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納歌劇中的女性角色探析

趙茜茹

（山東藝術學院音樂教育學院，山東 濟南 250000）

一、歌劇《漂泊的荷蘭人》中的女主角——堅貞善良的桑塔

瓦格納于1840年開始創作歌劇《漂泊的荷蘭人》，此歌劇是根據海涅的《荷蘭人故事》和豪夫的《鬼船》為故事藍本，結合了自己和當時的妻子米娜在去往倫敦途中所經歷的一場“海上奇遇”的現實經歷，因此具有濃烈的浪漫主義色彩。

《漂泊的荷蘭人》的主要講述了18世紀一個荷蘭航海者受到魔鬼的詛咒，終身在海上無盡的流浪和漂流，解除詛咒的唯一辦法是找到一位真心愛他且忠誠于他的女子來拯救他，每七年可以登陸一次來尋覓真愛，該歌劇描寫的恰好是一個七年滿后，荷蘭人登上海岸尋覓到愛人的經過。

女主人公桑塔的第一次出現伴隨著柔美溫存的旋律，平緩悠長的節奏，表現了桑塔單純善良的內心以及美麗樸實的外貌。歌劇的第二幕，船長達蘭德的女兒桑塔凝視著航海圖上的荷蘭人人像，唱起關于荷蘭人的一首敘事曲，“不幸的人啊！”，滿是對荷蘭人命運的同情，內心激動且發誓自己會是那忠貞不渝并拯救這位荷蘭人的女子。在第二幕的最后，桑塔與荷蘭人相見后互生愛慕，彼此鐘情，兩人共同唱起一首愛情的二重唱，旋律流暢寬廣，盡管荷蘭人告訴他兩人會遇到生命的威脅，但森塔毫無畏懼，“無論你是誰”﹑“無論殘酷的名譽為你決定了什么”﹑“無論我將給自己帶來什么困苦”，三個“無論”體現了她堅決的為愛跟隨荷蘭人的態度。歌劇的第三幕，水手埃里克想森塔傾吐愛意，被荷蘭人看到，荷蘭人誤會了森塔與他的愛情并不純凈，于是乘船憤然離去，森塔見此情此景，跑到臨海的懸崖上，對著荷蘭人遠去的身影呼喊道“我是你至死不渝的愛人”，然后縱身躍入大海。結尾，荷蘭人與森塔在海天相接處緊緊相擁在一起，證明了至死不渝的愛情的偉大。

森塔是瓦格納理想中的為愛具有犧牲精神的女性形象，這與他現實生活中的與第一任妻子米娜的感情不和有著密切的關系，米娜因在瓦格納之前有過一段心酸的情感經歷，似乎無法深愛一個人，至于瓦格納究竟為何與米娜在一起，在他的自傳《我的一生》中并無詳細的說明，他說過只是受到米娜“清新可人的外貌”的吸引，因此他向往著為愛可以自我犧牲﹑無所畏懼的女性，與現實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二、歌劇《唐豪瑟》中女主角——純潔美好的伊麗莎白

《唐豪瑟》是瓦格納在1845年創作完成的一部新的浪漫歌劇，全名為《唐豪瑟與瓦爾特堡的歌詠比賽會》，這部歌劇是瓦格納在音樂與戲劇技巧發展上的一大里程碑。故事講述了歌手唐豪瑟與瓦爾特堡領主的女兒伊麗莎白相愛，但卻墜入了邪魅的愛神維納斯的情網誘惑中，一年后厭倦這種肉欲的享樂后回到瓦爾特堡并參加了唱歌比賽，，然而在比賽中卻唱起一首與維納斯私情的戀歌，引起眾人對其無恥之行的憤怒，在深愛他的伊麗莎白的懇請解救下，唐豪瑟得以有一次悔過的機會，去到羅馬祈求得到教皇的赦免，伊麗莎白日夜為唐豪瑟祈禱最終憂思成疾而死，她舍棄了自身使唐豪瑟最終得到了救贖。

這部歌劇始終貫穿著肉欲與精神的矛盾與沖突,伊麗莎白是一個癡心的愛人，對待愛情猶如教徒般虔誠，她擁有高尚且純潔的靈魂，即使受到唐豪瑟一再背棄，仍然對愛情不斷奉獻，對愛人無限包容，不惜以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挽救迷失的愛人，使他最終得到救贖。對瓦格納而言，伊麗莎白承載著他的崇敬之情，仿佛一個不敢褻瀆的天使一般。在伊麗莎白與唐豪瑟的這段愛情故事中，伊麗莎白的愛非常純粹，不摻和任何雜質。這與瓦格納在創作時從潦倒落魄轉向了富有生機的生活狀態有密切聯系，那時的瓦格納與妻子米娜和母親在臺伯利茲的溫泉度假，美好的田園景色讓瓦格納沉醉，因此在塑造伊麗莎白的形象時，伊麗莎白就是瓦格納心中最向往的一片精神凈土。

