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剛
論大眾傳媒與黨的執政民主
杜 剛
黨的執政民主的過程,就是一個執政黨與公眾、政府與社會之間的信息輿論的雙向互動過程。而大眾傳媒作為彼此聯系溝通的紐帶,一頭肩負著執政黨的價值與主張,另一頭牽動著公眾的意見與訴求,成為影響黨的執政的重要現實力量。
大眾傳媒;執政;公共參與;網絡問政
在現代民主國家,黨的執政越來越具有“權力—權利”互動的色彩,不僅要體現“權力的聲音”,還必須盡可能反映和整合好“權利的訴求”。[1]而大眾傳媒在執政黨與公眾的互動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不斷強化著“權力與權利”的互動和彼此間的信息輿論對話,推動“政府與社會”關系由統治到治理、由單向性到互動性的轉變。現代大眾傳媒所構建的執政黨與公眾、政府與社會間信息輿論互動平臺,極大地促進了黨的決策民主化,擴大了公眾政治參與,方便了彼此的政治溝通對話。
公共決策是執政黨的重要功能,也是政黨執政的中心任務,而采取何種決策方式對于維持和鞏固黨的執政地位至關重要。決策民主化指在決策過程中深入了解民情,順應民心民愿,集中民智民力,遵循民主程序。*奚潔人:《科學發展觀百科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年版。民情、民意、民智、民力是民主決策的四大基石。*林竹:《民情、民力、民智和民意——國家決策的四大基石》,2004年第4期《天津社會科學》。決策的民主化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根本要求,是全面提升黨的執政能力的重要舉措。
(一)傳媒促進權力運行多元化
現代傳媒日益滲透進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等各領域,促進了話語權的扁平化和公眾話語權的回歸。除行政、立法、司法機關等所擁有的正式的公共決策權外,公眾權利和媒介權力等非正式的公共決策權也日益活躍于公共事務和公共決策中,并貫穿于公共管理全過程、各環節的始終。*陶學榮:《公共行政管理學導論》,清華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以往作為公共管理客體的公眾個體、公共媒介及其他社會組織也獲得了權力資源,并廣泛參與國家政治生活,引發公共議題,影響公共決策進程。在話語權扁平化和權力運行多元化的今天,傳統科層制下的權力一元垂直結構將不復存在,權力結構越來越呈現多中心橫向發散的特點。公共決策權不再專屬于政黨和政府,公眾個體、社會組織借助網絡等現代傳媒參與權利伸張、意見表達、話題討論和輿論施壓,也同樣獲得權力資源。盡管這些社會權力資源只是一種軟性權力,且大多以草根“權利”的形式呈現,但足以引起政府正式決策權的重視和利用。在當今網絡時代,網絡民意集中代表了公眾權利或社會組織權利,通過對媒介權力的靈活運用,已崛起成為公共決策中一股重要的社會力量。網絡民意與公共決策的互動,其背后是“權利與權力”的博弈與對話*張淑華:《網絡民意與公共決策:權利與權力的對話》,復旦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既對黨和政府科學決策提供寶貴的社會輿論資源與信息資源,也對公共決策權形成強大的監督和制約。網絡草根權利、社會組織權利和傳媒軟力量的介入,致使權力運行日益多元化。在人人皆有“麥克風”的時代,大眾傳媒構建的新聞信息場與公眾民間輿論場彼此融合,不斷強化著與官方輿論場的互動和對話,并日益顯示出民間輿論的強大威力和草根意見的強烈訴求。某些政府部門再也不能關起門來決策,無視民眾的權利主張。正如林肯所言,“如果我們站在公眾輿論一邊,則無往而不勝;相反,將一事無成”。[2]現代傳媒環境和公眾輿論環境無疑對某些政府部門的傳統封閉型、家長制決策方式提出嚴峻挑戰。當然,在一個“大嘴小嘴都說話”的網絡民主時代,公共決策權的多元化,公眾話語權和表達權的泛化,亦會催生非理性的意見表達和過激的權利訴求。
