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旦大學心理學系,上海 200433)
通過不懈的努力控制外在的世界和自身,將有限的資源做最優化配置以實現發展,既是個體窮盡一生的追求,也是人類永恒的命題。人生為何會如此?我的人生和別人的人生有何不同?如何把握人生?人們從未停止對于這些問題的思考,無論是從哲學的高度還是從個人發展層面出發。盡管我們一直強調人的主觀能動性,但是,我們從未否認社會乃至生物本能所主導的宏觀規律。人類以及人類個體的發展總是在有限的物理資源以及心理資源的獲取和分配中實現,無論是微觀尺度的個體發展還是宏觀尺度的人類社會發展,對成本和收益的平衡以及對這種平衡的理解都必須置于進化學的框架內才有意義(Hagen &Hammerstein,2005)。人是“社會性動物”,恰恰是這容易被忽視的中心語“動物”,隱藏著更多的內涵,進化心理學就是從這一角度理解人類,理解人類社會的本質。當人類個體在以自己的方式去實現自我控制、去改變環境的時候,都在一定程度上不自覺地遵循本能的力量、進化的力量。
借鑒用于闡明生物個體如何在環境所限的情況下進行資源配置(MacArthur &Wilson,1967;Williams,1966)和這種配置的物種差異(Promislow &Harvey,1990)的進化學說,生命史理論(life history theory,LHT;Belsky,Steinberg,&Draper,1991;Belsky,2007,2010;Kaplan &Gangestad,2005)整合了博弈論、生物學、社會學以及人類學的一系列研究(Roff,2002),從進化學的角度系統地闡明人類個體發展的規律,對于個體軀體努力(somatic effort)以及繁衍努力(reproductive effort)兩方面的資源分配問題展開了其理論體系的構建(林鎮超,王燕,2015;Kenrick&Luce,2000;Figueredo et al.,2014)。
在對發展心理學領域主要理論進行整合的基礎上,結合生命史理論,Belsky等人(Belsky,2007,2010;Belsky &Pluess,2009a,2009b)提出了全新的生命發展模型,早期的家庭環境和撫養經歷塑造了個體的心理和行為發展模式,進而決定了個體對軀體發展和繁衍任務不同的權衡和選擇偏向。與此類似,生命史理論的主要假設以及理論邏輯為:早期的社會經驗為個體提供了生存環境的線索,個體據此形成和調整其關于資源分配策略的發展模式,從而更有效地適應于環境。生命史理論主要包含3個基本過程。第一,人類個體在0~6歲階段處于“預備期”,嬰兒在這一時期通過評估照料者對自己的照料的質量來確定未來的成長條件(Del Giudice,2009;Belsky &Simpson,2008)。第二,生命史權衡的傾向或者過程可以被概念化為生命史策略(life history strategy,LHS)或繁衍策略(reproductive strategy),它是一個以“快策略”和“慢策略”為兩極的連續譜系(林鎮超,王燕,2015)。發展模式進入分化的階段后,成長于惡劣環境的個體對未來環境條件的預期是不穩定的、不充裕的,因而強調短期效應、機會主義,更早地性成熟,傾向有更多的子女但親代投資較少,稱之為快策略者;相反,成長于良好環境的個體對未來環境條件的預期是穩定富足的,因而看重長期發展,較晚開展性生活,注重在親密關系中的投入以及子女的成長,稱之為慢策略者(Belsky &Pluess,2009a,2009b)。第三,生命史權衡受基因和成長環境的交互影響(Figueredo &Rushton,2009;Del Giudice &Belsky,2011),是個體無意識的決策,通過個體的偏好、欲望和行為等系統性地表現出來(Kenrick,Griskevicius,Neuberg,&Schaller,2010;Simpson,Griskevicius,&Kim,2011)。作為生命史理論的核心變量,生命史策略是個體依據童年生活經歷在軀體努力與繁衍努力之間達到最佳權衡時所形成的穩定的心理行為模式。
