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 劉媛媛
崔昕平《兒童文學批評現場·序》
山西 劉媛媛
在我們學院,年長或同齡的人,都習慣地稱呼崔昕平為平平,這個叫法透著一層家常的親近。這不僅因為昕平是學院子弟,她的母親是受人敬重的一位元老級教師,也不僅因為昕平自己為人處世的熱心謙和善解人意,受到大家的喜愛,更因為昕平在學業出色事業有成令人羨慕之外,還是一個長相秀麗、氣質典雅的女子。家庭的熏陶和書本的浸潤,讓她身上有一種現代女子稀有的氣質,一種集古典的沉靜端雅與現代的活潑俏麗于一體的清純靈動之美,而言談舉止間的大方分寸又令人浮躁全消,讓人覺得可親可愛,一如她的學術研究方向——兒童文學。
昕平的學術之路一步一個腳印。2009年她毅然選擇去讀博,彼時她已經是學院最年輕的副教授兼中文系副主任,前途一片大好,離職去讀博士,意味著有可能會失去仕途發展的機會。但是她沒有猶豫,甚至主動找到院領導請求辭去行政職務。對學術的熱愛與追求,讓她在臨近不惑之年又一次回到校園。在北京師范大學,在導師王泉根的引領下,昕平一頭扎進兒童文學這樣一個亟待開發的學術領地,出色地完成了博士學業,四十多萬字的博士畢業論文獲得專家一致好評,被評為優秀畢業論文。以北大教授曹文軒為主席的答辯委員會,在對崔昕平的博士論文答辯決議中有這么一段話:“論文打通了文學與出版二者之間的邊界,對我國兒童文學的創作與出版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應用價值,既具開拓性,又富有挑戰性。論文的最大特色是一切從事實出發,以文獻說話,同時充分運用兒童文學史的專業知識,史論結合,對一些重要的問題闡發見解獨到,具有很強的邏輯性和說服力。論文結構合理,文獻翔實,學風端正,符合學術規范,是一篇優秀的博士學位論文。”從這段評論中我們可以看出這篇論文的分量。畢業后昕平對論文進行了精心打磨修改,在此基礎上2014年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了《出版傳播視域中的兒童文學(1978—2010)》。用她導師王泉根的話說:“可以說是大半部濃縮了的‘中國當代童書出版史’,只要再加上1949—1977年的部分,就是一部完整的當代史……是一部難得的專著,對研究當代中國童書出版史、兒童文學史具有突破性的‘補白’意義和學術價值。在此之前,我國還沒有一部專著對1978—2010年間的童書出版做過如此系統、詳盡、深入的研究?!?/p>
因為和昕平同在一個學院,工作上生活上的交集頗多,可以倚老賣老地算作昕平的長一輩,故此對昕平一路走來的經歷多有了解,知道她確實付出了許多。中國的現代兒童文學創作與“五四”新文學同期,歷經百年的兒童文學創作日漸壯大,也越來越受到重視。但作為一個學術門類的研究,卻起步于20世紀80年代初。作為一門新興的研究,好的地方是學術空白點多,可以研究的方向多,容易出成果;但另一方面,基礎性的參考資料少,研究難度大,研究者要做大量基礎資料的采集整理,不僅工作量大,還很辛苦。昕平在和導師溝通畢業論文的選題時,導師建議她挑戰一塊“硬骨頭”,梳理從改革開放以來到當下的兒童文學出版傳播情況。這個選題其實帶有跨學科性質,不僅涉及兒童文學,還涉及出版傳播領域,難度之大可以想象。昕平勇敢地接下了這個選題。為此,她走訪了多家出版社,查資料對數據,跑了不知道多少家書店,常常廢寢忘食加班熬夜,原本就弱不禁風的她,更是日漸消瘦。但這個看上去總是云淡風輕不急不躁的女子,卻有一股子執著和韌勁,連她的導師王泉根教授都贊嘆昕平“看上去外表纖弱,但身體里似乎安裝著一部功力強大的發動機,有著使不完的勁”。也許正是看中了她這種勁頭,導師才肯讓她承擔這么重的選題。而昕平確實沒有辜負導師的期望,不僅出色地完成了論文,也得到學術界的認可和贊譽,被聘為全國師范院校兒童文學研究會常務理事。昕平學成回來后,2016年被山西省作協聘為首屆簽約評論家。更令人欣喜的是,為了鼓勵年輕評論家,山西省作家協會決定為這些年輕人出版評論集,昕平這幾年散見于各類雜志報紙的文章就可以結集出版了。為她高興之余,也就欣然允諾她提出的作序要求,其實,于兒童文學我是門外漢,但是基于對昕平的了解和欣賞,我就不吝班門弄斧了。