(二)政黨傳統的利益綜合功能式微
一個政黨要維護其執政秩序、鞏固其執政地位、實現其執政目標,在進行公共管理與公共決策時,除了首先代表本階級、階層的利益,還必須盡可能反映和整合其他階級、階層和群體的利益。正如李普塞特所言,在西方競爭性政黨制度中,政黨既是社會沖突的力量,同時也是社會聯合的力量,“一方面,每個政黨都建立了跨地區的溝通網絡,并通過這種方式促進了民族聯合;另一方面,正是它的競爭性幫助建立了超越任何小團體和幫派之上的全國性政府體系。”[3]政黨為實現執政目標而調動各種社會資源,動員各種社會力量,整合不同群體利益的行為,便是政黨利益綜合功能的具體體現。隨著網絡民間力量的崛起和網絡輿論話語權的活躍,政黨作為聯系國家與社會的傳統紐帶的功能逐漸式微,代之而起的是大眾傳媒無與倫比的社會穿透力,為公民主動參與公共管理提供便利。公眾的利益訴求不僅限于在傳統政治系統內各科層間自下而上的表達,完全可以直接訴諸于大眾傳媒,通過網絡公開表達,引發公共討論和輿論關注,引起最高決策層的注意。當前,“上訪不如上網”在公眾中的流行,預示著網絡已成為公眾權利訴求與公民政治參與的熱門選擇。習近平同志曾指出:“網民來自老百姓,老百姓上了網,民意也就上了網,群眾在哪兒,我們的領導就要到哪兒去。”*習近平同志在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更多地訴諸于網絡民意,通過大眾傳媒直接傾聽百姓呼聲,已成為公共決策的一種現實需要。現代政黨在決策中對于大眾傳媒手段,對于網絡社會輿論的倚重,從另一個側面也反映了社會利益綜合角色的日益泛化和“自上而下”傳統決策方式在功能上的弱化。網絡輿論多元化,公民利益表達的多樣化,增加了執政黨、政府社會整合和社會控制的難度,特別是對執政黨在紛繁復雜的傳媒政治訴求環境中整合各方利益、做出科學決策提出了嚴峻挑戰。
在當今網絡時代,政黨和政府不能固守傳統的組織溝通體系,僅僅依賴于其所構建的跨地區的溝通網絡或通過其所建立的全國性政府體系來應對和整合日益多元復雜的社會利益訴求。面對傳統組織溝通體系利益綜合功能的式微,黨和政府要主動適應網絡時代的要求,深入網絡社會,了解網絡民生,增強網絡協商對話本領,駕馭網絡新媒體工具,提升在復雜利益博弈格局下的利益綜合能力。
(三)傳媒成為民主決策的重要平臺
美國傳播學者李普曼在《公共輿論》中指出:“當代意義最為重大的革命不是經濟革命或是政治革命,而是一場在被統治者中制造同意的藝術的革命。”*[美]沃爾特·李普曼:《公共輿論》,閻克文等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現代政府公共政策的成敗取決于民意的支持。有些地方黨委政府為了政策的執行效率和所謂的政績,往往置百姓的利益于不顧,也不管實施效果好不好。政策走向了民意的反面,作為代表人民行使權力的公共決策部門,在決策過程中就會面臨合法性的質疑。現如今,公共政策與百姓利益息息相關,公共決策不再是在政治系統內封閉環境中進行的,而是在官方與民間互動中開展的,既要體現黨和政府的執政理念、施政目標,又要反映民情民意,集中民智民力。從政策制定的程序來看,決策往往需要有經歷從下到上,又由上至下的幾個回合,政策的制定出臺需要經過民意調查、專家咨詢、決策論證、民意討論、公眾聽證、社會公示、效果反饋等環節。大眾傳媒作為黨委政府與公眾之間溝通交流的平臺,且本身作為信息、輿論傳播的工具和手段,在黨和政府民主決策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在決策前,利用大眾媒體廣泛收集社會輿情信息,采取新聞調查、采訪訪談、網絡問政等方式,及時準確地了解民生信息、民眾意見,掌握公眾的政治訴求。決策部門對大眾傳媒收集的民意訴求和傳媒反映的輿論信息進行梳理匯總,確定階段性工作要點和政策舉措,并交由相關部門開展調研、專家咨詢、決策論證,擬定相關政策。隨后,通過主流傳媒設置新聞議程,開展網絡民意調查和網絡公共討論,檢驗政策的群眾認同度,廣泛征求社會意見,修訂和完善政策方案,并引導社會輿論。