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富川盤王節看平地瑤族民歌的傳承和保護現象

莫田娟 （廣西師范大學 541000）

從富川盤王節看平地瑤族民歌的傳承和保護現象

莫田娟 （廣西師范大學 541000）

瑤族音樂具有非常獨特的精神文化價值和藝術價值，也是我國重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在我國大力推廣普通話的背景下，許多地方性語言正在逐漸消失，瑤族音樂也漸漸失去它生存的土壤。今年一個偶然的契機，參加了廣西富川平地瑤族12年一次的盤王節，這期間與當地村民親密交流，聆聽了美妙的瑤族民歌，在欣賞之余也為其未來的生存和發展感到擔憂。

瑤族盤王節；音樂；傳承

盤王節一般指瑤族的盤王節，又稱跳盤王，盤王還愿。每年的農歷十月，當地人們穿上節日盛裝，唱盤王歌，跳蘆笙長鼓舞，追念先祖公德。當地村民告訴我們，“盤王節比過年還熱鬧，全村人都會回來”。在人心迷離的時代里，有這樣一群族人，因為共同的信仰緊緊團聚在一起，所有的瑤族兄弟姐妹共同放下忙碌的工作，回到村落與村民一起紀念祖先，沉淀浮躁，祈禱平安，實屬難得。盤王節持續了三天三夜，我們從早到晚都跟隨著大眾，幾乎與他們融為一體，在交談中與他們成為了朋友，他們也為我們演唱了許多瑤族歌曲。瑤族音樂是當地人們表達自己思想和情感的重要形式,我們雖然聽不懂具體每一句話的意思，但是也能通過他們的描述，感受到它的質樸、原始和本真的特點。同時也發現了傳承當地的瑤族音樂文化傳統存在的問題。

一、當前富川平地瑤族音樂傳承和保護的困境

（一）“瑤人不會說瑤話”

因為盤王節的緣故，不管是從瑤寨走出去的成功人士還是在外打工的夫妻，都帶著孩子和老人，一同回到了家鄉。我們發現，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雖然會說瑤話，但是大多聽不懂瑤歌了。一些從小跟著父母在外打工的小孩兒更是被漢化得很嚴重，幾乎說不出瑤話了。當地的很多人傳承意識很薄弱，他們不明白從小聽到大的瑤族歌曲為何如此受人尊重。我們認真的咨詢和記錄當地的老人講述的有關瑤族音樂的東西，村里有些年輕人就覺得我們的問題很搞笑也很幼稚，這反映了他們的生活、習俗、語言和教育的疏離。他們還沒有意識到從小沐浴在民歌的海洋多么幸福，因為身邊沒有人、也沒有這個政策強制性要求他們學習自己民族的傳統歌曲。生活在這個年代，在瑤鄉唱瑤歌，即不管吃飽也不管穿暖。在他們的小學，老師上課基本用普通話教學，學校的鄉土語言文化教育嚴重缺失，導致了年輕一代不了解甚至瞧不起自己的母文化，漸漸的年輕人不會說瑤話，會說瑤話的也聽不懂瑤歌。這樣一來，瑤歌就失去了應有的親和力和發展力。

（二）“瑤歌不傳瑤外人”

一直以來瑤族音樂文化傳承都是在一定的地域內、種族內或者家族內實行“傳內不傳外”的保守性師徒傳承。有個81歲姓盤的爺爺，是他們當地長鼓蘆笙隊負責人，會唱許多瑤族歌曲還會嗩吶，蘆笙，鑼、鼓各種樂器。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我們帶了很多的糖果主動和他們交流，氣氛很融洽，當地的老藝人也很樂意為我們演唱并且簡單介紹當地的瑤歌，我們知道這個老爺爺家里有很多歌本，于是我們提出想看看歌本或者想把他們唱的內容記錄下來，這時老人就顯得比較推脫和警惕。按照旁邊年輕人的說法就是：“只能傳給徒弟，不能外傳”。我很尊重老人的行為，也對這位老人充滿敬意，不只是因為他的才藝，而是在盤王節的最后一天，我親眼見到他把手里的鼓和蘆笙藏進自己的衣服，彎著腰小心翼翼地保護著樂器，一頭沖進雨里，他對于音樂的情懷和對樂器的珍視讓我很難忘。也許短短的幾天相處，還不至于取得老人們完全的信任。不過我認為，文化的傳承，人是第一要素。對于“有些瑤歌只傳給特定的人”這一現象，從表面看，是一種出于對自己本民族的文化保護，但這也為瑤族音樂文化傳承設置了局限性，會導致許多民間音樂文化丟失。可能以后我們的子孫后代只能在博物館里、錄音機里看到或聽到關于少數民族的東西。

（三）“瑤鄉的音樂課堂沒有瑤歌”

盤王節期間，當地的小學放假了。許多小學生和家長告訴我們，當地的音樂老師也不會唱瑤歌，有些不是當地的老師，只是來實習或者支教的，教的都是一些流行音樂或者教材上的音樂。可見，瑤族的音樂課程設置中，沒有把瑤族地區人力優勢，地域優勢，語言優勢充分利用起來，在瑤鄉的音樂課堂上，沒有設置相關的音樂課程。現在在瑤族地區實行的中小學音樂教材太單一，對于長期生活在瑤鄉的孩子們來說教材上的知識較遙遠，學生不能很好的掌握教材上的音樂知識，這也是瑤族地區音樂教育顯得力不從心的原因。一個土生土長的瑤娃娃，聽不懂教材上的貝多芬，也不會演唱本土的民族音樂，很是無奈。

