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視域下的英雄悲劇書寫
——以《獨立的人們》為參照

⊙張丹凝［北方民族大學文史學院， 銀川 750021］

多重視域下的英雄悲劇書寫

——以《獨立的人們》為參照

⊙張丹凝［北方民族大學文史學院， 銀川 750021］

《獨立的人們》是冰島作家拉克司奈斯世界觀轉變的代表作，講述牧民比亞圖爾為獲得真正獨立同自然、社會做斗爭，最后發現荒原背后依舊是荒原。作家成功塑造了比亞圖爾這一豐滿的悲劇英雄形象，本文從不同維度審視這一藝術形象，探尋拉克司奈斯對悲劇英雄的書寫特色。

現代薩迦 英雄悲劇 獨立 荒原

《獨立的人們》講述了“一戰”前后，以比亞圖爾為核心的自由牧民的拓荒歷史。比亞圖爾為了自由多年辛苦勞作終于真正獨立，而“一戰”帶來的泡沫經濟使得比亞圖爾破產再次被驅逐，離開家園前往另一個荒原。比亞圖爾的悲劇命運帶有時代偶然性又具有必然性，當傳統與現代激烈碰撞，總需要一些人連接兩個文明的溝壑。比亞圖爾作為一個受傳統薩迦文化熏陶的底層牧民，逆時代洪流堅守傳統薩迦英雄主義文化，選擇傳統文化的復辟，斬斷與現代文明的聯系必然帶有悲劇意蘊。小人物的犧牲顯示出人類歷史文明進程中必然伴隨著血與淚。

一、時代的悲劇英雄

比亞圖爾一生都在為爭取獨立，與自然、社會環境做斗爭，但最終仍難逃被驅逐的命運。他的悲劇具有必然性，“悲劇英雄人物努力去擊破命運的規定和局限，但他們的打破總是有局限的”。這種不可逾越體現在時代發展的方向上，無論是經濟、政治，還是文化，歷史的馬車總是在前進的，雖不可避免地存在反復、回環的曲折經歷，但不可能復歸。比亞圖爾的失敗，不是倒在某些具體勢力面前，而是時代將他置于無盡的荒原中。

（一）自然經濟與資本經濟

20世紀初期，歐洲社會發展到后資本主義時期，歐洲自由貿易政策使得資本主義發展脫軌，人民貧富差距嚴重，階級矛盾尖銳，世界性的生產資料再分配，危機伺機待發。在冰島，生產資料分配還相對完善時有些許發展空間，一旦生產資料分配沖突加劇，資本主義制度剝削本質就會完全暴露，依靠自然經濟頑強生存的小農階層自然被資本經濟扼殺。個體勞動者必將破產并遭到驅逐，“只有那些惡棍無賴，而不是人民，才適合這種制度；我所說的人民也就是群眾……小偷就是資本主義制度”。比亞圖爾的吶喊不僅顯示資本主義制度不平等本質，也暴露了農民階層并不掌握領導群眾走向獨立的先進思想與能力。

拉克司奈斯用超現實主義的手法，借神話故事揭示受宗教與資本主義的雙重打壓，小農牧民根本沒有生存空間。如果農民、工人不進行轉變，掌握政治、經濟力量，小農就不可能真正獨立，其命運必定是悲劇的循環。

（二）詩意棲居與政治三雄

比亞圖爾一生癡迷于羊的培養，不關心政治，沉浸在個人的獨立戰爭之中，但是回避政治，詩意地棲居在自己的土地上是不現實的。比亞圖爾正是無心政治，才被政治勢力利用跌進政治陷阱之中，顯現出政治對個體生命的無情。

在《獨立的人們》一書中，作家描寫了兩派政治力量。一是空想社會主義派，一是壟斷資本主義勢力。兩大勢力互相誹謗拉攏群眾。他們都屬于資本主義產物，帶有資本主義剝削本質，一旦他們的政治理想取得成功，就離開農工階層投奔富裕階層發展資本主義。比亞圖爾先后被兩大勢力所騙，失去土地與房屋，說明底層牧民在政治夾縫中生存艱難，根本沒有話語權與選擇權。不久一種被稱為社會主義的力量出現了，這讓本土政治勢力恐慌。比亞圖爾也深刻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脫身于政治洪流中，于是他把兒子留在社會主義陣營中。

《獨立的人們》借助描繪底層人民與政治復雜糾葛，探討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冰島以及歐洲政治的發展走向。三條道路擺在歐洲國家面前，一是追隨美國發展資本主義的“美國夢”；二是借助社會主義的發展方式，但屬于資本主義本質的空想社會主義；三是以“蘇聯”為首的社會主義，發展社會主義實現“共產夢”。當然以比亞圖爾為代表的小農經濟，無法發展成政治力量，引導冰島的社會方向，因此這場政治硝煙，比亞圖爾自然成為政治的犧牲品被社會所淘汰。

（三）史詩與基督文明

20世紀初期，宗教文明發展到近現代嚴重抑制人的發展，商品經濟的進步，新的價值觀發展、舊的宗教思想與社會矛盾日益激烈。“一戰”作為基督徒之間的戰爭，使得基督教精神受到嚴重質疑。宗教在歐洲社會的地位更是一度降低。到了20世紀30年代，歐洲法西斯勢力更是將宗教置于低位，國家至上主義抬頭。在那一時期，連遠在極地的比亞圖爾也敢說放棄宗教信仰與哲學。但是比亞圖爾在文明選擇上走上文明的復歸道路，他極度推崇冰島本土的英雄史詩文明。