在政策頒布實施前,召開聽證會(包括網上聽證)充分聽取社會各界意見,權衡政策利弊,并最終以新聞發布會的形式向社會發布政策信息。在政策制定實施全過程中,大眾傳媒重要平臺對于促進決策民主化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決策的民主化體現為執政黨、政府公共政策的社會面向,而公眾政治參與則是公眾在政治實踐中,隨著自身民主意識、權利意識不斷覺醒,主動利用包括現代傳媒在內的所有渠道和途徑參與政治生活,影響公共政策與政治進程,實現自身政治社會化的過程。
(一)政治社會化與公眾政治參與
政治社會化是“社會成員在政治實踐活動中逐步獲取政治知識和能力,形成政治意識和立場的過程。它是社會成員與政治體系之間相互聯系、相互影響的互動過程。”[4]政治社會化的傳統媒介除了家庭、學校、社會組織、工作單位之外,廣播、電影、電視、報刊、雜志、互聯網等大眾傳媒成為現代社會公眾政治社會化的重要渠道。傳播學者張昆認為,政治系統與大眾媒介系統相互依賴、相互影響,共同促進了公眾的政治社會化。[5]政治社會化既是執政黨、政府將主流政治信息、政治文化向公眾輸出和傳播的過程,也是公眾參與政治生活,并同政治系統進行互動的過程,這兩個過程都離不開大眾傳媒系統的介入。而以往的政治社會化是以執政黨為主的單方面的政治信息、政治文化的傳播行為,在大眾傳媒的使用上主要依靠廣播、報刊、圖書等傳播媒介。如今的互聯網時代,公眾與政治系統相互影響、彼此互動深刻而廣泛,政治社會化過程主要依靠互動性、交互性更強的網絡傳媒來實現的,更多地體現為公眾主動的媒介政治參與。
因此,政治社會化作為執政黨的一項重要功能,不僅體現在執政黨單方面的政治傳播過程中,而且內在地需要公眾政治參與來完成,并且表現在網絡民主政治的全過程中。政治參與是普通公民通過各種合法方式參加政治生活,并影響政治體系的構成、運行方式、運行規則和政策過程的行為。*王浦劬:《政治學基礎》,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政治參與作為普通公民政治實踐的主要形式,是公民政治社會化的主要實現方式,是公眾個體外化政治文化和成為政治人的過程。*王秀娟:《政治社會化與政治參與》,2004年第1期《理論探索》。從某種程度上說,沒有公眾主動的政治參與就沒有公民的政治社會化。政治社會化和公民政治參與的過程實際上就是一個執政黨與公眾、政治系統與公眾的互動過程,彼此的互動日益離不開大眾媒介系統。網絡傳媒的使用,使政治系統塑造公眾的同時,公眾也在影響政治系統;而公眾參與政治系統時,自身也深受政治價值觀念的影響,實現了政治社會化。網絡傳媒時代,執政黨政治社會化行為與公眾網絡政治參與行為兩種力量交匯于互聯網交互傳播平臺。網絡傳媒時代的官方政治信息、政治文化的傳播以更加隱蔽的形式出現,與公眾主動的網絡政治參與相結合,更顯親民性、互動性和平民化,避免了家庭教育、學校教育、朋輩教育、組織培訓的單向性、灌輸性特點,極大地調動了公眾政治參與的積極性,相當程度上消除了公眾的政治冷漠,培養了公眾的政治熱情、政治參與意識和現代公民精神,促進了執政的民主化。
(二)知情權是公眾政治參與的重要前提
知情權指的是公眾擁有不受阻撓地尋求與接受信息的權利。[6]知情權是現代民主政治的重要組成部分,切實保障公眾的知情權,是公眾參與政治活動,提出政治主張,監督公權行為的重要前提。而在大眾傳播環境中,公眾知情權大多是依靠大眾傳媒來實現的。大眾傳媒既是黨委政府信息公開、了解公眾訴求的主要途徑和載體,也是公眾政治參與的主要渠道。政府新聞發布會的定期舉行、黨務政務網站、微博的開通,架設了執政黨與公眾信息交流的橋梁通道。公眾知情權的擴大與政府信息公開的程度是密不可分的,而大眾傳媒的活動,深刻影響到公眾知情權的實現程度。二戰結束后,美國新聞編輯者協會曾提出:“您的報紙為您的知情權而戰斗!”[7]報紙、電視、網絡等大眾傳媒的密集報道,使公眾能及時獲取政治信息與公共信息,了解黨委政府做出的決策及決策的進展程度等有價值的信息。