二、傳承和保護瑤族音樂文化的應對措施

（一）身為瑤族人卻不會說瑤話，這和家長的覺悟和意識有關系。

作為瑤族的后代，怎么能不會說本族語言，傳承語言文化要從娃娃抓起，從小培養。一個三江侗族的年輕老師和我說過：“和我一輩的人，很多都不會說侗話了。但我爸媽家教很嚴，從小就要求我在家和他們用侗族話交流。”父母對孩子的影響很重大，語言也需要代代相傳。在當地上學的小孩兒，會說瑤話，卻很少聽瑤歌；在城里上學的小孩兒，在學校和老師同學用普通話交流，回到家里，父母也基本說普通話，更別說唱瑤歌了。每個人都生活在特定的文化空間之中，接受什么樣的音樂文化教育就會形成什么樣的文化心理，家長要給孩子一個好的語言環境。多帶孩子回老家，在家里和孩子用自己家鄉的語言交流，要提醒他們，他們是瑤族人的后代，享受著少數民族政策，要承擔起傳承民族文化的使命。

（二）瑤族人民要認清現在的嚴峻形勢，開放自己，歡迎更多的學習者學習瑤族民歌；政府也要重視起來，提供相關的支持政策。

為什么很多人不愿意把瑤族民歌傳給外人？我認為這個問題可以從歷史的角度去解答。少數民族這個薄弱的群體易被人追逐，被迫逃亡和遷徙，在這個不安定的環境下，給他們的心理造成陰影。四處流浪的生活，迫使他們想要很多的糧食和盤纏在身，所以自古以來，求生，是他們的本能。然而，在外打拼，努力的賺錢生活，并不代表他們不熱愛自己的民族文化，只是因為在他們食不果腹的時候，民族文化不能讓他們吃飽穿暖，這是缺乏民族安全感的表現，存在即合理。所以當地人對于瑤族民歌的保守行為可以被理解。放大來說，這是一種商業的心理：這是我吃飯的東西，我的看家本領，給大家研究透了，我就沒有賺錢的資本了。記得盤王節最后一天，村民們在廣場上搭了個舞臺，上臺演唱的人，每人有20元的紅包。在這個舞臺上，來了很多在祠堂里見不到的老奶奶，站在臺上的樣子格外自信可愛，在流行元素入侵的今天，我是第一次現場聽到如此原汁原味的民歌，這些民歌是對她們那個年代的寫照，與生俱來的獨特的嗓音是上天對他們民族的偏愛，不可模仿。老奶奶下臺后，我和小伙伴趕緊湊上前想聆聽更多的瑤族民歌，然而這些老奶奶似乎對于我們很不感興趣，她們唱完這一場還要去隔壁村的下一場，去熱鬧的氣氛同時能賺點小費。似乎在錢這個前提下，當地的老藝人更愿意唱歌。有句老話：能用錢解決的事，那都不是事兒。而且，這些老人們內心對民歌有很深的情感，如果既能唱歌又有小收入，何樂而不為？既然“錢”可以讓他們開口唱歌，換句話說，是不是只要政策能保障好他們的生活，他們就能夠花更多的心思把當地的民族音樂文化傳遞下去？有個80歲的老爺爺，一聽說我們來采風，回去要寫文章，就非常高興，要我們“多寫點，寫給國家，多多宣傳”。他們口里的宣傳，也是想讓政府關注到他們，為他們提供更多的優惠政策，解決生活上的困難，提高村里的物質和精神文化建設，為這個村子注入新鮮的血液。

（三）想讓瑤歌在瑤族地區的校園內傳唱，就要充分利用地區人力資源，因地制宜的開發具有當地特色的音樂教材

對于傳承當地民歌，存在這樣一個實情：年輕一輩缺少一個學習的平臺，而我們的老一輩卻有著一片熱忱的心無處表達，因此如何促成兩者巧妙地結合是我們的切入點。充分利用人力資源，開發當地特色教材勢在必行。許多民間老藝人聽不懂普通話，只會說瑤話，所以我們這些外來人，想要學習瑤歌，收集形成一本關于瑤族音樂的教材，十分困難，可能實際運用起來的效果也不好。轉念一想，其實在一定程度上，當地老藝人就是一本活教材。與其我們來學唱，再回去教學，不如我們可以每個學期按課時邀請當地的老藝人到課堂給學生介紹、教唱本地瑤族民歌，畢竟老藝人和瑤鄉的學生沒有語言溝通障礙，交流起來也很方便。這樣一來，既不耽誤國家音樂課程安排，又考慮了因地制宜的特色音樂課堂教學，讓原汁原味的瑤族民歌通過這樣的方式在瑤鄉代代相傳，久而久之會有更多的人感受到瑤族音樂的藝術魅力。這在一定程度上能打破過去口傳心授、師徒傳承的局限性，對地方民族音樂文化普及有較大的促進作用。老人雖是一個實打實的農民，可他們唱了一輩子的民歌，只要給他們一個舞臺，他們就是一個敬業的少數民族藝術家。他們不僅是教材，也是優秀的教師。

三、結語

富川瑤族民歌是當地人們智慧的結晶，他們的內容豐富，學術價值高且具有鮮明的民族個性，現代流行音樂的沖擊使得原生態民歌遭到破壞。慶幸的是，很多老人都有一種懷舊情懷，他們的錄音機里，收錄了各種內容的民歌，只要一有時間就拿出來聽，這是他們那個純粹的年代留下的最后的東西。因此如何趁著老一輩健在的時候去挽救瀕臨消失的珍貴的民歌是我們年輕一輩值得思考的難題。文化因多樣而精彩，保護和傳承少數民族音樂是每一個民族義不容辭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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