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帥俠 (深圳大學人文學院 518060)
《孤獨者》中的復調問題
王帥俠 (深圳大學人文學院 518060)
《孤獨者》通過第一人稱視角敘述了主人公魏連殳悲劇的一生,展示出一種深層對話機制,蘊含著第一人稱敘事的復調詩學,顯示出《孤獨者》主體建構的復雜性及小說獨特的藝術性。
魯迅;孤獨者;復調
魯迅的“多疑思維”形成其言說的復雜性,精神氣質的多層次性,展現在小說中便形成了“復調性”。魯迅的小說總是同時有多種聲音,多種情感相互糾纏,平淡的敘述之外存在著內在的緊張。
魯迅在《〈窮人〉小引》中寫道:“顯示靈魂的深者,沒要被人看做心理學:尤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樣的作者。他寫人物幾乎不需要描寫外貌,只要以語氣,聲音,就不獨將他們的思想和感情,便是面目和身體也表示著又因為顯示靈魂的深,所以一讀那作品,便令人發出那精神的變化。”1據此可知魯迅對陀式作品的認可。而魯迅對他的接受,嚴家炎寫到三個方面:“一是寫靈魂的深,二是注重挖掘出靈魂內在的復雜性,三是在作品中較多的用全面對話方式而不是用單純的獨白體的方式呈現。”2這三方面在《孤獨者》中都有呈現。
第一人稱的敘事最富有敘事角度彈性。敘述者的體驗和敘事大多是作者的自我投射。“我”即是小說的敘述媒介,又是被認知和解剖的對象。《孤獨者》中“我”不僅是故事的敘述者,也是作者自我的解剖。“我”與被敘述者之間存在對話性的復調關系。
小說開端,“我”是講述者。“我”只是在S城時聽到過魏連殳一些“奇異”事跡,沒有什么交集。在寒石山,“我”也只是聽村民議論他。此時的敘述是單方面的。在第一部分最后,“我”因好奇心,途徑他家時才與之有簡單的對話。
回到S城,過大半年后,“我”和魏連殳才熟絡,逐漸打開心扉,進行心靈的對話。此時“我”的敘述主體性變弱。被敘述發聲后,變成了平等的對話關系。
“我”在山陽教書時收到了魏連殳的信。在閱讀來信時,“我”的敘述主體地位完全讓位被敘述者魏連殳。他將其遭遇的事情通過信詳細地告知“我”。這種當事人自己講述悲慘的遭遇,更能夠讓讀者感受到一個人精神毀滅之后的絕望與悲涼。小說敘述的結構也形成了一種雙重結構。
當“我”再次回到s城時,魏連殳已去世。此時小說出現一個新的敘事者“大良的祖母”,被敘述者魏連殳的事跡由她進行講述。“我”又變成傾聽者。這里小說敘述結構又多了一條。
以上可以看到魯迅沒有像以往第一人稱敘事,如《故鄉》中“我”占有絕對優勢,在整個敘述過程中占主導地位。《孤獨者》中敘述對象是和我有相似經歷的知識分子,擁有著復雜的靈魂和生存經歷,“我”不存在任何優越感,對敘述對象也沒有評論的特權。“我”與魏連殳在結構上是并置的。這種復雜的敘事結構將文章結構的復雜性也展示出來了。
心靈的復合結構決定了心靈的動態性。表現在個體心靈中各種要素內部以及彼此之間的矛盾沖突和互相滲透轉化的復雜關系。3《孤獨者》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更多是展示人物心靈的復雜性。同時間接展示了魯迅對希望有無的復雜內心。
《孤獨者》中,最能夠展示小說人物這種心靈復調形式有兩次,一是“我”與魏連殳的兩次對話。二是魏連殳給我寫的信,這也可看做是一次對話。
第一次對話主要圍繞孩子進行。剛開始魏連殳非常喜歡孩子,面對我的不耐煩,極力解釋說:
“孩子總是好的,他們全是天真……大人的壞脾氣,在孩子那里是沒有的。如你平日所攻擊的壞,那是環境教壞的……我以為中國的可以希望,只在這一點。”4
但第二次見面時魏連殳對孩子的態度卻發生很大轉變。他來拜訪我時,路上遇見一個不會走路的小孩拿著一個蘆葦葉子對他說“殺”。我立即對他說“這是環境教壞的”。
