本案中，李某所在單位B中學為國有事業單位，李某在單位中為一名普通的語文老師，其主要任務為教書育人，并無其他行政職務。至于李某在本案中被年級主任委托保管“借讀費”這一事實，屬于同事之間私下幫忙行為。根據相關法律規定，行為人在單位中從事公務需要有以下文件進行支撐：①人事任免文件；②《干部履歷表》；③《公務員登記表》；④《參考公務員登記表》；⑤《聘用合同》等文件。本案中，李某保管“借讀費”這一行為并不具有上述文件的支撐。因此，筆者認為，李某的工作性質僅僅為一名在崗的普通中學老師，不屬于“以國家工作人員論”的范疇，不符合挪用公款罪的特殊主體要件。

2.客觀行為方面。根據2002年4月28日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委會《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八十四條第一款的解釋》，挪用公款“歸個人使用”具體包括前文所述三種情形。但在本案中，被告人李某將其保管在自己某銀行卡上的“借讀費”購買某銀行理財產品是否屬于“歸個人使用”控辯雙方仍然沒有統一認識。

根據證據分析，筆者認為本案客觀方面對于以上三種情形都不符合。理由：1、從李某保管“借讀費”的主觀意識上講：李某作為一名普通老師，未進行過專業的財務管理方面的培訓，不具備財務相關方面的知識。李某之所以同意保管“借讀費”是因為同事之間的情誼，其主觀上也不知曉受單位委派保管該筆“借讀費”；2、從李某對該筆“借讀費”的主觀認識上說：該筆“借讀費”系單位違規收取而來，該“借讀費”能否定性為“公款”目前理論界還有不同的看法。李某在接手保管該筆款項時，僅僅認為其保管的財務為教師之間發放福利的一般性財務，并非單位公款，在李某看來公款都是在單位賬戶上存儲，而不能讓私人獨立保管。3、從李某使用“借讀費”購買銀行理財產品而言：李某將儲存在自己銀行卡中的資金購買銀行理財產品，一方面受銀行理財經理的勸說，另外一方面也是對自己保管教師福利費用的自己獎勵，李某的出發點是在保障“借讀費”資金安全的前提下才購買銀行理財產品。

綜上所述，李某利用職務之便挪用公款歸個人使用的的證據證明力明顯不足。根據前文的分析，李某不符合挪用公款罪主體而符合挪用資金罪的主體，同時李某仍不具備挪用資金“歸個人使用”的客觀要件，因此不能以該罪對李某定罪處罰。

三、由本案引發的思考

(一)對挪用公款罪現狀的分析

1.本案產生不同認識的原因

通過以上分析，本案從不同的角度入手，產生了截然不同定性結論。以李某案件切入點進行分析論證。第一，由于李某既不是國有公司的工作人員，亦不是國有公司委派到國有控股的有限公司代表國有投資主體行使監督、管理職權，從事公務的人員，不屬于“以國家工作人員論”的范疇，不符合挪用公款罪的特殊主體要件；第二，因為本案“借讀費”系李某單位違規收取的費用，“借讀費”定性為公款的證據不足，因此無法認定李某具有挪用公款的行為；第三，李某沒有利用職務之便，李某作為一名普通的老師，其主要職責為教書育人，并未保管單位財務，因此李某的職務便利僅僅是在教學過程中違規操作，因此李某不構成挪用公款罪。

回歸到本案，之所以會有如此大的爭議，正是因為現有法律的規定不具體，針對一些新情況無法正確進行定性。當讓由于控辯雙方所處的立場不同，也會對同一個法條有著不同的認識。不過筆者認為，本案產生分歧的最大因素是：挪用公款罪這一罪名在法律條文中的規定過于籠統，寬泛，未對一些具體問題進行細分確定。目前我國針對挪用公款罪這一罪名在立法上沒有考慮到經濟的發展，社會的進步，法律的制定相對落后。

