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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窮鏡”下硅谷華人女性精神生命的巔峰體驗(下)
——從旅美女作家陳謙的長篇新作《無窮鏡》談起

2017-01-28 07:09:35北京王紅旗美國陳謙
名作欣賞 2017年16期
關鍵詞:生活

北京 王紅旗 美國 陳謙

“無窮鏡”下硅谷華人女性精神生命的巔峰體驗(下)

——從旅美女作家陳謙的長篇新作《無窮鏡》談起

北京 王紅旗 美國 陳謙

靈魂飛翔:尋找在哪里迷失了“愛”

王紅旗:

我在前面就講到,您的小說創作之所以在新移民女性文學中獨樹一幟,就是因為很少書寫新移民的血淚辛酸,個體的民族特質與“他者”文化糾葛的身份痛苦;在您的作品里幾乎體會不到人物徘徊在故鄉、他鄉、原鄉與異鄉之間無根的鄉愁,以及邊緣人的離散心態。小說里的女性,無論是陪讀太太、知識女性,還是高科技CEO、創業者,總是以自信的堅忍,為實現新的生命價值而執著前行。她們的移植生命之痛,大多是個體情感糾結、靈魂深層苦難與社會現實關懷的疊加。以女性對真愛的尋找、經驗書寫,以女性形而上的內在精神痛苦,揭開時代的痛苦。在某種程度上,您認為是否已遠遠超越性別敘事?

陳 謙:

您對我寫作的觀察很準確。前面也說過,我寫作時是盡量不帶性別意識的,就像盡量不做價值判斷,只努力做文學意義上的呈現。

這可能跟我個人的經歷也有關。我們那一代中國留學生,是中國改革開放后最早的一批人,雖然中國那時還很窮,我們的留學初期大多經歷過經濟困境,但那一代大部分的中國海外學人都是時代的佼佼者,來美之前在中國獲得的教育準備,讓我們要在新大陸闖過第一關,就是生存關,并不需要特別長的時間。而且也許我來美國時還比較年輕,人生比較深刻的積累并沒有在中國完成,所以對您提到的那種新移民的血淚史,并沒有切膚之感。但對移民生活中的文化沖突,還是敏感的,卻不是以鄉愁這樣的形式表現。像您提到的那些精神痛苦,其實是更深刻的移民經歷的痛苦,是文化沖突激蕩后的結果。它喚醒了人根本的自我意識,進而有所追求。這是跟中國大一統文化截然不同的兩個體系。我關注的是我們過去的經驗和生活,對我們作為新移民的影響,帶來的是什么。

王紅旗:

您是一個非常敏銳的觀察者、思考者,對新移民知識女性愛情與婚姻困惑的書寫,是對華人家庭夫妻關系之愛的迷失的反思,是對人類個體生命意志被異化而失去家園的“尋找”。在此種意義上,新移民女性體驗的生命故事,就成為女性歷盡艱辛尋找愛的第二次覺醒儀式。也可以說,是寄托著您試圖拯救人性被異化的“社會綜合癥”的美好愿望。您的中短篇小說,如《覆水》《望斷南飛雁》《誰是眉立》《繁枝》《蓮露》等,都存在一個貫通的血脈——“飛翔”。您曾說她們是您“這些年來在生活中拾到的寶石的縮影”,請解釋一下,您為何賦予她們這樣豐富的、有啟示性的生命樣態?

