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魏魏 (齊魯師范學院 250000)
中國詩性文化與中國古典舞的詩性意境
王魏魏 (齊魯師范學院 250000)
自古以來,國人在文化與藝術上表現出二者的彼此不分與互通有無的狀態,而中國古典舞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啟發下孕育、成長,其韻律、舞姿、意境等無一不受到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其“詩性”和“舞境”呈現出一律性,在觀賞者審美心理的接受下,形成了異曲而同趣的審美意象。品其古典舞之韻味,可謂是品其舞,品其貌,品其“詩性”。這里的“詩性”可謂是一種文化的沉淀。本文從中國的詩性文化入手,分析“詩性”文化精神對藝術的“彼此不分”,并主要探索中國古典舞作品的詩性審美意境。由此得出這正是中國古典舞的獨特品格,也是中國古典舞對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展。
“詩性文化”;中國古典舞;意境
喻中國文化為“詩性文化”,是因為詩歌在整個中華文化的系統中占有著重要的位置。從春秋時的“詩經”到戰國時的“楚辭”,再到漢魏的“樂府”;從唐詩到宋詞到元曲,再到現代的自由詩,雖然在形式上有著千萬變化,但其卻是始終占據著中國藝術的主導位置。中國的藝術中,向來講究“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藝術境界,可以說,這樣的詩性文化已經滲透進了更多的藝術形式之中。如繪畫、小說、書法、舞蹈等,它們不會像是西方文化那樣以純粹的手法再現生活。觀其任一門類,你會發現品其味道之時,總有股“氣韻生動”之美縈繞于此。而這種“登山而情滿于山,觀海而意溢于海”的精神境界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藝術生動。
自上古時代以來,人文色彩與理性精神就成為了中國文化的特征之一,先民們追求人倫幸福,追求人格的完善,追求著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他們不會對宙斯、安拉等至高神權作頂禮膜拜,而是將人間的圣賢當做崇敬的對象;他們不把人生的最高目標設定為進天國得永生,而是以“立德、立功、立言”當做一生的建樹,以此實現生命的不朽。中華民族的價值不以虛幻成為歸宿,而是將一切價值在現實中步步實現。中華民族這獨特的人生態度與生活方式不需要宗教的洗禮則能將平凡的人生升華,使其進入更崇高的人生境界。這樣的人生境界我們何不將其稱之為“詩化的人生觀”。那執著瀟灑的態度,那份樸實單純的領悟,那樣真善美的價值訴求,是“詩”這個詞語之外所不能代之的。
儒家學派,是中國最有影響的思想學派。儒家學派的創始人孔子在早年從事學術教育工作,廢寢忘食,樂而忘憂,不知老之將至,孔子這份積極有為的人生態度使得他對整個人生感到無比充實,他沒有感到自己所做之處是多么的疲累,而是對真與善的無限追求,最終實現了一份審美的愉悅,正可謂是“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的詩化人生境界。在我國古代道家學派的代表人物莊子,他則追求的是一份精神的自由,他對于人生有“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箴言之述。儒家與道家詩化的人生觀,是他們用詩人的眼光去看待人生,也是中華民族的文化心理特征。正是這樣的人本精神才形成了人們詩化的人生觀。
自先秦以來,人們習慣用詩歌來表達人們的喜怒哀樂。就如《詩大序》所說:“詩者,志之所至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人們喜用詩來言志,這說明了詩的主體(詩人)與詩的客體(內容)在同一層面,它又以人本為出發點,以人為歸宿,他符合客觀合理性,才能為自然的情感流露。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詩的地位也逐漸重要起來。“以詩言志”也不再是詩人的一種專利,而是成為全民族陶冶心聲的普遍形式。生活的一切場景都是詩的靈感之源,中國也就成為了詩的國度。
人們常說中國文化是“詩性文化”,不僅是因為詩的精神主宰著中國藝術的整體精神,而且也由于以詩為靈魂的精神影響和左右著藝術、和藝術之外的文化發展。在戲曲中,人們“以詩為詞”;在小說里,人們“以詩為證”;在書畫上,人們“以詩為題”;在舞蹈中,人們“以詩為境”。似乎無論何時“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之境成為了一切藝術所追求的最高目的。
古時,詩、樂、舞就結下了不解之緣,葛天氏時的《葛天氏之樂》,黃帝時代的《咸池》,顓頊時代的《承云》,帝嚳時代的《九招》、《六列》、《六英》,唐堯時代的《大章》,虞舜時代的《大韶》,大禹時代的《大夏》,夏啟時代的《九歌》、《九辯》、《萬舞》等等,歌為詞,詞即為詩,用詞配曲,曲也是樂,伴以舞之。中國學者更有主張詩畫乃相通物的論斷。自唐宋時代起,“題畫詩”的興盛使得詩與畫合為一體。在文學領域之中,從唐人傳奇至明清章回小說,哪篇佳作不正是以詩之境而博得眾人好評?最后來說舞蹈,中國古典舞是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孕育下創造的審美藝術,它的根與中國的傳統文化也是一脈相承的,且看那春風古韻之間,且行且止之中,怎能沒有著詩的文化,詩的意境?