2.對挪用公款罪立法現狀的分析

挪用公款犯罪這一罪名在建國初期并不存在，經過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在1979年《刑法》中才出現了“挪用特定款物罪”這一罪名，這是挪用公款罪的雛形，但是這一罪名僅僅只強調了犯罪對象為——特定款物。挪用公款罪這一罪名直到1988年1月21日公布施行了《關于懲治貪污罪賄賂罪的補充規定》才正式出現，此時挪用公款罪的犯罪對象擴大為了“一般公款”。直到1997年《刑法》，挪用公款罪這一罪名才最終塵埃落定。隨著經濟發展，97刑法對挪用公款罪的規定無足以適應社會的需要，最高院在1998發布了《關于審理挪用公款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這一司法解釋，對挪用公款罪中的具體細節進行了細分。之后全國人大常委會又對如何界定“挪用公款歸個人使用”這一問題進行了具體的解釋，指出了挪用公款歸個人使用存在三種情形，并對三種情形進行了細致的規定。至此我國法律針對挪用公款罪這一罪名，現在僅有一部法律和兩個司法解釋進行規定說明。但是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現有的法律條文已經不能完全適應現實司法的需求，以至于司法機關在司法實踐中自由擴大法律規定，違法了刑法的罪行法定原則。本案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針對事業單位的一般主體能否構成挪用公款罪的主體，以及違規資金能否成為“公款”等問題，現有法律并不能正確的解釋。正是由于目前法律的缺陷，造成控辯雙方在一些關鍵問題上爭論不休，以至于給法院在定性法律問題時造成困擾，同時無形中也會侵害公民的合法權益，因此有必要對挪用公款罪進行立法完善。

(二)對我國挪用公款罪立法的完善和建議

1.對挪用公款罪的犯罪主體進行細化確認

根據現有法律規定，挪用公款罪的犯罪主體和一般犯罪主體不同，其主體必須具備國家工作人員的身份。我國《刑法》第93條對挪用公款罪的犯罪主體進行了規定：挪用公款罪的主體是指在國家機構中從事工作的人員，還有在國有公司和企業中從事公務的人員，以及經過國有公司和企業委派到一般公司進行工作的人員，以上的主體都可以稱之為國家工作人員。《刑法》目前對挪用公款罪主體的規定相對寬泛，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犯罪的形態多種多樣，現有的法律規定并不能及時適應犯罪形態的發展。在司法實務中，司法機關針對挪用公款罪的犯罪主體隨意進行擴大解釋，嚴重違反了罪刑法定的原則。因此針對挪用公款罪的犯罪主體亟需進行立法規定，對犯罪主體進行細化確定，保障公民的合法權益。

2.對挪用公款罪的犯罪對象——公款進行立法確定

挪用公款罪的的犯罪對象是公款，所謂“公款”一般是指根據相關法律由國家政府或者集體直接控制或者間接控制的有形財產和無形財產。根據《刑法》第384條第2款的規定，挪用用于救災、搶險、防汛、優撫、扶貧、移民、救濟款物歸個人使用的，從重處罰。這表明，上述七種款物也被視為“公款”。目前法律針對挪用公款罪的犯罪對象僅規定上述款物。但在司法實務中，針對事業單位中一般人員使用的所謂的“小金庫”以及違規收取的款項能否認定為公款并沒有法律的明確規定。基于此，司法機關就對該犯罪對象進行擴大解釋，讓一些處于邊緣地帶或者不屬于公款的財務定性為公款。司法機關的上述行為侵犯了刑法的罪行法定原則，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眾多冤假錯案。基于此，國家立法部門亟需針對挪用公款的犯罪對象進行細化確認，來保障公民的合法權益不被侵犯。

四、結論

挪用公款罪這個罪名在我國的近現代的法律史經歷了漫長的制定修改過程，目前雖然存在著諸多缺陷，但是正朝著初步完善的方向前進。筆者在本文中通過一個具體的案例，對我國挪用公款罪這一罪名展開了分析。指出了我過司法機關在日常辦理挪用公款罪的過程中存在的諸多問題，并針對該問題指出了相關的原因及改善對策。同時也考慮到挪用公款罪的構成要件和其他罪名不太一樣，因此必須對其構成要件進行細化確認，特別是對事業單位中普通員工而產生的復雜情況更應辨別清楚。還要應對“歸個人使用”的情形進行細分確認，以及對犯罪對象——“公款”進行法律確認。基于此，司法機關在執法過程中一定要遵循“罪行法定”原則，不可盲目對挪用公款罪的構成要件進行擴大解釋。同時辯護人也要僅僅依靠現有法律，據理力爭，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只有經過不斷的抗爭，積累足夠的經驗，才能使我國的法律制度逐步健全，才能最終讓每一個公民體會到司法的公平和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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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9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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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379-(2017)28-0159-03

張原芳(1974-)，女，漢族，河南洛陽人，河南萬基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副主任律師，洛陽市律協刑委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