陳 謙:

作為一個小說作者,我不是從觀念進入寫作的,而是對個體經驗更有興趣。我都是由于被一個什么人和事打動,才有沖動去寫。我喜歡我小說中的每一個人,這是為什么會說是“生活中拾到的寶石的縮影”。如果一定要講我寫作的興趣點是什么,可以說我對有“執念”的人生很有興趣。選擇做一個隨波逐流、隨遇而安的人,作為生活的追求,無可厚非,而且在某種意義上講,這不是壞事,但那樣的人生不會是值得反復表達的主題——至少就我的小說理念而言。

而你提到的這些小說里的女主角,都是有執念的人。像《覆水》,寫的是女主角依群所面對的人性困境,表現她從弱小到成熟后,在感恩中的堅守和背離之間的張力。《望斷南飛雁》寫的是一個女子對夢想的追求。女主角南雁甚至并不特別聰明,也沒有過人的才華,但要緊的是她有夢想。其實大部分的人年輕時都會有各種夢想,隨著時光流逝,人生際遇的改變,很多人都會放棄追求,隨遇而安。但像南雁這樣執著的人,我覺得才是值得書寫的。而且到了今天,我們看到很多作品還是在寫女性因為男人的出離而垮掉,我就想寫出一個女人,她在看上去什么都不缺的時候,會為了追求自我實現而出走,甚至舍下孩子。我們很肯定地知道,生活中大部分的女性不是這樣的,但哪怕只有一個,她就是值得被書寫的,文學就是要寫“這一個”,不是嗎?再說,南雁是有原型的,生活永遠讓人驚嘆。

《誰是眉立》是一部互文性質的小說,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對於梨華的《又見棕櫚 又見棕櫚》的致敬之作,里面的眉立,也是從弱小,被男人拋棄,到自我成長、獨立而強大起來。這是我喜歡的女性的樣子,哪怕經歷過痛苦,悲而不哀,不放棄自我的尊嚴。在《繁枝》的寫作過程中,當我攜同錦芯和立蕙姐妹穿越于家族歷史的叢林,經歷著她們的心頭之痛時,伴隨我的是慘烈的牙疼。這個奇妙的生理現象,今日思之,仍令人驚悸。在不少關于《繁枝》的評論里,都有“家族血脈”“愛恨情仇”這樣的字眼,其實從我敲下第一個字起,我覺得自己只是牽著錦芯和立蕙那對姐妹的手而已,我想要做的,不過是由著好奇心,從她們人生的波折起伏里看出“故事為什么會發生”。

您提到的中篇《蓮露》,則是以心理醫生的視角切入的中篇小說。我對心理學一直有著濃厚的興趣,這與我的小說觀密不可分。在寫作《蓮露》的過程中,面對著眾多的素材,我清楚地意識到,如果要達到心目中的藝術真實,必須做減法。這是一種全新的經驗,顛覆了我對寫作的認識——藝術在有些時候應當低于生活。換句話說,生活可以復雜、精彩到令藝術黯然。寫作的樂趣之一,是在其中完成個人的成長,《蓮露》的寫作,讓我體會到了這樣的過程。

王紅旗:

《覆水》中,昔日中國南疆小城里街道鐵器廠的繪圖員,患有先天心臟病的依群,之所以能夠在美國完成華麗轉身,成為硅谷一家中型公司的中層主管,是因為她在自己漫長的靈魂苦斗中,對曾經幫助她出走美國、比她年長三十歲的美國丈夫老德,守住了愛與善的人性底線;《望斷南飛雁》中,以陪讀太太身份移民美國的南雁,之所以在美國自我意識覺醒,在丈夫即將獲得俄勒岡大學的終身教授資格時,拋夫別子離家“出走”,到美國舊金山藝術學院實現她兒時埋在心底的美術設計夢,是因為她認識到這不僅是她自己的夢,也是她整個家庭的夢。圣誕節之夜在家門外給一雙兒女放禮物的細節,表現了她作為母親的人格魅力。請談談在塑造依群、南雁的靈魂時,您一直都在強調的女性“自我實現”與“愛的感知”的關系。

陳 謙:

我個人覺得,《覆水》是我第一篇成熟的作品,雖然它寫于《愛在無愛的硅谷》之后。《覆水》在《小說界》2002年第6期發表后,得到了評論家和讀者相當的關注和好評,它亦是我至今最為滿意的作品之一。作為中篇小說,它的篇幅相當長,我在它的寫作過程中,像一個歌唱演員那樣,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聲音,還可以說它奠定了我后來一系列中篇小說的基本風格。