從化合物基團上來看,該反應為酰胺縮合反應,屬于平衡反應,采用某一種反應物過量或除去反應中生成的水,均有利于平衡向產物方向轉移。但由于可能無法除去反應中生成的水,因此,將某一反應物過量利于反應物生成。FAZ主要由長鏈分子間相互纏繞而增粘,同時長鏈烯基A中a-H的位阻較大,親核試劑從離去基團的背面進攻SP2雜化碳比進攻SP3雜化的碳,將會遇到更大的空間障礙,如果長鏈烯基A過量會導致反應會停留在生成活性酯這一步,無法得到更高產率的FAZ產品,因此,選擇有機胺B原材料過量。
魏連殳遭遇此事后,認為孩子天生擁有劣根性。或許“我”是不忍心看到魏連殳本來的希望破滅安慰他的。但或許“我”和魏連殳討論過孩子問題后,對孩子的認識有所改變。前后的轉換也正說明了魏連殳和“我”兩個獨立的個體心靈上的復雜。
敘述者“我”和敘述對象魏連殳都可看作是魯迅精神世界的投射。這種認識的轉換其實是魯迅自己關于希望與絕望兩種對立的內心的外現。兩種觀點相互質疑顛覆,使小說形成了緊張的節奏感。小說中對孩子的討論開放式的設置,也是魯迅矛盾內心的折射。
第二次對話圍繞“孤獨”問題進行。“我”在街上看到魏連殳變賣自己珍藏的書,決意去訪問他。面對“我”的來訪,魏連殳認為只是為了尋些談資,“我”嘆息著說:
“人其實并不這樣。你實在是親手早就了獨頭繭,將自己裹在里面。你應該將世間看得光明些。”5
此時“我”對魏連殳進行勸解。之后他也果真開始放棄造獨頭繭,開始為活著找些事做。當了杜師長的顧問后,魏連殳家里開始變得熱鬧起來。但在山陽教書的“我”,遭到流言攻擊,除了上課,便關起門來躲著,開始拒絕與外界往來,變得小心翼翼。兩種生存狀態的轉換也體現的人物心靈的復雜變化。
第三次對話是魏連殳給我的來信,講述了自己身份轉換后內心的矛盾痛苦掙扎。
“我已經躬行我先前所憎惡,所反對的一切,拒斥我先前所崇仰,所主張的一切。我已經真的失敗,——然而我勝利的了……但是現在忘記我罷;我現在已經‘好’了。”6
此時魏連殳成為了自己事件的敘述者,使小說達到敘述上的平行。作為小說中人物的“我”,在進入作者內心另一個我的內心時,這種敘述模式讓人物內心的復雜更清楚地展現在讀者面前,使小說具有更直接的沖擊力。
魯迅思想的復雜性在其作品中有很多體現,這種矛盾的內心的撕裂狀態表現在小說中就構成了小說獨特的藝術特征,形成一種復調結構。《孤獨者》中,希望與絕望的糾纏,理想與現實的碰撞,內心的矛盾直到小說結尾也沒有明確的轉變。這也正是這篇小說復調性的體現和突出的地方。
注釋:
1.魯迅.集外集,魯迅全集第七卷[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105.
2.嚴家炎.復調小說——魯迅的突出貢獻[J].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01(03)18:
3.張曉玥.復調詩學與中國當代文學[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66.
4.魯迅.孤獨者,魯迅全集第2卷[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93.
5.同上.98.
6.同上.103-104.
[1]魯迅.魯迅全集[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2]張杰.復調小說理論研究[M].漓江出版社,1992.
[3]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五卷[M].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
[4]張曉玥.復調詩學與中國當代文學[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
[5]嚴家炎.復調小說——魯迅的突出貢獻[J]. 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20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