昕平的這本二十多萬字的集子,收錄了她從2010年到2016年之間發表的評論文章,大多集中在近兩年。這些文章有宏觀的概述,也有對作家作品的具體評論,既立足山西又著眼全國,從中能看出昕平對兒童文學的獨到思考。開篇《當代山西兒童文學的創作現狀與發展之思》如數家珍地概述了山西兒童文學創作的全貌,讓我們了解到山西居然有這么一支力量并不薄弱的兒童文學創作隊伍,但是即便包括像我這樣的“業內人士”,對身邊的兒童文學創作情況也知之甚少,印象模糊。所以她在文章中為我省的兒童文學大聲疾呼,明確地提出了發展山西兒童文學的幾個建議:提升兒童文學的話語權;暢通出版渠道,開拓報刊平臺;發現培育作家,定位自身特色;大力扶植省內兒童文學閱讀推廣活動,這無疑是很有見地的建議。對于當下的兒童文學理論研究,她同樣有自己的見地和思考:“無論20世紀80年代的教育傾向、90年代的文藝傾向,還是當下的精英傾向,其思維源頭極其相似。那就是面對兒童文學這一特殊的文學門類時,‘兒童’這個閱讀主體‘本位’的抽離,導致了理論本身的不能自洽。”(《市場化時代兒童文學評論的責任》)同樣的,對于當前的兒童文學創作,她也有自己的看法:“如果一個時代的兒童文學創作多數源自一種對潮流的‘效法’與‘追隨’,那是該時代缺乏某種文化自信的表現。如果一個作家的兒童文學作品源自對某種創作潮流的‘效法’與‘追隨’,那么該作品必然不是上乘之作?!保ā稌鴮懼袊酵甑乃妓鳌罚┳鳛橐粋€根正苗紅的學院派批評家,昕平能夠擺脫學院派的精英腔調,不故作高雅,不玩弄理論名詞,而是貼近時代,貼近受眾者,強調作品的社會功用,提出文學批評者應持有的態度和立場,明確表達自己對當下兒童文學創作和研究的觀點,這在當下的學術語境中是難能可貴的。
在這些宏觀的論述中,我看到一個最常出現的詞是“兒童本位”,這可以看成是昕平對待兒童文學創作與研究的基本立場。她在多篇文論中反復強調創作、出版、評論中“兒童本位”的重要性,基于這樣的立場,她對當前盛行的“國學熱”提出質疑和批評,認為一個世紀之前,中國好不容易將兒童從“縮小的成人”“成人的預備”的教育中解救出來,而現在卻又打著“繼承傳統文化”的名目,讓這些枯燥的陳腐的東西重返課堂,“實在令人詫異了。放著那么多又美好又快樂的童謠兒歌不讀,而去死記硬背這個抽象之極的東西,這對兒童是何等不公平的事情!美其名曰‘繼承文化傳統’,靠剝奪兒童學習的快樂來繼承文化傳統,值得嗎?”(《勿為“將來”犧牲“現在”》)這種逆潮流的言論,不僅需要勇氣,也表現出一個學者的獨立思考和學術良心。昕平的評論踐行了她自己提出的“兒童本位”特點,側重在審美、主題、表現形式上給讀者以引導,指出作品的優點所在,在此基礎上再延伸到理論層面的解讀,不生硬,不走套路,像跟人談心交流,在不知不覺中,讓讀者對作品作家有了深入的了解。
經歷了艱難的讀博之路,昕平的學術視野更加開闊,佳作頻出。更令人欣喜的是去年昕平順利通過了教授職稱的評定答辯,晉升為教授。作為一名年輕的學者,昕平的學術之路又踏上了一個新的起點,我們期待在她的引領下,山西的兒童文學創作能步入一個更高的層面。
2016年11月
作 者:
劉媛媛,太原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