在《覆水》中,女主角依群的原型,來自我生活中一位相當熟悉卻又十分有距離感的女人。在認識那位女士之前,我從來不曾想象過生活的經緯可以如此復雜,人的感情會是這樣的百孔千瘡。我跟她很近,以致我得以真切地體會到她內心的憂忿和煎熬;我跟她又很遠,遠到我必須反復思考,才能理解她何以能夠承受并堅守。我一直非常希望能夠寫出一個平常人生在時代風云中的命運感。依群的家庭背景、身體狀況給她帶來的老少婚姻、跨國戀情,因此導致的人生際遇,為我提供了挑戰自己寫作能力的難得機會。

寫南雁的初衷也可以說簡單。我近年來讀到一些中文小說,對新時代女性在當下復雜多變的社會形態里的生活多有描繪。其中不少涉及兩性關系中女性的弱勢地位,比如面對二奶問題、小三問題時,妻子們的悲苦,并因為男人的棄離而喪失了人生方向,甚至毀滅。這樣的觀念表達,在我看來是過時的。我想到了我那些堅忍努力、不停追求自我實現的女性朋友,比如南雁這類女子。我想通過南雁告訴大家,在這個時代女人已經可以有這樣的活法。

小說中,南雁其實不是個特別有天分、特別聰明的女人,她甚至有點愣。如果她是一個特別出色的女性,最后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而執意出走,就不是很特別。南雁的特別在于她是一個普通的女性,甚至沒有受過正規的大學教育,資質也普通。但她對自己的人生有想法,并執著地追求。她想成為一個藝術設計者,雖然她并沒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和實踐,就是有一個夢想。這夢想是我看重的東西。通過南雁身上能力和夢想之間反差的對比,小說的張力就出來了,令人迷戀。

王紅旗:

在工作與家庭情感方面,我把《望斷南飛雁》里的南雁形象,定位于當代女性文學史上的“第三代陸文婷”,因為南雁形象更有日常現實生活的韻味。20世紀80年代初女作家諶容《人到中年》所揭示的女醫生形象是“第一代陸文婷”,雖有完整的家庭卻拖著疲憊病痛的身體,得不到職業身份價值的社會認同。21世紀初池莉《小姐,你早》所揭示的女研究員形象戚潤物,徐坤《愛你兩周半》所揭示的某所大學中文系主任博導形象梁麗茹,是“第二代陸文婷”,雖有社會地位卻遭遇家庭破碎和情感孤獨。“第三代陸文婷”南雁,是知識女性“出走美國”之后,對自我、家庭與事業生活的重新定位。她認為知識女性擁有優厚的物質生活之后,為實現自我“魚與熊掌兼得”的生命理想,應該勇敢“出走”,并且依然深愛著她的丈夫沛寧,以及她的孩子們。您對南雁這個形象寄托了怎樣的對女性生命意義的思考?

陳 謙:

“魚與熊掌兼得”應該不是南雁的生命理想,或者說,她在追求自我實現的過程中,明白了這是難以達到的目標,這是她從一開始就面臨的掙扎。南雁在夢想的追求過程中,不斷有過挫折,她也不斷放棄過。比如按丈夫的意愿去讀了個學位,在先生的實驗室里工作,在新大陸也尋到自己的一片天空。在移民生活里,這其實是最常見的事情,很多人會在現實面前放棄夢想,隨遇而安。這是理性的個人選擇,無可厚非。而南雁的特別在于,她心中那顆少年時代種下的夢想種子,不僅始終沒有被現實壓力埋沒,而且有一天,它還發芽了。這導致她在成為兩個孩子的母親、丈夫的事業走上正軌的時候,突然離家,去追求自己的夢想。這種非常規的人生故事,非常具備文學意義上的美感。它令我感動,所以我選擇了寫它。