古往今來,向往詩情畫意的生活似乎成為了人之常情,更是對許些超凡詩人有幾分敬仰之情。也有法國詩人提出:“音樂、繪畫、建筑都制造或者再現一個詩意世界。”美學家也漸漸承認:“不僅偉大的小說家都是詩人,而且繪畫、音樂、舞蹈、建筑等也同詩歌一樣,都有一個詩性的空間”。可以說,這里“詩”的含義不僅僅屬于一個藝術門類,而且它是一個“既超越一切藝術又滲入一切藝術”的要素。這里就是我們談論藝術本質時所不得不涉及的藝術與詩意的問題。
海德格爾說過:“藝術的本性是詩,詩的本性卻是真理的建立……藝術是真理設入作品,是詩。不僅作品的創造是詩,而且這種作品的保存同樣也是詩,盡管它以自己的方式。”相信這些話由此說明了藝術恰恰是昭示著人所存在的本真性,而這種本真性就是詩、詩意。這份詩意不是某種裝飾品,也不是某種不存在的想象的詩意,而是建立在人的存在之中的詩意品格。
中國古典舞自20世紀50年代成立至今,僅僅只有幾十年發展歷程,但其在中華特定歷史文化背景下成長,卻形成了她別具一格的審美特性。中國古典舞的舞姿、韻律等都蘊含著豐厚的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特征,其作品意境中的“詩性”審美特征,仿佛帶欣賞者進入一種不同的藝術境界。假如我們從舞蹈的本質出發,便不難發現,詩性因素在舞蹈中屬于“里”,而其動作、配樂、舞美等因素屬于“表”。在這里無論是動作構成的畫面表現,還是舞蹈動作構成中不可缺少的音樂旋律,都是屬于舞蹈藝術的形式結構的外在形態,而詩性的特征,則主要指舞蹈的內在意蘊,或者說是內在意境,這種意蘊或意境是對舞蹈形式的蘊含和機構深層意義的深入感受。作為受之中國傳統文化深厚影響的中國古典舞自然在觀其作品時,常會用“詩情畫意”、“筆墨雖盡意卻無窮”等來形容觀其之感受。筆者認為,產生這樣的詩之意、詩之韻,正是中國古典舞所追求的高層面的藝術境界,而并非單純的中國古典舞依存于詩,或者是詩歌主宰著中國古典舞。
舞中有詩:“詩”的藝術境界
古代樂舞本是詩樂舞三者的結合體,但隨著時代的發展,藝術也逐漸走向豐富,走向細密,于是三者便漸行漸遠。但是詩樂舞三者都是在情境的高度融匯下產生了情景交融、象外之象的意境之美,追求意境之美是藝術的審美追求與審美理想。由此便可以得出:“在藝術的共性之中,或許它們之間的界限是可以打破的,也或許它們是互通的。”對于舞蹈的意境之說,舞蹈家賈作光先生說過:“意境就是情與景的交融,客觀的境與主觀的意完美結合。在這里,它包含兩方面:‘意’猶如一首詩;‘境’猶如一幅畫。”好像在說舞蹈應該有詩的藝術境界,舞蹈它離不開詩,它與詩相依為命。
在《踏歌》中,我們能夠感受到的舞蹈情韻之間的詩情畫意。陽春三月之中,碧柳依依,翠裙搖曳,一行的踏青少女,踏著這春天的綠景,邊唱邊舞。少女古樸雅致,神情歡愉,情竇初開,舞容盡情盡興,樂而忘返。曲曲歌聲與舞蹈相伴,渲染出了濃厚的詩意,放佛勾勒出詩、樂、舞共融互化的藝術境界。一舞作罷,我們“聞”到了“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的優美旋律”,“品”極了“羅袖動香香不已,紅蕖裊裊秋煙里。”的清新姿態,“賞”盡了“為是襄王故宮地,至今猶自細腰多”的詩意佳人。踏歌本是南北朝時期一種踏地為節、邊歌邊舞的民間藝術形式,表現了女性的嫵媚與柔美。但現在在我們眼前的卻是承襲了民間風情,有著“古典”之韻味的《踏歌》。一句“但愿與君長相守”為“我便是那君,愿隨這翩翩翠裙爾來爾往”的情思畫上了完滿的句號。
中國古典舞中透露出詩的境界,不僅僅是一種詩的美好意境,體現出的更是一種深厚的文化境界。舞與詩相依相伴,互通互化,不得不讓你我傾醉在詩、樂、舞的別樣藝術之中,享受帶有濃郁文化的詩性意境。
情之使然:詩化的藝術情境
