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蕭紅與俄蘇文學的關系

湛瑩瑩 （河北大學文學院 071000）

論蕭紅與俄蘇文學的關系

湛瑩瑩 （河北大學文學院 071000）

從五四運動起，中國新文學即以俄羅斯文學為攝取重點，現(xiàn)代文學史上眾多作家的創(chuàng)作均受到俄蘇文學的影響。蕭紅作為東北作家群中的一員，她所生活的城市哈爾濱受俄羅斯文化影響深厚，導師魯迅說“俄國文學是我們的導師和朋友”，她的多位好友都是俄蘇文學翻譯家，同時她自身也閱讀了大量俄蘇文學作品，這些都使得蕭紅的作品或多或少帶有俄蘇文學的痕跡。其中，蕭紅主要受到托爾斯泰、契訶夫和屠格涅夫這三位俄羅斯作家的影響。

蕭紅；俄蘇文學；影響交融

中國現(xiàn)代文學與俄蘇文學的聯(lián)系非常密切，“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幾乎所有的主要人物，都同俄羅斯文學有著這樣那樣的關系。”1魯迅的《狂人日記》借鑒了果戈里同名小說的形式，巴金坦言其作品《家》受了托爾斯泰《復活》的影響，茅盾也說：“我愛左拉，我亦愛托爾斯泰。”2此外，受俄蘇文學影響的現(xiàn)代作家還包括郁達夫、沈從文、王統(tǒng)照、蔣光慈等。蕭紅作為東北作家群中的一員，其家鄉(xiāng)哈爾濱本身就是一座受俄蘇文化影響巨大的城市，加之五四文學革命后掀起的俄蘇文學譯介高潮，使得蕭紅接觸了大量俄蘇文學作品，這些俄蘇文學作品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其作品的語言及創(chuàng)作風格。

一、蕭紅成長氛圍中的俄蘇因素

1911年蕭紅出生于哈爾濱市的呼蘭縣，1927年，十六歲的蕭紅來到哈爾濱讀中學，自1934年蕭紅與蕭軍離開哈爾濱去青島，她一共在哈爾濱生活了七年的時間。首先，哈爾濱與俄羅斯有著地域上的接近性，有著相似的地理環(huán)境。此外還有歷史文化因素，1898年中東鐵路修建，大量俄羅斯人涌入東北。蘇聯(lián)十月革命后，東北地區(qū)尤以哈爾濱的俄僑人數(shù)最多,哈爾濱一度被稱為“在華俄僑的首都”、“東方的莫斯科”。

哈爾濱受俄羅斯文化影響非常之大，體現(xiàn)在飲食、服飾、建筑等各個方面。蕭紅的作品中多次出現(xiàn)俄羅斯文化元素，比如她的散文《索菲亞的愁苦》，索菲亞是“我”的俄文教師；《歐羅巴旅館》中，“我”與郎華住在白俄開的旅館中，吃的是“黑列巴”蘸白鹽；小說《紅玻璃的故事》提到俄國牛奶糖等。1927年，蕭紅到哈爾濱讀中學，這一時期正是俄蘇文學譯介和傳播的高潮。自五四文學革命開始至1927年，這十年間我國一共翻譯出版外國文學書籍225種，其中俄蘇文學65種，占翻譯作品總數(shù)的三分之一。茅盾主編《小說月報》后，1921年編輯出版了《俄國文學研究專號》。蕭紅在讀中學期間，閱讀了許多新文學作品，“在她讀初中的三年里，可能把校圖書館中的魯迅、茅盾、郭沫若等革命作家的作品讀遍了。”3當時，蕭紅經(jīng)常閱讀哈爾濱的《國際協(xié)報》刊物，其文藝版時常刊登一些俄蘇文學作品，從那時起蕭紅便與俄蘇文學有了初步接觸。

二、蕭紅與俄蘇文學的實際接觸

在蕭紅的散文和書信中，除了提到一些俄羅斯文化元素之外，也曾具體描寫過一些俄蘇文學作家作品，有的甚至給予詳細評價。1937年5月3日，蕭紅在寄給蕭軍的信中說道她正在讀《海上述林》，并說這部文集很好，讀得很有趣味。而《海上述林》是瞿秋白的譯文集，里面收入了其翻譯的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等人的文學論文以及高爾基的創(chuàng)作和論文，共計80多萬字，在其被國民黨殺害后，由魯迅在1936年整理出版。6天后，蕭紅再次寄信蕭軍，說《海上述林》讀畢，要求把《安娜可林娜》寄來，還讓蕭軍把《獵人日記》寄來給其好友潔吾閱讀。此外，在蕭紅的散文《林小二》中，看著那個叫林小二的孤兒，蕭紅說讓她想起了班臺來耶夫的《表》；在散文《無題》中，蕭紅評價屠格涅夫“是合理的，優(yōu)美的，寧靜的，正路的，他是從靈魂而后走到本能的作家。”4

