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媛
(常州輕工職業技術學院,江蘇 常州 213000)
在二胡藝術迅速發展的今天,涌現出許多優秀的作曲家,他們為二胡曲目的創作以及演奏技巧的探索都作出了極大的貢獻,推動著二胡創作以及整個民族器樂的發展。王建民是民族器樂創作領域有著重要貢獻的作曲家之一,他的二胡作品突破了傳統的創作手法,在思想觀念﹑音樂認識上進行了更新與探索,在創作技法﹑曲式結構﹑旋律發展﹑調式調性上都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既保持了民族音樂的風格韻味,又突破了傳統的創作手法,既有著高超的演奏技巧,又具有鮮明的時代氣息,為我國民族音樂的創作增添了活力。
在20世紀二胡藝術近百年的發展歷程中,二胡在理論研究﹑專業教學﹑作品創作﹑演奏技術等方面都有著不同程度的發展,尤其是在演奏技術方面,在許多優秀的作曲家與演奏家的共同努力下,取得了一定的成就。20世紀初,劉天華把二胡這件民間樂器推上了獨奏舞臺,對二胡演奏技術的發展起到了奠基性的作用。他在二胡弦式的拓展﹑指序指距的調整等方面都做了專業規范性的調整與定位。劉天華一反民間的固有按弦法,借鑒小提琴的按弦方法,規范了一套增加手指上下運動的靈活性和清晰度的按弦法。在創作中,劉天華還借鑒鋼琴特點運用同音輪指來模擬《空山鳥語》的鳥鳴聲,借鑒小提琴的演奏技法顫弓來表現《光明行》中軍隊行進的音樂情境等等,為拓展二胡的表現力,推動二胡演奏技術的發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在此期間,周少梅﹑孫文明﹑阿炳等民族音樂家的許多優秀二胡作品也促進了二胡演奏技術的發展。
20世紀下半葉,二胡藝術繁榮發展,產生了大量優秀的二胡作品。富有風格性技巧的樂曲豐富多樣,這些借鑒于地方民間音樂及戲曲的音調,風味性濃郁,鮮明地表現了地域特色。許多作品采用的轉調﹑模進﹑變奏等多種旋律發展手法,以及“新把位”的劃分等,豐富了二胡的表現力,二胡演奏技術迅速發展。
至80年代以后,改革開放的步伐加快,二胡曲目的創作與演奏家演奏技術的發展更加迅速。二胡創作的發展呈現多元化的趨勢。在此期間,又掀起了一股西學潮流,把西方器樂曲直接移植在二胡兩根弦上演奏,許多高難度的小提琴曲成為二胡音樂會的保留曲目。另外,西方各種現代主義流派的音樂語匯沖擊著民族作曲家的思維,他們試圖從多元的角度去挖掘樂器的表現力,大膽地嘗試與探索現代主義的音樂技法。一些新潮派作曲家的作品,打破了獨奏旋律在調式調性方面的完整性和鮮明性,運用詭異﹑獨特的音響效果來沖擊人們的聽覺。這些多元的二胡作品為豐富二胡的表現力,發展二胡演奏技術開辟了新的天地。
王建民則是這一時期中對二胡演奏技術的發展有著突出貢獻的作曲家之一。他的《第四二胡狂想曲》有著“高超的技巧性”的藝術特征。面對當今二胡演奏技巧突飛猛進的發展,以及高手云集的現狀,王建民意識到要想滿足演奏者的需求,必須要在作品的演奏技巧上進行拓展。因此,王建民在二胡演奏技術的突破創新上下了很大的功夫。狂想曲體裁的選用給演奏技術的創新帶來了很大的空間。它所獨有的自由的結構布局,可以使作者根據樂器的性能與演奏特點進行大膽的拓展與創新。
狂想曲體裁一般都有大量的散板樂段的運用,給演奏者的二度創作和炫技表現創造了條件。散板中許多快速的密集音群給演奏者的演奏帶來了挑戰,左手指序指距的不斷變化﹑半音細小的微分變化的快速反應程度以及左右手的協調配合,都考驗著演奏者的演奏技術。另外,二胡超高音區的音色效果需要右手運弓控制能力的把握,強弱的對比以及音樂的表現都能給演奏者一個較大的二度創作空間,使他們能夠盡情地發揮自己的音樂才能,為拓展二胡的表現力,提高二胡演奏技術的發展提供了條件。
《第四二胡狂想曲》中節奏不斷變化,大量復合節拍和頻繁的節拍變換,需要演奏者具有良好的節奏感覺;許多重音的錯位及切分節奏和休止符的運用使演奏狀態和動作的重心習慣發生了改變,這就要求演奏者反復練習和靈活地運弓控制能力。這都對演奏者提出了很高的技術要求,要求演奏者準確地把握住節奏變化,恰當地表現出樂曲的音樂形象。
狂想曲體裁的一個重要特點,是樂曲的最后樂段為了滿足演奏者的炫技需要而創作,以體現高超技巧的急板樂段,這是幾乎所有狂想曲的共性。《第四二胡狂想曲》也不例外。最后一段很長的急板樂段給演奏者帶來了挑戰。在急速的快弓狀態下,能否把握旋律的強弱變化﹑清晰流暢地演奏都是檢驗演奏者基本功底和舞臺表演能力的“試金石”,要求演奏者不斷提高自己的演奏技術來更好地把握樂曲。
在民族音樂作品的創作中,在保持中國民族音樂特色﹑體現民族精神的前提下,準確把握住創新的尺度,結合近現代先進的作曲技術,將民族音樂的繼承與革新有機結合,創造出具有時代新意的民族音樂作品,這便是音樂創作中“發展的民族性”。
民族性是一個民族所特有的共同的根本特性。一個民族有著共同的地域和經濟生活,有著大體相同的心理狀態和統一的語言,這種為自己民族所特有而區別于他民族的特點,反映在藝術上就能形成民族風格。[1]毛澤東曾說過:“音樂可以采取外國的合理原則,也可以用外國樂器,但是總是要有民族特色,要有自己的特殊風格,獨樹一幟。”只有具有民族性的音樂作品才能為本民族的群眾所喜愛,才能引起共鳴,因此,繼承與發揚中國民族民間音樂的傳統,是發展民族音樂的首要前提。