三、歌劇《羅恩格林》的女主角——夢幻天真的艾爾莎公主

歌劇《羅恩格林》是瓦格納最后一部“浪漫歌劇”，是傳統歌劇與瓦格納式“樂劇”的分界之作。《羅恩格林》中有許多優美動人的樂段廣為流傳，最著名的當屬《婚禮進行曲》，將愛情的浪漫主義發揮得淋漓盡致。歌劇《羅恩格林》取材于一部關于圣杯騎士羅恩格林的英雄史詩。故事講述了來自天國的武士羅恩格林解救了布拉本特王國被篡權者弗里德里希伯爵誣告的公主艾爾莎，羅恩格林與艾爾莎相愛并答應娶她為妻，但條件是艾爾莎永遠不能探問羅恩格林的姓名和來歷。但不幸的是，單純的艾爾莎沒有經受住篡權者福利玻璃系的妻子——女巫奧德露達的挑唆，在新婚之夜違背了與羅恩格林的諾言，在不斷地追問下，羅恩格林說出了實情，但也因此被迫回到天國，而艾爾莎后悔莫及，最終悲痛而死。

艾爾莎和瓦格納其他歌劇中的帶有某種拯救性質的女性不同，她因身受誣陷而被羅恩格林拯救，她的身上充滿了最柔弱單純的少女的特性，她擁有著最甜蜜的愛情夢想，盡管她出場時命運是如此的凄惶悲切，可《艾爾莎之夢》將她內心中最夢幻的情景表現得淋漓盡致。她將愛情視為最珍貴的情感。全身心都交付于她的唯一的愛人，因此抓得太緊的幸福，反而會因她的困惑疑慮和彷徨掙扎，容易逝去。情感的起起落落也證實了瓦格納創作時也因追求愛情﹑個性和自由的過程中，由于彷徨不安的心態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體現了一位藝術家的烏托邦分崩離析的悲慘處境。

四、樂劇《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的女主角——熾情無悔的伊索爾德

《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是瓦格納風格正式形成的代表之作，它摒棄了傳統歌劇的創作法則，是一部音樂戲劇交響樂化的“樂劇”，在一定程度上走向了某種歌劇創作的極端，但它絕對是屬于瓦格納極富感染力和影響力的作品。《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的創作背景則與瓦格納和瑪蒂爾德的“婚外之情”有著緊密的關聯。韋森東克與他的夫人瑪蒂爾德是瓦格納在蘇黎世遇到的貴人，不僅在經濟上提供給他充足的支援，在精神上也給予相當多的鼓勵與支持。然而日久生“情”，瓦格納與瑪蒂爾德之間就產生了不可言說的情感。深陷這段感情旋渦中，瓦格納創作出了三幕歌劇《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

故事講述了康沃爾國王的侄子特里斯坦因重傷而受而被愛爾蘭的女子伊索爾德救助，但伊索爾德發現他竟然是殺害自己丈夫的兇手，卻仁慈的饒恕了他并且無法自拔的愛上了特里斯坦，可是特里斯坦卻被叔父康沃爾國王囑托替他迎娶伊索爾德回國，回國途中，二人錯飲愛藥激發了不可抑止的愛情，卻釀成了更大的悲劇，死亡是兩人愛情的終結。

五、歌劇《帕西法爾》的女主角——圣潔偉大的昆德莉

歌劇《帕西法爾》是瓦格納生前最后一部歌劇，1877年瓦格納完成了《帕西法爾》，完善這部作品花費了瓦格納近30年，邁克爾·舒爾茨說“這其實是一個關于自我認知和自我反思的故事”。