但是現代大眾傳媒的商業化、市場化對公眾知情權的侵犯也是無可辯駁的事實,集中體現在新聞失實、話語霸權、新聞娛樂化等三個方面。*周源源:《大眾傳媒下的公眾知情權問題探析》,河北大學2011年碩士學位論文。與此同時,互聯網作為思想文化的集散地,各種信息良莠不分,各方輿論眾聲喧嘩,互聯網領域充斥著多種雜音和噪音。因而,處于新聞失真、媒體失語或眾聲喧嘩環境中的公眾,要從中甄選有價值的新聞資訊,了解事件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某些地方政府也出于對狹隘利益的保護,決策過程中暗箱操作,對重大突發信息隱瞞不報,直接影響了公眾對政治信息的了解程度。英國學者約翰·基恩在《媒體與民主》一書中發出深深的疑問:“二十世紀新型國家審查以及跨國媒體的出現、電子媒體的增長是否毀壞了現代理想?”[8]盡管約翰·基恩所指的“現代理想”是西方資產階級反抗封建專制和國家審查,爭取“共和民主”與“出版自由”的理想,但僅就西方真正的新聞自由和民主理想并不存在這一事實,充分說明了現代傳媒環境對于公眾的知情權的幫助與戕害是并存的。大眾傳媒對于公眾政治參與權的促進和制掣往往是一枚硬幣的兩個面,關鍵在于營造良好的媒體環境、公眾輿論環境和政府信息公開的制度環境。而作為重要信息源和公共信息管理主體的黨委和政府,確保公眾能制度化地了解政務和決策信息,保證黨政務信息、公共信息的足夠公開和透明,對于擴大公眾政治參與權來說尤其珍貴。可見,確保公眾知情權,一方面要構建健康的傳媒輿論、信息傳播環境,避免新聞失真、媒體失語和公眾輿論的眾聲喧嘩;另一方面,要完善新聞發布制度、建立重大突發事件信息公開的快速反應機制,從制度和機制上保障公眾的知情權。
(三)傳媒接近權是公眾參與權的重要體現
美國學者J·A·巴隆在1967年首次提出傳媒接近權(The right of access to mass media)的概念。傳媒接近權指的是社會公眾通過大眾傳媒闡述觀點、表達主張、發表意見和參與各類公共活動的權利,同時,傳媒接近權也賦予傳媒向公眾開放的責任與義務。[9]傳媒接近權是現代傳媒時代公眾表達權的新體現和公民政治參與的新形式。只有充分保障公眾對媒介的接近權,才能提升公眾的話語權。大眾傳媒作為公眾表達政治觀點和態度的重要渠道,對于公眾表達權的實現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大眾傳媒既是黨和政府的喉舌,也作為社會的信息媒介和輿論機關,傳媒的每一次進步,都對人民與政府間的對話產生深刻影響。隨著大眾傳媒從紙質形態發展到電子形態,從傳統媒體發展到數字新媒體,公眾政治參與權、表達權在廣度和深度上不斷拓展和延伸。在人人皆有“麥克風”的網絡傳媒時代,大眾傳媒與公眾的日趨結合,客觀上為公眾的傳媒接近權、草根話語權和政治參與權的實現奠定了重要基礎。網絡等現代大眾傳媒通過向公眾提供機會均等的利用媒介機會,使得公眾的政治訴求得到充分的表達,引起政治決策層的關注。而且,公眾訴諸網絡傳媒,能越過傳統政治表達的諸多中間層級,使得意見和訴求瞬間直達最高決策層,從而確保了草根政治參與的高效性和政治決策的科學性,推動了現代執政黨、政府的執政理念從統治向治理轉變。公眾傳媒接近權的實現與擴大,大大激發了公眾參與政治的積極性,喚醒了公眾的權利意識和主人翁意識,客觀上起到了調節社會輿論、緩和社會矛盾的作用。[10]民主政治時代,公眾的傳媒接近權顯得十分必要而珍貴。當前,隨著網絡新型傳媒的廣泛運用,公眾的傳媒接近權、參與自由權得到了充分體現,公眾在利用網絡等大眾傳媒參與協商民主、監督公權運行的過程中的建設性作用日趨凸顯。大眾傳媒作為公民利益表達和民主協商的重要空間,應當積極發揮“公眾論壇”的功能,摒棄狹隘的媒體利益,調動公眾參與公共事務討論的積極性。和諧社會作為能包容各種不同聲音和主張的社會系統,需要黨委和政府部門營造一個更加自由、開放、客觀、公正的新聞傳播環境。在我國,真正調動好、利用好、保障好公眾的傳媒接近權,還會面臨很多現實困境。這不僅表現在,某些地方黨委政府部門的執政理念和執政胸懷上,也體現在媒體的自身建設上。