南雁跟娜拉的不同在于,南雁的出走不是在對現實生活不滿后的意氣之舉。南雁是因為自我實現的夢想選擇出走的,是深思熟慮過的選擇,她有獨立生活的能力。雖然南雁也將面對放棄自身責任的自我追問、對親情的難以割舍、追求夢想道路中的實際困難,但作為獨立女性,她在現今社會出走的前景,顯然要比當年娜拉的前景光明得多。

王紅旗:

當然。但是小說描述南雁的母親生命之愛的方式表達,是非常感人的,也是非常獨特的。女性沒有回歸家庭,并不等于母親角色的喪失,她是實實在在的存在,她是以自己的方式愛著自己的一雙兒女,也正是南雁的母愛之光照亮著她前行的路。如果比較《愛在無愛的硅谷》《無窮鏡》,蘇菊與珊映兩位女性形象,就精神血緣而言,蘇菊可以說是珊映的前世,珊映可以說是蘇菊的今生。從知識女性工作視野與婚姻家庭的情感關系而言,她們也是“出走” 在路上的“第三代陸文婷”,然而,蘇菊和珊映前赴后繼地“出走”愛情,“出走”婚姻家庭之后,“比翼雙飛”成為過往的記憶,“單飛”的未來前景難以預測,但她們仍然選擇挑戰性的“飛翔”,擁抱生命的希望。但是,請談談您在其中隱喻的深意。

陳 謙:

作為女人所要面對的是三個世界:自我的內心世界、男人的世界,以及男女共同面對的外部世界。我認為,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自處,如何面對自我真實的內心世界。說到底,每個人本質上都是孤獨的。在當代生活里,就算是擁有“比翼雙飛”這般理想生活狀態的女性,很多時候仍是要獨自面對追求自我實現過程中的種種困境,蘇菊和珊映都無法回避人生道路上的這種必然。

王紅旗:

當然。小說《繁枝》中的立慧與錦芯,是同父異母的姐妹,立慧在自我發展中盡心呵護婚姻家庭的愛,錦芯卻以極端的“殺夫”方式,毒死背叛自己的丈夫,滑向了愛的反面。《殘雪》中決絕而瘋狂的丹文,在千萬里的追問苦旅中證明自己。《蓮露》中一生都在尋找愛的蓮露,不僅僅被她最親最愛的男人吞噬了她的尊嚴與生命,更被中國文化可笑的“處女情結”、西方嚴守的理性原則聯手扼殺。她們飛翔的靈魂,在失去愛的生命困境、絕境中墜落飄零。善惡、愛恨、情仇,是人之本性所生,倫理是社會所需。請您談談錦芯、丹文、蓮露這組歇斯底里的“瘋女人”形象,是一種什么力量扭曲了她們的人性,讓她們的生命在尋找愛的路上墜落幻滅?

陳 謙:

如果簡單地說,就是“執念”。我前面說了,我對有執念的人生有表達的興趣。她們的歇斯底里,也是人性之一種。在這個人世里,有多少人是“正常”的,總是沐浴在“人性光輝”里的呢?說到底,大都很可憐,只是可憐的姿態各異。我前面也提到了,好的小說就是關注人生的各種困境,探索人性在特定生活下的可能表現,從而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生活,理解人。從這樣的角度出發,所以才有了錦芯、丹文和蓮露這一類人物。我在小說里展現的,并不是她們如何“瘋”,而是為什么會“瘋”,這是我一貫的寫作重點。

王紅旗:

《愛在無愛的硅谷》中,蘇菊滿懷青春的激情與夢想,在硅谷收獲了足夠的財富與愛情。但是,這位美國硅谷編程設計工程師,并沒有感到生活的幸福。在以科技為籌碼、以物質財富論“英雄”的硅谷,她并不知道自己更高層階的內在生命價值、情感訴求是什么?她有時覺得“過去,雖然利飛跟她一起啃著夾花生醬的三明治時,也是那樣理性地勾畫自己的將來,但是,利飛那時的理性因為有動蕩貧困的生活做底色,蘇菊看到的就是夢想斑斕的一面。如今,那個底色沒有了,利飛一下子就成了一個平面而乏味的人。到了這時,她覺得跟利飛在一起,她不快樂”。她認為,利飛太功利、太物質,而她卻藝術。您這樣解釋她對自己愛情的生命回望,更深層的意思是什么?

