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章
師生之情成追憶時年弱冠卻惘然
——“汪易揚藝術館”巡禮歸來
◎李清章
2015年6月13日,是館陶縣博物館內“汪易揚藝術館”正式開館的日子。
汪老不顧84歲高齡,與家人一起從北京趕來“第二故鄉”,親臨現場揭牌并帶來一臺原創音樂作品演唱、演奏會,夏日的館陶又一次轟動。與此同時,館陶縣人民政府為表彰汪老對館陶文化產業所作的重要貢獻,專門為他頒發了“杰出貢獻獎”。
在普通人的印象中,高雅的藝術珍品,過去只能在著名大城市的知名藝術博物館內珍藏。如今,“汪易揚藝術館”落成開館,無疑將極大提升館陶文化藝術品位。
早在數月前,聽到“汪易揚藝術館”布展剛剛就緒的喜訊,我即迫不及待地趕去瞻仰。——作為一個不諳高雅藝術且年過70歲的老學生,心情之急迫,并非單單追求的是對汪老書畫珍品的“先睹為快”……更多的是對往事的追憶……高山仰止,睹物思人,想不感慨都不能!
時光倒流52年前——1963年,我由館陶中學初中部升入高中。一次英語課,阮貫之老師因家中有事請了假,學校安排汪老師來臨時代課。汪老師走上講臺,并未多說什么,打開課本,便開始教授新課。他洪亮的普通話,英語單詞似留聲機一樣的發音,流利的課文范讀,令同學們贊嘆不已。因為此前,我們只知道這位新來不久的老師是教音樂或美術的。
可以想象,作為一群來自農村,渴求知識的學生,總會把“老師”看得非常的神秘。愈感覺“神秘”,則愈景仰,愈景仰,則愈想探知。高一下半學期,我被選為“文娛委員”。為做好工作,不辜負同學們的信任,我加入了課余“合唱隊”。與汪老師接觸多了,學唱歌,學指揮,學“識譜”……。時間一長,無話不說,漸漸從汪老師身邊得知他那具有“傳奇式”的人生經歷——
1931年,汪老師出生于福建廈門素有“海上花園”美譽的鼓浪嶼。5歲時,孩童時的藝術天才,在一次偶然活動中得以顯現——幼兒園的老師指導孩子們畫一面旗幟圖案,小朋友們都忙著拿出直尺、鉛筆,按照老師的方法,畫出一個個規則的長方形和12星的三角形。汪易揚沒有直尺,他最先畫出的卻是飄揚著的旗幟。——不料想,老師不但沒有責備,反而大加贊賞,由此大大激發了他的藝術潛能。12歲時,他創作的十余幅花鳥畫,受到老師,乃至美術大師的稱贊,后被作為我國出訪美國的化學代表團的文化禮品,被譽為“東方神童”。中學時代,他被選為學生會副主席兼文藝股長,積極參與領導學生運動。在國統區各地大、中學生發起的“反饑餓、反內戰”的愛國民主運動中,被國民黨反動地方當局以“共黨分子嫌疑”開除了學籍。從此,他離開家鄉來到上海,考入上海美專,師從美術大師劉海粟、潘天壽、黃賓虹等。同時,課外兼修聲樂、作曲,正式走向藝術殿堂。
1949年上海解放,他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華東軍區“南下服務團”。開始用學到的藝術為新中國的革命與建設服務;1953年,受黨和政府的指派,受命創建福建“美協”。期間,先后在國內外報刊發表作品300余幅,在美術界嶄露頭角;1956年被調入中宣部,任《中蘇友好報》(俄文版)美術編輯。為中蘇文化交流與友好事業辛勤耕耘。
然而,在1957年黨的“整風運動”中,風華正茂的編輯記者,因一句發言被劃為“右派”。之后,被下放到山東濟南郊區勞動改造。1962年底,在摘掉“右派帽子”后,被分配到山東最西部的館陶中學任教。
自汪老師來館陶中學后,學校先后成立了“學生合唱隊”、“教職工合唱隊”、“美術小組”,大唱革命歌曲,班級歌詠比賽,節日文藝演出,繪畫作品展覽,學校師生文化生活豐富多彩起來。特別是學雷鋒活動開展以來,汪老師精心編繪的幾十幅“雷鋒事跡”連環畫、“憶苦思甜”階級教育展覽(畫)等,深受同學們歡迎。此后,為配合學雷鋒活動的深入開展,在黨支部的支持下,汪老師組織教職工,以極大熱情趕排話劇《青年一代》,親自做導演并扮演劇中一位退休的老革命干部。他親自設計舞臺布景,在學校大禮堂演出,引起了強烈反響。
我們班常聘請汪老師作輔導,多次在全校歌詠比賽中獲得頭名。年終,學校布置準備“慶元旦文藝匯演”。我們把張登華同學作文課后創作的“獨幕話劇”,改編為小歌劇,汪老師親自修改、譜曲,指導排練。 我在劇中扮演“老漢”,聽汪老師講“生活的真實與舞臺藝術”……。元旦演出,汪老師親臨指導。
教學之外,汪老師積極協助縣文化宣傳部門作宣傳,先后創作并指導排演的歌舞《送糧老漢喜洋洋》《看看俺隊的好莊稼》《四個老漢樂哈哈》等等,連續參加全省農民業余文藝匯演,均獲得最佳作品獎,最佳表演獎和最佳配樂獎。之后,中央歌舞團曾將節目帶到日本、德國演出。與此同時,他為縣、公社舉辦階級教育展覽創作了大量連環畫、大型泥塑雕像。