(四)網絡政治參與與網絡問政
網絡政治參與是指公眾以網絡為媒介參與政治生活,從而影響公共事務和政府公共政策的行為。*王金水:《網絡政治參與視角下的政治穩定研究》,2012年第5期《江海學刊》。網絡作為連接黨委政府與公眾的橋梁,大大降低了公民政治參與的門檻,提高了公民政治參與的效率,使得公眾“有困難,找媒體”成為一種常態。網絡傳媒最能滿足公眾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和監督權,也最能體現公眾的傳媒接近權和話語權。網絡所具有的超強社會聚合功能,改變了政治活動單純是“黨委政府做、百姓聽”的傳統模式,為各種政治和社會力量的聚集、組織和動員提供了便利,大大克服了傳統信息、輿論傳播模式中公民政治參與、民意表達在范圍和程度上的局限性。透過網絡空間,公眾可以及時了解黨委政府在進行何種決策以及決策的進展情況,從根本上打破了信息的不對稱狀況,激發了公眾的表達欲和輿論的關注度。網絡時代使“決策者邊說邊聽,百姓邊聽邊說”成為一種可能,公眾政治參與再也不是遙不可及或與己無關的事情。[11]近年來,圍觀式政治參與越來越成為中國網絡政治參與的新形式。網絡圍觀式政治參與不同于傳統的政治參與,亦不屬于普通的“看客現象”,其效應也不能簡單地歸結為“沉默的螺旋”,它是一種以網絡為中介的“話語參政”,并以集體政治行動為活動方式。*陸斗細等:《圍觀式政治參與:一種新的政治參與形式》,2013年第2期《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它有力地推動了我國的政治民主化建設。網絡政治的興起和網絡公眾政治參與的熱情高漲,為執政黨、政府通過網絡與公眾互動提出了迫切要求,促進了黨委政府主動面向網絡問政于民、問計于民,深刻改變了黨的執政方式。網絡問政推進了黨委政府治理的現代化轉型,促進了黨和政府管理理念、政治思維方式的與時俱進,深刻影響了黨和政府的工作方式、決策方式、政策發布方式。領導干部主動“觸網”,順應網絡民意,傾聽網民呼聲,是網絡傳媒時代執政的基本素養。
網絡問政與網絡政治參與反映了執政黨與公眾、政府與社會關系的矛盾統一。“網絡圍觀”式政治參與作為網絡時代公眾政治參與的重要形式,在發揮積極作用的同時,也存在著自身不可避免的負作用,如伴隨網絡圍觀出現的話語暴力、網絡審判、人肉搜索,以及“網云亦云”、“以訛傳訛”等極端現象。這些現象嚴重時甚至會攻擊黨的執政秩序,破壞網絡民主環境,威脅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構建,對黨執政帶來種種不利影響。為此,應最大限度地發揮網絡政治參與的正面效應,消除不利影響。堅持網絡問政與公眾有序政治參與相結合,既要順應網絡政治新形勢,呼應百姓新訴求,又要維護穩定的執政秩序和清朗的網絡輿論空間,在和諧穩定的執政環境中促進公眾有序政治參與,推進黨的執政民主化,實現黨委政府、大眾傳媒與公眾的良性互動。
在全面深化改革的新的歷史起點上,打破思想僵化和利益隔閡的藩籬,增進各方的理解和支持,必須充分發揮傳媒政治溝通的作用,增進執政黨與公眾、政府與社會的信息及輿論傳播與溝通,保持政治系統的開放性、執政的民主化與親民性。
(一)政治溝通對大眾傳媒的依賴
政治溝通即賦予政治過程以結構和意義之信息和情報的流動。[12]從政治與社會關系來看,政治溝通不僅是政治系統對公眾的信息傳播,同樣也包含了全社會范圍內通過不同方式對政治施加影響的過程,體現在政治民主化的全過程中。政治溝通是西方政治學的重要命題,包括兩方面的含義:第一種含義指的是政治系統進行輸入—輸出的工具。二戰后,美國行為主義政治學的代表人物伊斯頓、阿爾蒙德、多伊奇將系統論、控制論理論運用于政治系統,以系統論、控制論來分析解釋政治現象。多伊奇認為,科學的決策是政治活動的中心,通過科學的決策和控制實現政治系統對社會的有效統治和管理,而科學的決策和控制是以政治系統內相關機制對信息的接收、選擇、存儲、分析和處理為前提的。[13]多伊奇的《政府的神經:政治溝通與控制的模式》一書的問世,標志著系統的政治溝通理論的形成。