借鑒“兩面下注”理論(bet-hedging theory;Promislow&Harvey,1990),個體所在的當地的死亡率被認為是發展路徑分化的主要原因(Chisholm et al.,1993;Chisholm,1996,1999)。富裕穩定的環境意味著更長的壽命,延遲滿足性質的繁衍策略有利于基因的傳遞;相反,死亡率較高就意味著親代投資的缺失,個體必須盡早投入繁衍努力才能避免資源的缺失和基因傳遞的失敗。延遲滿足相關的一系列變量隨后被反復證實是生命史權衡的主要心理指標(Griskevicius,Delton,Robertson,&Tybur,2011;Griskevicius,Tybur,Delton,&Robertson,2011;Griskevicius et al.,2013),是內在機制研究的關鍵切入點。另外,生命史策略還受到環境線索所蘊含的和死亡相關的不同信息的影響,Ellis,Figueredo,Brumbach和Schlomer(2009)認為,當死亡威脅可預測可避免的時候,個體會采取延遲滿足的策略來避免損失,而當死亡威脅來自外部環境從而變得不可預測不可避免的時候,個體會采取快策略來提高基因傳遞的成功率。可見,延遲滿足的心理成因或者心理過程構成了生命史權衡的內在機制。
Mittal和 Griskevicius(2014)借鑒 Quinlan(2010)對于環境威脅的更加系統的分類,通過5個實驗論證控制感(sense of control)作為生命史權衡的心理驅動因素。從已有研究來看,控制感高的個體的確能更好地應對環境壓力(Frazier et al.,2011),而控制感與童年經歷也的確有密切關系(Lachman &Weaver,1998)。這些研究表面上均支持Mittal和Griskevicius(2014)的結論,然而,盡管控制感在統計上發揮了中介作用,但是其理論邏輯卻不符合內在機制的根本性質。第一,有不少研究將控制感作為生命史策略的構成變量(Figueredo et al.,2006,2014),從更嚴格的角度講,控制感是生命史權衡內在機制作用的結果。第二,生命史權衡內在機制應該和生命史策略一樣,是穩定的心理行為模式,而控制感在更多的時候只是一種短暫的心理體驗。第三,對環境線索進行歸類和控制感發生波動之間并沒有必然的因果關系,相反,二者的共變預示著它們有共同的潛在因素。根據生命史理論的基本邏輯,我們認為,生命史權衡的內在機制是用于解釋童年經歷是如何影響個體當下的行為表現的,它是一種內在動機驅使下的行為策略選擇,而非個體當下所知覺到的控制感的高低,這是 Mittal和 Griskevicius(2014)研究思路的致命偏誤。因而,內在機制的研究需要圍繞延遲滿足這一概念從理論根源出發重新梳理研究思路,體現權衡的“過程”特點和“動機”本質。
既然控制感調控了個體的延遲滿足從而影響到生命史策略的表現,那么內在機制的研究就必須明確影響控制感的根源。根據Heckhausen,Wrosch和Schulz(2010)的畢生發展動機理論,控制感是人類最主要的心理需求之一,為了獲取和維持控制感,個體會主動自發地采取各種控制策略(control strategy)。該理論模型是一個2(primary / secondary) × 2(selection /compensation)矩陣。控制策略可以分為首要控制(primary control)和次級控制(secondary control),前者是指個體改變外部環境來滿足自身需求的過程,而后者則是個體改變自身以適應外部環境的過程,它們都是人類個體維持以及提高控制感的方式和途徑。“選擇(selection)”指個體對于控制對象的主動性把握,“補償(compensation)”指個體對既定事實的認知重構和對其帶來的影響的補償性調節(Heckhausen,Schulz,&Wrosch,1998)。由此構成4種控制策略:選擇性首要控制,選擇性次要控制,補償性首要控制和補償性次要控制,在4種策略之上還有一個具有元認知性質的最優化策略。從進化理論功能視角來看,對控制能力的追求是個體與生俱來的生物本能(DeCasper &Carstens,1981;Heckhausen,2000)。控制感和對控制的追求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控制感被理解為對控制程度的感知,是暫時的、極易波動的認知現象,而分為首要控制和次級控制的控制策略是一種源于內在動機的、穩定的行為選擇傾向,又稱之為動機控制策略(control striving;Heckhausen,1999,2000)。動機控制策略是指個體為維持及提升自身控制感和自身控制能力而做出的策略選擇。