“文革”時期,曾經的那頂“右派帽子”又給汪老師帶來不盡的災難。他多年保存的美術資料,美術史著作,都被當作“罪名”……。在兩年多失去人身自由的日子里,他心酸過,悲憤過,但“藝術為人民服務”的信念始終沒有泯滅。他挺起頭,用鉛筆頭,碎紙片畫速寫,練筆力……。被釋放后,汪老師調到縣文化館工作,曾先后去安雷寨、馬頭等十余個大隊輔導文藝宣傳隊。同時,多次舉辦各種培訓班,為培養青年文藝骨干而奔忙。我至今保存著全縣中小學教師文藝學習班時編寫的“文藝節目”(匯編)。
1976年春季,館陶中學招收“文藝班”,汪老師親自跑鄉鎮、村莊、學校,講授各門專業課。我被分配到“文藝班”教語文課,又在汪老師身邊一起工作。“文藝班”的學生畢業后,為“館陶縣豫劇團”輸送了一批青年演員,也有的同學被招到邯鄲或外地劇團,更多的成為縣直、鄉鎮文藝骨干。其中,王廣祿、牛蘭東等后又考入藝術院校。
高考恢復后,我考入河北師院歷史系。1980年,汪老師回到北京。雖然見面少了,但我知道,汪老在藝術大師匯集的地方,以其藝術天才、深厚的功底、“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浩然正氣與責任擔當,在藝術道路上開拓創新,攀援求變,直至登上藝術之巔——以獨創“大寫意狂草簡筆人物畫”而獨樹一幟,享譽中外,被譽為當代“狂草畫派”的開山人。其作品多次榮獲“國際金獎”、“特別金獎”、“大師獎”……,被國內外多家著名藝術館、博物館所收藏。其中,被藝術家、評論家廣為贊譽的如《寒光圖》《飛天圖》等等,是為“不可重復,不可再得的藝術珍品”。著名詩人、畫家、音樂家牧歌先生評論說:“……形象一點講,汪派藝術猶如一座雙鐘樓大廈,一鐘樓是書法藝術,一鐘樓是繪畫藝術,它的基座是音樂、舞蹈、文學、戲劇、雕塑、陶藝、詩、書、畫、印等多元化的綜合藝術,它的巔峰聳立著光芒四射的‘狂草人物畫’!”……
我站在館陶中學的歷史課堂上,每當給臺下的學子講授中外歷史,特別是中國古代歷史文化長河中,那些舉足輕重的藝術巨匠時,常常情不自禁,為曾與汪老在這塊三尺講臺有“緣”而興奮……。回顧在館陶中學,在汪老師身邊學習、工作的日子,目睹他在“文革”中的遭遇與磨難,仿佛更深地理解了,個人的前途、命運,與國家、民族的前途、命運緊緊相連的道理,更為曾經的老師如今杰出的成就而感到自豪。
對于汪老的巨大成功,眾多的文藝評論家或許更多地道出了“汪老成功的內因”——這當然是最主要的。這里,筆者作為一名普通學生,不揣淺陋,從“外因”的角度談一些看法——
一.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改革開放,我國進入了一個新時代,文化藝術界亦迎來百花齊放的春天。藝術家的攀援、創新,弘揚主旋律,歌頌真、善、美,是時代的召喚,人民的期盼。汪老登上藝術之顛,絕非偶然。這正是所謂“時勢造英雄”。二.在北京,藝術人才薈萃的地方,學習與借鑒,切磋與交流,特別是藝壇諸多大師劉海粟先生、劉開渠先生、艾青先生等等,關愛、鼓勵、支持與幫助。從“教育的本質”講,如果說當年幼兒園的老師一番贊賞,大大激發了5歲孩童的藝術潛能,那么,四十多年后,藝壇諸多大師的關愛、鼓勵、支持與幫助,依然會激勵藝術家的“使命感”與責任擔當。三.汪老多次深情地說“雙巾幗”,“一個是我母親,一個是我夫人”,“每當我人生遭受重大挫折,悲傷絕望時,媽媽總會千里迢迢來到我身邊,與我相依為命,幫我度過難關”,而與夫人金鐵柳碩士,從相遇、相識、相戀到結合,志同道合,相濡以沫,仿佛猶如“上天的安排”,不僅大大激發了汪老在書畫藝術上攀登高峰的壯志與奮斗精神,亦更多增添了汪老藝術人生的傳奇色彩。
今天,站在館內收藏的那一幅幅灑脫秀逸的藝術珍品面前,頓覺脫俗超凡,豁達心胸……不禁默默吟出《大江東》《觀滄海》……
祝吾師健康長壽,家庭幸福,藝術青春常在。
在這篇文字結尾處,不能不寫下面的話——
人常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回首求學之路,不禁暗自好笑 。我曾經有過美好的夢,在館陶中學,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里,在汪老師身邊學習、工作,受過藝術的熏陶,怎么始終“刀槍不入”,不見些許“赤”色呢?……面壁多年,或許,如今終于明白:踏上藝術殿堂之門,并非個人的一廂情愿,辛勤努力自然是重要的,但藝術的“悟性”,尤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