陳 謙:

小說剛開始,蘇菊在不快樂的時候回想往事,會問:“為什么從前跟利飛在一起,我能很快樂?”這就是因為他們當時有一個夢想, 他們是在追求夢想的過程中,他們就很快樂。當所有的事情都安頓下來了,人就會想:下面是什么?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就又有另外的問題。這其實是人生的終極問題之一:幸福是什么?寫《愛在無愛的硅谷》時,我只是憑直覺,對這個問題有了意識。我們大概都會同意說,我們很享受追求理想的過程,而不是最終達到了什么。追求的過程,就是一種自我價值的實現、心靈夢想的實現。在努力實現目標的時候,人們只會想,我只要達到那個目的就好了。達到之后,他才會回過頭去想,就像蘇菊那樣,她達到了一定程度的成功,才會回頭想,我到底要的是什么?而且一般人最初所追求的都有趨同的傾向,就是世俗的成功標準,功名、財富,是最容易成為原始目標的。很少有人是能一下就進入本質的人生追求,就是自我實現。所以人要不斷地思考,不停地校正生活目標。

王紅旗:

她為了抵制被物化,選擇放棄硅谷的高薪高職,跟著畫家王夏到新墨西哥洲的荒原上,再次創造愛的激情與夢想,但是,王夏藏在“荒原”深處的畫室里的藝術作品,仍會遭遇商品市場的非議。而且,王夏所謂的藝術生活更彌漫著自我中心的虛妄性迷失,蘇菊在自己流產、母與子分離的劇痛中,意識到這里的“荒原”已不再原始,當然也就找不到“有靈性的生活”。這里性與愛、理想與現實的悖論疊加出蘇菊兩次愛情的悲劇,其更深層的原因,完全超越了“共苦之后的不能同甘”的庸常生活,即不在于利飛的“物質”,也不在于王夏的“藝術”,更不在于蘇菊選擇的是與非,您是否以這群經濟上富有起來的科技精英、藝術家的情愛關系錯位,揭示其愛的精神迷失?

陳 謙:

這不僅是關于情愛的小說。首先從人物而言,我會覺得一個有缺陷的小說主人公,反而更容易有一種缺陷美,更容易讓人信服,更有可信度。立體地、球面地去塑造一個人,這更接近于真實的人生。我們在生活中也發現,一些人很完美,但其實是很無趣,女孩子不一定會喜歡,我們常說的“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里面包含著這種意義。

而王夏這個人,我花的筆墨比較多,僅次于蘇菊,比利飛花的筆墨多。我也是在寫作的過程中,想要了解這樣的人物更多一點。為寫好他,我做了一些準備工作,而且還真的跟一些在美國的中國畫家聯系過,比如陳丹青先生等。我跟他們討論過這種人物的心理。早年來美的人里,這樣背景的人不少。他在小說里看上去是一個失敗者,是說他在美國沒有成功。但他跟一般人不一樣, 他的復雜性在于,對在美國成名,重新在事業上站起來,他是想追求的,但他不敢去追求,還要做出不屑的樣子,很矯情。他的問題就在這里,這也就是為什么蘇菊最后離開他的原因。他就像一個男人很喜歡一個女人,一個美女,而不敢去追求,原因是他怕失敗,如果他得不到的話。而且他確實是挺失敗的,不僅是因為他沒有在美國爭取到商業上的成功,更主要是他沒有面對挫折的勇氣。蘇菊最后很失望,他們到新墨西哥以后,她想幫助他,使他在美國重新開始畫畫的生涯,重新站起來。但她發現王夏他不過是這樣。所以她特別失望,她的悲劇性在這個地方。出于生活的無奈,她就離開了。而且她也意識到,生活是這樣的,并不是你想要“有靈性”的生活,你就能負擔得起這樣的生活。她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是生活中不能承受之重,不是“之輕”。