有人說,一切藝術都是情感的凝聚與迸發,而優秀的舞蹈創作、表演,將會使每一寸肌肉,每一個動作都充滿著感情與思想。有著詩性意境的中國古典舞,在筆者看來,源頭之一也是因為作品中有著創作者和表演者的精神和情感表達。他們在傳遞著藝術情感,觀賞者通過觀賞作品受到情感沖擊,引起幻想,這種幻想,有時是充滿詩意的的情節。正因有了情感,有了充滿詩意的藝術幻象,觀賞者和創作者之間才產生了思想的共鳴。就如《詩品》中說:“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鐘嶸《詩品》)。情感促使創作主體在腦中產生動作姿態,根據編創形成舞蹈動作、形象,成為作品,這是詩情的抒發,詩意的展現。
第七屆桃李杯作品《問君何時歸》表現的是一個期盼丈夫歸家的“思婦”形象。舞者期盼、感傷,時而宛轉徘徊,時而輕柔嫵媚,放佛再現了如怨如訴的情懷和期盼丈夫歸家的凄切之心。舞者對于人物性格的充分理解,傾注在自身的表演之中,那一份“詩情”自覺轉化為在你我眼前如詩如畫的情境。由情感為切入,以動作為詞匯,那我們看到的《問君何時歸》也可看作是以動作語匯譜寫詩情,創造詩性意境。
詩性感悟:“反常化”的舞蹈語言
無論是我們在感受古典舞中那份詩情畫意,還是感受其它藝術門類的詩性意境。也許你會思考:為何它們會讓觀者感到身臨其境?或感同身受?這也許就是“反常化”的語言在舞蹈中、在藝術中的奇效。
日常生活中,人們奔波于生計與瑣碎活動,常常處于麻木狀態,不知美在哪兒,更不知藝術是從何而來。這好像就是一種無意識行為,人們正機械化的面對生活、面對人生。也許在這時,正是藝術的到來,藝術的“反常化”語言使人們對事物產生了新鮮感,讓人們重新對美好有所追求與向往。
“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謝公宿處今尚在,綠水蕩漾清猿啼,腳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看罷詩兩首,卻讀不懂作者幽閉深宮的凄慘歲月與夢游仙境的勝奇之景。再觀花想儀容柳想腰,溶溶曳曳一團嬌的佳人畫面,她們舞步輕盈,面容嬌羞,有詩詞伴著舞姿,裙擺迎風也隨處飄逸。不經意間“飄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游龍驚”。伴著濃郁的詩意和奇幻之境,不禁沉醉其中,是詩,是舞,好似難以分離。詩或舞,它們各有自己特殊的語言來描述、傳遞藝術家思想,這樣的語言是新穎與不尋常的,這就是藝術語言的反常化。它是人的一種創造性的活動,它的初衷抑或是創作狀態是擺脫守舊與固定。
反常化的藝術語言是藝術家通過捕捉藝術意象,進而以意象語言的精神意識方式儲存在大腦中所形成的。而藝術語言能夠物化為藝術形象,物化為有意境的作品。
(藝術意象 → 藝術語言 → 藝術形象 → 藝術作品)
凝造出詩性的藝術意境也許是藝術家“反常化”的藝術原則,藝術感悟,是他們跳躍發散式的逆向思維、詩性感悟。
本文從中國的詩性文化入手,逐一分析了“詩性”文化的形成,以及與藝術的“彼此不分”。主要探索了中國古典舞作品的詩性審美意境。舞中有“詩”;情入詩境;詩性語言——中國古典舞的獨特品格正是在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下孕育、發展。感觀其美好之同時,何不做將此品格繼續發揚的深刻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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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魏魏,女,出生年月:1989.7.31,籍貫:山東省淄博市,學歷:研究生,現就職單位:齊魯師范學院音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