對于民族傳統的繼承與革新,毛澤東提出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古為今用,洋為中用”“推陳出新”,這些都蘊含著傳統的繼承與革新的辯證統一關系。著名音樂理論家馮光鈺在《在繼承中尋求超越》一文中恰當地表述了在民族音樂中兩者的關系:“對于傳統音樂的繼承,并不是簡單的傳遞,也不是單純的承接,更不是采取相反的態度予以簡單的否定和粗暴的拋棄。傳統音樂是現代音樂的傳統,現代音樂又是未來音樂的傳統。每一代人不僅是傳統音樂文化的承受者,也是傳統音樂的創造者。”“只有在繼承中超越,才能更好地繼承。”“如果不能實現繼承,所謂繼承便無甚意義了。”[2]我們要繼承與發揚傳統的音樂文化,更要在繼承的基礎上進行創新,“拿來”他國先進的音樂思想與技術,為我所用,完善與優化民族音樂傳統。
藝術的生命在于創新,沒有創新就沒有藝術,這是欣賞者的審美需求所決定的。“每一代傳統音樂的傳承者,在繼承的同時,創造出‘未來’所尚沒有的東西,使傳統音樂按照新的維度向‘未來’發展。”[3]民族音樂要發展,必須將不同的音樂文化進行交流,吸收西方先進的音樂文化,將先進的作曲技術與中國民族民間音樂傳統進行有機地結合,達到繼承與創新的融合。
魯迅在《且介亭雜文·〈木刻紀程〉小引》中指出文藝創新的兩條路:一條是“采用外國的良機,加以發揮,使我們的作品更加豐滿”;另一條是“擇取中國的遺產,融合新機,使將來的作品別開生面。”
劉天華在“國樂改進社”發刊詞中寫道:“果爾,則吾人一方面為黃帝之子孫,不能繼承發揚家樂,固無以對數千年之先哲,一方面為人類一份子,僅能食西人造成之果,而不能貢獻我先哲造成之果于人類,亦何面目與他國之人之握手為鑄哉。”“小之期國樂普及于我國,大之期與西樂攜手聯歡,以造成全人類的音樂。”[4]劉天華立足于民族,放眼于世界,主張吸取西方的先進音樂文化,“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地為我民族音樂所用,以讓中國的民族音樂走向世界。
王建民“雅俗共賞,中西并存”的創作理念即清晰地表明了其“發展的民族性”的思維。在保持中國民族特色的基礎上,吸收西方近現代先進的創作技術,大膽創新,使作品真正做到“雅俗共賞”。 他認為“藝術的魅力除了它本身所具有的形式與特點之外,很重要的一點就在于突破,在于創新。不破不立,任何藝術品種能得到長久流傳,都是在于突破自身的局限與束縛中向前發展的,而創新是使藝術生命永葆青春的必備條件。”[5]王建民在接受筆者訪談時說:“我寫《第四二胡狂想曲》的宗旨是創作既有時代感的,又有中國氣派的,能夠為大眾雅俗共賞的樂曲。”[6]
《第四二胡狂想曲》在體裁形式﹑旋律語言﹑調式調性等方面做了大膽的創新,狂想曲體裁的選用,以及節奏節拍的變化與調式調性的轉換,都反映出王建民勇于創新﹑與時俱進的創作理念;而富有典型地方風格的核心音程的巧妙貫穿,清晰的民族元素,表現出了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這便是“發展的民族性”最好的體現。既有突破創新的時代感,又表現出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這也是王建民創作成功的關鍵所在。
二胡演奏技術的發展過程,是樂器本身在社會歷史的發展過程中逐步走向完善的過程。而更為重要的,是有待于大批不僅適合樂器演奏,而且能夠大力挖掘二胡表現力的新作品的創作,而這些新作品的創作,就需要優秀的作曲家來實現。實際上,二胡演奏技術的發展過程,也就是二胡作曲家不斷創新與探索的過程。
王建民《第四二胡狂想曲》的“高超的技巧性”,適應了演奏者對二胡演奏技術發展的需求,其演奏技術的創新運用,大大豐富了二胡的表現力,推動了二胡演奏技術的發展;另外,“發展的民族性”可謂獨具特色,既保持了民族音樂的風格韻味,又突破了傳統的創作手法,有著高超的演奏技巧,具有鮮明的時代氣息,為二胡這個傳統樂器提供了更大的發展空間,用現代的作曲技法與民族風格音樂進行了很大的嫁接融合,在開辟二胡發展的新方向上,作出了極大的貢獻,具有高度的藝術研究價值。
[1]郭媛.王建民《第四二胡狂想曲》創作訪談錄[J].人民音樂,2011(12).
[2]王建民.王建民二胡作品選集[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
[3]王建民.“狂想”之后的聯想—寫在“江蘇—二胡之鄉”大型音樂會之際,選自《二胡藝術的傳統與發展》[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2001(33).
[4]李煥之.論作曲的藝術[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5(6).
[5]孫星群.繼承,為了超越——馮光鈺同志《傳統與現代》《中國民族音樂初稿》讀后有感[J].人民音樂,1995(08).
[6]陳婧雅.劉天華民族音樂思想研究[J].音樂探索,20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