故事講述了一個年輕的男人帕西法爾，通過不同的生活經歷認識了生活，在經歷了蒙昧﹑誘惑﹑錯誤與迷茫，完成自我救贖，感受到宗教賦予他的使命，成長為圣杯騎士，最終影響到整個社會。這部劇雖然男性色彩比較濃重，但以昆德莉為代表的女性角色也極具藝術表現力和復雜的人物性格特點，瓦格納的作品中女性特質有兩種——性感和母性，而昆德莉在第一幕中是圣杯之國的信使，不辭辛勞地為圣杯之國服務，但在歌劇第二幕中她又成了受魔法師克林索爾控制的妖女。第三幕中，昆德莉是忠誠謙卑的隱士，以無限的懺悔與感恩幫助帕西法爾最終成為圣杯騎士。瓦格納1879年1月向柯西瑪談起，“帕西法爾﹑昆德莉認識到他們的改變……所有都是不明確的狂喜，回歸和這種悲慘女人的本色。”在帕西法爾最后舉起圣杯的時候，昆德莉“抬頭眼望著他（帕西法爾），像死了似的慢慢倒在帕西法爾面前的地上。”善良與邪惡，謙卑與誘惑同時存在于昆德莉的身上，她兼具偉大的母性光輝﹑女性的誘惑以及自我救贖性質的女性形象。瓦格納在音樂創作方面先后設計了昆德莉﹑昆德莉騎馬﹑服務﹑誘人身姿﹑渴望的動機來表現昆德莉的形象。

昆德莉或多或少的都帶有柯西瑪的某種氣質。從1863年起，他與李斯特的女兒柯西瑪·馮·彪羅就公開表露過彼此的深情，1865年瓦格納與柯西瑪的第一個孩子伊索爾德出生，在1863年寫給瑪蒂爾德·邁爾的信中，瓦格納說到：“我需要一個下定決心要將自己奉獻給我的女人，她必須拋棄和我的生活和工作無關的所有人際關系”。在眾多紛雜情感經歷后，瓦格納終于意識到在以往歌劇中刻畫的或柔順﹑或堅韌的為愛犧牲的女性特質，無法滿足他的基本生活渴望，他仍需要回歸最單純的家庭生活，需要一位無論是智識還生理上都可以給予他實際的幫助和需求，柯西瑪則是那個唯一的理想伴侶。柯西瑪對于瓦格納以及他的藝術都是無私的奉獻，她自己也說過“只有一個愿望，就是去奉獻”。因此，瓦格納將他的自傳——《我的一生》對柯西瑪進行口述，柯西瑪身兼瓦格納的秘書﹑生活管家以及情婦的角色。對瓦格納而言，柯西瑪是他生命中珍貴的情緒穩定劑，既可以安享于居家生活，又可以激發無窮的創作源泉。李斯特在1870年瓦格納與柯西瑪在瑞士魯哲倫基督教堂舉行的婚禮中稱贊柯西瑪：“她具有超越嘗試判斷的美德，是位超凡的才女，她所具有的崇高，使所有認識她的人，不得不受她的感化。她把無私的愛全部奉獻給了瓦格納。”這與柯西瑪信奉天主教也有關系。多年來瓦格納一直聲稱自己是一位無神論者，但或許是由于柯西瑪，瓦格納的宗教觀有了改變。尼采評論《帕西法爾》是一部“為瓦格納主義者們安排的基督教信仰”。我們可以解讀出歌劇《帕西法爾》是在基督教的彌撒中透露出佛教思想中“拒絕肉欲與精神救贖”的深刻內涵。

六、結語

瓦格納在西方眾多的歌劇創作者中，無疑是獨樹一幟的。他的歌劇多以“情死”作為結局，但是塑造的每一位女性角色都有鮮明的人物性格，森塔﹑伊麗莎白﹑艾爾莎﹑伊索爾德﹑昆德莉，她們在“為情而死”的大主題中層層遞進，不斷積累達到最高層次的犧牲才得以滿足。瓦格納歌劇中的女性人物，不僅僅是一個個鮮活的人物，還代表著某種思想寓意，就像瓦格納所說：“音樂所表現的東西是永恒的﹑無限的和理想的，表現的不是某個一個人在某種狀態下的激情﹑愛欲﹑郁悶，而是激情本身﹑愛欲本身和郁悶本身”。這些女性角色更加神化而不是人性化，使我們對愛情的領悟﹑對女性角色的認識也得以一個更高層的角度來理解。深入挖掘瓦格納歌劇作品中的女性角色，并為之震驚﹑癡迷與陶醉。她們不僅是瓦格納歌劇內核思想的點睛之筆，也是西方藝術作品中具有靈魂的經典角色。

[1]陳默.古典音樂之門叢書——瓦格納[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7.

[2]保羅·亨利·朗,楊燕迪.西方文明中的音樂[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00.

[3]張黎.歌劇之王瓦格納[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

[4]王次照.瓦格納:歌劇藝術的改革者[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