政治溝通的另一種含義指的是政治傳播,可以理解為通過一定的傳播媒介開展的政治信息、政治思想及態度的傳播和流通過程。學者謝岳認為,政治溝通是指政治信息依靠某種通道而進行的交換和傳遞過程,他從政治傳播的分析路徑總結了中國政治溝通的五條通道:選舉制度、會議制度、文件制度、大眾傳媒和信訪制度。[14]學者郁建興從政治交往意義上闡述政治溝通,認為政治溝通實際上是政府與公眾基于公共性和相互理解的彼此協商對話。*郁建興等:《政治交往:一種政治溝通的新分析路徑》,2009年第4期《社會科學輯刊》。無論是作為政治系統輸入—輸出工具的政治溝通還是政治傳播意義上的政治溝通,抑或是政治交往語境下的政治溝通,都可以理解為政治信息在政治結構及程序中的傳遞與交流,都離不開大眾傳媒橋梁紐帶作用的發揮。大眾媒介成為現代國家政治決策與政治溝通的基本工具。
現代大眾傳媒既能及時有效地反映黨的意志,又能真切地傳遞民眾的心聲,依托大眾傳媒開展的政治溝通能卓有成效地推動執政的民主化、科學化與親民性,改變傳統體制內官民、政民溝通中的不暢通、效率低、易走樣等種種弊端,起到其他組織、機構或制度性政治溝通無法取代的作用。
(二)傳媒政治溝通在黨執政中的作用
在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實踐中,執政民主化程度的高低、政治生活運行的健全與否、決策水平的高下,直接與政治溝通機制的健全度、溝通能力的強弱度相關聯,政治溝通直接關系到黨執政的好壞和社會的安定團結。*俞可平:《政治溝通與民主政治建設》,1998年第2期《社會主義研究》。而傳媒政治溝通在黨的執政中更加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1.促進政治系統良性運行
政治系統不能在自身封閉的環境中運行,必須時刻與周圍環境發生信息的交流與互動,而政治溝通作為政治的神經系統,是政治系統賴以運行的關鍵。政治學者王浦劬認為,輸入、調節、決策、執行和反饋構成了中國政治系統的核心環節,而要維持政治系統的存續,就要求政治系統的內在機制發揮對輸入的壓力和反饋的壓力的調節作用,以適應環境要求,調整政策方向。*王浦劬:《一般政治系統理論基本特點芻議》,2010年第8期《科學決策》。政治系統的內在機制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政治傳播與政治溝通機制。作為政治生活基本要素的執政黨(政府)與公眾是政治溝通的主體。執政黨與公眾之間的有效溝通對于執政黨保持對社會的有效控制、推進政治社會化、鞏固執政合法性,對于培養公眾的政治認同、消除政治隔閡、維持政治系統的存續,對于促進彼此間的政治信息流通、降低政治系統風險、保持政治系統的結構平衡等,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執政黨與公眾之間溝通渠道不暢,溝通機制不健全則會弱化執政黨對于社會的利益整合,加劇社會分化、對立,嚴重影響到政治系統的穩定和良性運行。
過去,執政黨的政治溝通主要依賴于科層制,通過選舉、會議、文件、信訪等制度形式開展單向度的政治溝通;一些地方黨委政府與公眾互動性不強,信息的對流量不足,信息傳播失真、走樣較為明顯,政治決策缺乏民意基礎,公眾對政治運行知之甚少。而網絡等現代傳媒構建了公眾與執政黨、政府間直接的對話關系,越過了政治系統科層制中過多的中間環節,減少了民意在傳遞過程中的信息失真,增加了政治系統信息輸入的準確性、及時性和廣泛性,維持政治系統“輸入”、“輸出”的相對平衡,確保政治系統在“輸入”與“輸出”相互轉換中的良性循環,*[美]戴維·伊斯頓:《政治生活的系統分析》,華夏出版社1999年版。促進了政治系統良性運行。
2.疏導利益沖突,化解社會矛盾