這跟經濟條件關系不是特別大。在書中,按說蘇菊有這個條件。她公司的股票上市了,經濟上很有基礎,但她所想找的東西,是她精神上也承受不起的。比如她要面對這樣一個先生,像跟王夏之后,發現他或許就是這么一個人:一輩子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畫點畫,就那么耗著。不做所謂的“正事”,你能不能接受?能不能承受?蘇菊的答案是她要不起那樣的生活。這不僅僅是經濟的問題,經濟只是一個方面。生活的復雜性在這種地方。

王紅旗:

當蘇菊帶著情感創傷的心痛離開硅谷時,坐在出租車里聽到正在報告的早間新聞,“已經開市的股市是一片慘跌”。她們見證了這個精神陷落的城市,經濟物質的即將幻滅。但是,“朝霞”“雁陣”,象征著蘇菊的心已經逃離劫難,“自己又要飛了”,飛翔到更遠的彩霞深處。蘇菊在十五年的《無窮鏡》里托生轉世為珊映,再次回歸硅谷。請問女性形象珊映的誕生,是因為您對蘇菊命運的不可釋懷,還是硅谷華人女性生存現實對您的啟示?兩部小說對蘇菊、珊映的“流產”事件,如此理性冷靜的書寫,安吉拉這個模仿者的塑造,想表達怎樣的女性情懷?

陳 謙:

在《無窮鏡》里,女主角珊映對自我實現是如此執著,這跟《愛在無愛的硅谷》里的女主角蘇菊大不相同。蘇菊為了追求自我的感情,從令她窒息的物質化的硅谷出走,而珊映在失去了婚姻和家庭后,仍堅守在硅谷。兩位可愛女性的生活看似都有濃重的悲情,但珊映的格局顯然大多了。

王紅旗:

如果說蘇菊的“出走”是一種自我突圍與尋找,那么,《無窮鏡》中的珊映“出走”美國硅谷,更象征著一種“回歸”,更有一種超越本我生命的意義。如果說蘇菊顯示出一些高科技女性精英“飛起來了”,那么,珊映的意義在于,女性如何全方位重建個體靈魂內在的力量與智慧,是一個女性精神生命系統重建的問題。因為“精神作為人類的一種生發著、運動著、興衰著、變化著的生命活動,具有內在的能量吞吐轉換機制,具有獨立的與其環境感應交流的體系,它本身也是一個充滿生機與活力的開放體系,一個生態系統”。可以這樣說,珊映是一位走向國際的“第三代陸文婷”的新形象。與蘇菊相比,她有清醒的自我主體意識,不僅絕不為私我情感所困,堅信“創新能給人們生活帶來美好改變”,無論多艱難她不再逃離,而是堅持。您認為,她在風云涌動的世界高科技舞臺上跨國越洋、指揮若定的大智慧,是源自哪里?

陳 謙:

珊映是對自我實現有執著追求的女子。她一步步如何走到后來,是《無窮鏡》從頭至尾都在追問和試圖回答的。她不是生來就是這樣的,就是到了小說結束之時,也談不上達到了“大智慧”的境界,她就是按自己的愿望生活。從廣西山鄉童年時代的啟蒙,到上海青少年時代的求學,再到美國讀博、創業,一步一個腳印,不曾虛度光陰,也同時承擔著追求夢想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她就是在這樣的道路上自我成長,走到要燃放煙花的高臺上的。

王紅旗:

其實,在當代社會的現實生活中,能夠真正“走到要燃放煙花的高臺上的”可以說數以萬計,您的諸多小說里的知識女性內在心理都很強大,往往都是以自我發現、自救者的形象存在。而且她們的人生轉折點總是在“人到中年”才有所頓悟。珊映恰恰是在無窮鏡像里發現了自我的支持系統,從中汲取強大的資源能量,成就了創造性的自我。甚至,從模仿者安吉拉的身上認清了曾經迷失的真我。在周圍復雜的人際關系網中覓得真實之后,化幻境為實境,化險境為生境,駕馭“無窮鏡”下的經驗碎片,實現詩意的精神飛翔,當然是擁有女性人生的“大智慧”。

珊映與康豐作為一對年輕的夫妻,關于活成“煙花”與“一炷香”的不同生命追求與選擇,互為鏡像而構成鮮明對比。雖然,他們是斯坦福大學讀博士時的同學,自由戀愛而結婚。但是,因為兩個“原生家庭”的生命價值觀已內化于心,外化于行,對其夫妻情感產生了深刻影響,各自選擇的生活理想、生活方式也大相徑庭。

珊映要選擇活成“煙花”,短暫而絢爛,在長夜中綻放光芒,康豐想活成“一炷香”,沉靜而悠長,在平穩的職場外規劃自我獨立的生活。當夫妻熬過為生存而奮斗的階段,精神追求變得無法合拍時,婚姻就成了障礙,離婚成了無法挽回的事實。珊映在回憶與康豐的關系時,從在羅伯特·弗羅斯特的詩中領會到了他們婚姻破裂的根本原因:“兩條道路在林中分岔/而我——/選擇了行人較少的那條/這使得一切變得完全不同。”在這樣一個“物質婚姻”時代,您認同的愛情婚姻價值觀,仍然是超越物質的志同道合嗎?如果真的是您,面對“煙花”“一炷香”的生命形式,會做出哪種選擇?

陳 謙:

如果說婚姻觀,我覺得雙方的價值觀相同或接近很重要。三觀相近,才能有比較牢靠的前行基礎。而我則喜歡帶點人間煙火氣的生活,這就是平衡。更具體一點,就是比較傾向于喜歡尼克所說的,要像橡皮筋,能伸能縮,有追求,又知邊界。

王紅旗:

《無窮鏡》里的男性形象,康豐是道青的模仿者,在“巨額財富與精神貧困”的模仿中迷失了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珊映卻在模仿安吉拉的同時發現了真實的自己。兩面鏡子互映之下,揭示的更是一種男性迷失。在夫妻關系上,康豐總是對珊映說,我重要的是去掙錢,只是希望你過得開開心心,這樣你跟著我,我才覺得很值得。與《愛在無愛的硅谷》里的戀人利飛向蘇菊說的話,《望斷南飛雁》里的丈夫沛寧對南雁說的話,如出一轍。其中隱喻您怎樣的性別觀?

陳 謙:

世俗生活中好男人不都是這種觀念的嗎?這是世界對他們的期待。哪怕到了今天,女性在談婚論嫁時,無論東方還是西方,也仍然認為男人有責任感很重要,就是對家庭要肯擔當。利飛、沛寧和康豐,都是中國好男人,或者說盡力在做他們心目中社會期待的好男人。可是現代女性,或者說我的女主角們,要求比這更高,并不是你給我一份安全感、好生活就足夠了,這樣挑戰就來了——對男女雙方都是挑戰。有些讀者看了我的書,說我的女主角們太不知足,太“作”。有生趣的人生,不就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嗎?

王紅旗:

但是,覺醒了的知識女性不僅需要男人對家庭金錢物質方面的擔當責任,她們都有自己獨立的經濟收入,婚姻生活進入更高階段更需要精神上的理解支持與關懷,“好生活”應該是指物質與精神的多維空間。也就是說,正是這些海外華人科技界的“世俗生活中的好男人”,仍然以“大男人”的心理,阻擋著女性按自己的意愿去追逐夢想的路,形成了兩性情感的“精神高墻”。是女性太“作”還是男性太不覺悟,還是男女都需要人性的反思與完善?這是一個深刻的性別哲學問題,需要有機會再深入探討。