1934年10月，蕭紅與蕭軍來到上海投奔魯迅，在魯迅先生的幫助下，1935年蕭紅的《生死場》得以出版。蕭紅與魯迅先生建立起深厚的師生情誼，還認識了一批作家和編輯，其中也包括一些著名的俄蘇文學翻譯家，如茅盾、胡風、孟十還、黃源、黎烈文等。蕭紅在日本期間，在寄給蕭軍的書信中多次提到黃源等主編的《譯文》雜志，孟十還主編的《作家》以及黎烈文主編的《中流》。黃源是著名的俄語和日語翻譯家，與朱生豪、茅盾是先后同學，其主編的《譯文》雜志專門介紹外國文學作品，尤其以俄蘇文學為多，蕭紅同其有書信往來。孟十還留學蘇聯(lián)十年，其主編的《作家》以發(fā)表文學創(chuàng)作為主，同時也重視外國文學作品的介紹，與蕭紅也有書信往來。

蕭紅早在哈爾濱時期便對俄蘇文學有了初步了解，在來到上海后，進入文藝圈，同那些著名俄蘇文學翻譯家有密切往來，又經(jīng)常閱讀介紹俄蘇文學的刊物和書籍，同時又是魯迅先生的學生，可以說對俄蘇文學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所有的這一切使得蕭紅在以后的創(chuàng)作中汲取了俄蘇文學的營養(yǎng)。

三、蕭紅作品中的俄蘇文學影響

蕭紅的作品首先受到俄國批判現(xiàn)實主義作家托爾斯泰的影響。她的早期作品，無論是《王阿嫂的死》中對地主的雇工王阿嫂悲慘生活的寫照，《手》中老師以及同學們對染坊家的女兒王亞明的厭惡，還是《蓮花池》中爺爺為了養(yǎng)活小豆去盜墓后被日本兵帶走，小豆被日本兵打成重傷……這些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蕭紅反抗現(xiàn)實、批判社會的創(chuàng)作意圖。

其次，蕭紅的作品還受到契訶夫的影響。契訶夫作品的風格對生活的審美十分注重細小事物，他認為重要的甚至偉大的東西，往往存在于微小的事物中，是可以通過微小的不易察覺的東西表現(xiàn)出來。他的多數(shù)作品都是描寫小市民的世界日常生活，揭示的是瑣碎的可怕勢力和庸俗習氣對生活的摧殘。而蕭紅在小說中描寫的都是身邊發(fā)生的小事，她自己所熟悉的生活，熟悉的鄉(xiāng)村農(nóng)民，沒有壯烈的斗爭場面，也沒有重大而又激烈的矛盾沖突，沒有高大的英雄人物形象，反映的都是平凡而愚昧的夫婦們的生與死的故事，比如《呼蘭河傳》與《生死場》。

最后，蕭紅繼承了屠格涅夫充滿靈性的自然風景描寫。屠格涅夫第一部現(xiàn)實主義作品《獵人筆記》可謂是塑造了一種自然皆有靈性、萬物皆有生命的文學境界，這種境界我們同樣能在蕭紅的小說中感受得到。蕭紅也是自然的精靈，蝴蝶、蜻蜓、螞蚱、小花、小草，在她筆下都神氣活現(xiàn)，充滿情趣。《呼蘭和傳》中的那個后花園是那么富于生氣，可以說，正是這種生命萬物皆有靈性的自然描寫筆法，彰顯了蕭紅小說獨特的藝術風格。

四、結語

蕭紅與俄蘇文學的關系，并不只是單純地模仿，而是置身于相似的地域環(huán)境，感受著五四以來俄蘇文學譯介的高潮，以及在周圍師長朋友的彼此交流中，體驗著蘇俄文學的風格特質(zhì)，由此潛移默化到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她注意借鑒和吸收與自己風格相近、創(chuàng)作意趣相投的中外作家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她是一個能在借鑒別人的東西揉進新的意境，再造就完全屬于她自己的藝術品的過程中獲得成功的人。這是每一個個性作家都應該具有的創(chuàng)作追求。

注釋：

1.汪介之.選擇與失落——中俄文學關系的文化關照[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年10月版,第27頁

2.茅盾.契訶夫的時代意義[J].世界文學，1960年1月號

3.劉乃翹，王雅茹.走出黑土地的女作家——蕭紅評傳.哈爾濱：哈爾濱出版社，2002年7月版，第41頁.

4.蕭紅.蕭紅全集[M].哈爾濱：哈爾濱出版社1991年5月版，第108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