在當前的社會轉型期,不同利益群體的出現使得社會利益分化加劇。黨和政府的政治決策總是力求滿足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但每一項政策的出臺,難免會使有些群體獲益多,有些群體獲益少,招致部分群眾的不解和不滿。在傳統的政治溝通體制下,執政黨和政府自身存在著溝通動力不足、溝通渠道不暢、溝通信息失真、信息傳遞噪聲多、敏感度低等方面的問題。*俞可平:《論當代中國政治溝通的基本特征及其存在的主要問題》,1988年第3期《政治學研究》。政治系統輸出與反饋總是不能全面滿足公眾需求,徹底舒緩公眾焦慮的心理,處理不好,還會引發公眾的“網絡審判”與對抗性監督。而網絡政治溝通使得執政黨、政府與公眾之間能進行適時性、交互性的交流和反饋,既能廣泛地了解公眾多樣化利益訴求,又能根據公眾需求的改變,適時調整政策走向。執政黨和政府通過黨務政務信息網上公開、微博問政、網絡社區參與等方式建立與公眾的直接溝通,大大地縮小了彼此間的信息鴻溝,促進了執政黨與公眾的相互了解和彼此信任,有利于執政黨化解利益矛盾,調解利益沖突,更加有效地整合社會多元利益格局。在危機事件中或矛盾激化時,面對公眾網絡圍觀式政治參與,執政黨應主動通過網絡、電視等大眾傳媒開展與公眾的互動和溝通,主動向公眾公開事件真實信息和事件處置的進展情況,甚至向公眾公開個人財產等敏感信息,消除公眾疑慮。同時,要發揮社會輿論的正能量,積極吸納民間智慧,調動民間社會力量參與到危機事件的處置中來。唯有如此,在危機事件、突發事件的處置過程中才不致使官民關系陷入所謂的“查水表”與“查手表”*“查手表”是指個別官員在突發事件中處置不力、態度蠻橫及“官老爺”習氣,引發公眾不滿而掀起的對抗性監督,網民披露官員露面時所佩戴名表、飾品等,引發全民網絡審判。“查水表”比喻黨和政府有關部門在突發事件發生時,對于有些網民的網絡言行的干預和威脅。的極端化、情緒化對抗中來。
3.密切黨群、干群關系
習近平總書記在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一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密切黨群、干群關系,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始終是我們黨立于不敗之地的根基。新形勢下,黨員隊伍中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作風的存在和蔓延,既侵蝕了黨的健康肌體,助長了貪污腐敗,而且還嚴重影響黨群、干群關系,損害黨的執政的合法性根基。而在當今網絡傳媒時代,走進網絡就是深入群眾,懂網絡、會網絡不僅是一般行政干部信息化辦公的要求,也是黨群溝通、干群溝通的新渠道。古人云:“知政失者在草野,知屋漏者在宇下。”黨員干部拋開諸多繁文縟節和層層匯報,直接深入網絡,與網民“零距離”接觸,關注網絡民生,掌握網絡輿情,了解網民訴求,獲取第一手資料,可以彌補常規性溝通在機制和渠道上的不足,為正確決策提供重要參考。而且,黨員領導干部深入網絡,與廣大網民接觸,擁有自己的粉絲群,其本身就是轉變作風、務實親民、提升執政公信力的生動體現。對于從感情上貼近網民,從思想上尊重網民,從工作上解決網民實際困難,從根本上改善黨群、干群關系起到強大的推動作用。黨和政府應充分利用網絡現代傳媒,建立官方與民間溝通對話的常態化機制,實現官方話語與草根話語的良性互動,密切黨群、干群關系,鞏固黨的執政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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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高辛凡]
杜剛,男,副教授,法學博士。(浙江傳媒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浙江 杭州,310018)
G206.2
A
1008-6552(2017)05-001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