冰島是一個擁有豐富薩迦史詩的國度，早在基督教文明傳入冰島之前，史詩文明已經滲透到每個冰島人的內心。公元9世紀前后，基督教文明進入冰島，借助薩迦史詩的撰寫，使宗教文明融合到冰島的傳統文明之中。比亞圖爾的文化信仰是去宗教化的，有很深的“文化鄉愁”情結。但傳統史詩將國家史置于英雄家族史中，是對氏族民主制社會的崇拜，是一種文明的倒退。現代基督文明雖然有落后于時代的缺陷，但對于英雄文明來說仍是進步的。所以面對惡劣的自然生態環境，比亞圖爾通過薩迦英雄詩戰勝自己的意志與生存困境。當面對復雜的社會生態環境，即使有著薩迦英雄情結的比亞圖爾仍然顯得無能為力。故而在文化選擇上，既要緬懷過去但又不得不帶著傷痕面向未來。

二、民族的英雄召喚

（一）個人與民族

比亞圖爾這一人物之所以鮮活，除了人物性格、曲折命運之外還表現在他的典型性。他的典型性不僅是典型環境下的典型形象，還表現在他的行為選擇所指涉與國家命運的聯系，這增添了人物形象的厚重感。拉克司奈斯在創作中除了現實主義地塑造20世紀初期的牧民形象，還借助超現實的魔幻筆法，通過神話的穿插使比亞圖爾的獨立戰爭承載著冰島民族命運的一些共性。以比亞圖爾為代表的小農場主們，他們不依靠國外銀行貸款來發展經濟，而是自由地在本國的土地上拓荒。這不僅是經濟上的拓荒，也是冰島人近代心靈的拓荒。一代又一代農民獨立拓荒戰爭的失敗，隱喻著冰島民族真正獨立的艱難。當比亞圖爾去往下一個荒原，也顯示了作家拉克司奈斯對民族未來的擔憂。

冰島自成立以來，從未擺脫過他國政權的控制。在20世紀30年代，資本主義大蕭條時期，由于美國資本不斷從歐洲撤離，給整個金融體系造成了無法忍受的緊張。冰島社會的動蕩、小生產者的破產無不受其影響。“冰島最初的拓荒者是生來自由的酋長，他們寧愿孤獨地生和死也不愿去伺候外來君主。”作為歐洲弱小國，冰島根本無力抵抗美國資本的入侵，唯有依附大國方能生存。因此比亞圖爾的獨立與自由之戰必然失敗。這是個人命運的記錄，也是國家命運的歷史呈現。

冰島生存在遠離歐洲大陸的一隅，自建國起，受到歐洲許多國家的管理。獨立與自由除了薩迦文明，從未真正實現過。冰島作家借小人物比亞圖爾為爭取獨立的不懈戰斗，啟示冰島民族作為世界渺小的存在，在精神上決不能屈服于世界。比亞圖爾面對生存危機的不屈服是不可被剝奪的悲劇英雄精神，這彰顯了作家對祖國命運哲學層次的思考。

（二）現代的薩迦英雄

傳統的薩迦英雄面對的困境較單一，而拉克司奈斯塑造的現代薩迦英雄形象豐滿。他勇于向資本主義和基督教文化，以及復雜的社會環境宣戰，在清楚獨立之戰注定失敗，他仍樂觀堅強地繼續作戰，這種偉大的悲劇精神通過“死亡”來顯示“存在”，展現生命的張力。

拉克司奈斯通過英雄的失敗退場，突出資本主義帶給人民的苦難和壓抑，通過比亞圖爾的永不放棄彰顯民族精神，于苦難中前行的不屈精神，這是時代的需要，也是現代薩迦在新環境下塑造的典型英雄形象。此外，拉克司奈斯在現實主義的基礎上結合超現實主義的手法，是現代薩迦新的創作特色。

在時代性、民族性、文學性等多重視域下，本文分析冰島作家拉克司奈斯在《獨立的人們》中的悲劇書寫。通過對比亞圖爾悲劇的必然性分析，由個人折射出北歐小國冰島在復雜的社會環境中自由、獨立生存的艱難。值得關注的是，受到拉克司奈斯的社會主義傾向的影響，《獨立的人們》也深刻地展現了社會主義在歐洲小國的各階段性發展。

[1]哈·基·拉克司奈斯.獨立的人們[M].薛鴻時譯.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3.

[2]卡爾·蘭道爾.歐洲社會主義思想與運動史[M].劉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4.

[3]周殿富.第七崇拜[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7.

[4]邵鵬.西方政治思潮[M].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08.

[5]龍多·卡梅倫.世界經濟簡史[M].潘寧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

[6]張莉.冰島畜牧業發展概況[J].世界農業，2012（6）.

作 者：

張丹凝，北方民族大學文史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文論。

編 輯：

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

本文系北方民族大學產學研聯合培養基地建設項目（批準號：YDT201606）；北方民族大學研究生創新項目時代文明變遷下的“薩迦文學”演化研究（批準號：YCX1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