我相信,我們都非常喜歡珊映這個女性形象。原因是在她的靈魂里你注入幾代華人女性為理想而奮斗的精神,更有你自己的影子。但是,你在她“一個臺階接一個臺階攀登”到山巔的時候,還是把她飛翔的靈魂猝不及防地拋入黑暗之中。珊映面臨的危險,同康豐登山遇到的“雪崩”相比,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雪崩”。但是,她在自己最危急的關頭,想到的是康豐很久以前說的話:“……千萬不要掙扎,順勢而去,反倒困難有機會。”

這是否意味著珊映對事業與婚姻之愛的“兩難”困惑有所醒悟?哪怕康豐會給她的精神意識一絲救助的微光?也預示著將要“新生”、再次起航的可能性?

陳 謙:

我覺得珊映在離開康豐后,已經調整過來,在獨力前行的過程中,我想她偶爾回首往事,有傷感,但談不上有太多的悔意。她心心念念的是自我實現,她也知道自己選擇的是一條人跡罕至的道路,這一點她心里是很明白的,這是她從望遠鏡里看安吉拉時,表現得最明顯的。安吉拉就是她心目中自己不曾選的那一條道路,她對那樣的生活,心里是很向往的。她自己希望是理想得以早日實現,再去經營自己的后花園,生兒育女。這倒是有點“魚和熊掌兼得”的意思了。這顯然是很困難的事情。我們都知道,當危機來臨,我們通常第一時間是靠本能來反應,所以對珊映而言,當她意識到危機再度來臨,頭腦中的閃念,就是一種掙扎中的自我鼓勁兒吧。

王紅旗:

其實,我讀到小說最后才越來越明白,這是一場無窮鏡下華人女性精神生命幻滅與新生的巔峰體驗。您運用向上的、微笑的方式,從微觀層面,探究“愛”對于個體生命的價值,獲得靈魂自救與相互救助的力量;從宏觀層面,反思“由于現代技術的統治,我們的時代已經變成技術的白晝和世界的黑夜”。

陳 謙:

我覺得其實是挺凝重的,笑不出來,因為珊映的追求太宏大,幾乎要壓垮了她身邊所有的人,或者說,她身邊的人都感到了那種壓力,為她捏著把汗。而這里面“愛”“男女之情”并不是我特別關注的,不像寫《愛在無愛的硅谷》的時候,那時年輕,對個人感情這些東西看得更重,表達的倒都是男女之情的進退得失。

王紅旗:

這里是哲學意義上的“微笑”。至此,小說的敘事者以“微笑的理性”,對“無窮鏡”時代的人類處境做出了獨特詮釋,珊映“蒙住雙眼,聽那山崩海裂般的轟鳴”的剎那間,無窮鏡如同夢中的雪峰在其腳下轟然倒塌似的瞬間消失,進而形象揭示出珊映自我精神生命反省與新生的“內在真實”。

其實,無論是人與人之間,還是人與宇宙之間,都需要一種愛的關懷,物質與利益結合的關系是短暫的、階段性的、易逝的,宇宙萬物,只有“愛”結成的關系才是永恒的。人類本是宇宙之子,應該尊崇宇宙之律,獲得愛的啟示。這個愛是超越男女之愛情的,尤其要遵循自我個體“小宇宙”之內在本心。這樣的境界需要喚醒人類“萬物平等”的宇宙觀念,更需要漫長的、艱難的男女性別平等意識的進一步覺醒與深層的個體靈魂解放。

①②陳謙:《無窮鏡》,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2016年版,第66頁,第235頁。

③魯樞元:《精神守望》,上海東方出版中心1998年版。

作 者:

王紅旗,首都師范大學中國女性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中國女性文化研究基地主任,《中國女性文化》《中國女性文學》主編。陳 謙,旅美作家,代表作有《愛在無愛的硅谷》《無窮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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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女人(2016年5期)2016-05-06 19:44:06
水煮生活樂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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