根據畢生發展動機理論,可見動機控制策略和生命史權衡內在機制在理論邏輯層面具有高度的一致性。第一,兩者均指向延遲滿足的心理成因,控制的結果就是延遲。第二,兩者均屬于動機層面的概念,體現個體的主觀能動性。第三,動機控制策略水平的高低是個體相對穩定的特質表現(Heckhausen,2000),符合內在機制的邏輯機理。由此進行假設,動機控制策略就是生命史權衡的內在機制。已有的實證研究支持這種假設,高水平的動機控制策略與許多慢策略表現存在相關,動機控制策略對身心健康乃至人生事件都有積極作用(Gitlin et al.,2006;Haase,Poulin,&Heckhausen,2012),次級控制能提升個體的信心和抗壓力(Poulin &Heckhausen,2007)。另外,盡管沒有直接證據表明童年經歷和動機控制策略水平高低的關系,但是童年延遲滿足的水平能預測青少年時期的慢策略相關行為(Chen,Zhang,Chen,&Li,2012),而自控力和延遲滿足之間是存在高相關的(陳會昌,李苗,王莉,2002)。
通過整合畢生發展動機理論和生命史理論,動機控制策略作為生命史權衡內在機制的原理可以假定為:成長于不同童年環境的個體會將不同水平的動機控制策略內化成生命史權衡的內在機制。例如,童年成長于惡劣環境的個體,由于環境威脅不可預測不可避免,動機控制策略并不能有效地帶來積極作用,因此個體形成了低水平的動機控制策略;相反,童年成長于良好環境時,由于環境條件對動機控制策略的不斷強化,個體的各種控制策略更加有效地被組織被運用從而內化為無意識的權衡傾向,由此表現為延遲滿足以及控制感的提升。
基于生命史理論的研究框架,本研究將進一步探索生命史權衡的內在機制。根據上文的理論推演,童年環境將作為自變量,動機控制策略將作為中介變量,生命史權衡將作為因變量。通過引入動機控制策略的概念,生命史權衡內在機制從理論上得到了更加清晰的闡釋。研究 1通過問卷調查的形式,系統地驗證動機控制策略是否中介童年社會經濟地位和生命史策略的關系。研究2采取實驗法,針對性地驗證暴露在負性環境線索中的個體的最優化策略是否起中介作用。本研究整合了生命史理論和畢生發展動機理論,為進化心理學注入新的元素,且填補了動機控制策略個體差異原因的研究空白,為“控制”相關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
鑒于 Mittal和 Griskevicius(2014)混淆了控制感和動機控制策略的區別,研究1旨在系統地驗證動機控制策略(完整的控制策略體系)是否起中介作用。本研究假設,在整個人生發展過程中,成長于良好環境的個體會有更高水平的動機控制策略,屬于慢策略者,相反,成長于不良環境的個體會表現出低水平的動機控制策略,屬于快策略者。
利用互聯網和實體宣傳欄在高校、研究所以及居民社區公開招募研究參與者。參與人數為215人,剔除無效作答數據13份,剩余有效數據為202份。其中,男性63人,女性139人,平均年齡26.6歲(SD=6.81)。
童年社會經濟地位(Childhood SES):整合并修訂已有研究的測量方法(see Griskevicius et al.,2013;Belsky,Schlomer,&Ellis,2012)。采用4個項目來測個體的童年社會經濟地位,“童年時家庭有足夠多的錢來滿足各種需求”,“童年時,父母在當地有較高的社會地位”,“相比于童年的伙伴,我的生活更加富足”,“我成長在一個富足穩定的小區環境中”,α=0.85。
動機控制策略:翻譯并修訂首要–次級控制優化量表(Optimization in Primary and Secondary Control,OPS;Heckhausen et al.,1998)。OPS-Scales由 5個量表構成。前4個量表分別由8個題目構成,最優化策略由12道題目構成。選擇性首要控制(selective primary control,SPC)(α=0.92)指個體在追求目標過程中主動積極的投入(包括時間、精力等),如“一旦確立目標,我就會竭盡全力去實現”,“遇到阻礙后,我更加努力”;選擇性次級控制(selective secondary control,SSC)(α=0.85)指個體為堅持目標而做出的提高和維持動機的努力,如“在做決定時,我總是告訴自己,做的決定是正確的”,“對于很難實現的目標,我會提醒自己,當它實現的時候我會感到無比自豪”,補償性首要控制(compensatory primary control,CPC)(α=0.85)指個體為達成目標而尋求外部資源,如“不能直接達成目標時,我偶爾采取迂回的方式去實現”,“當遭遇的困難太大,我會征求他人的建議”;補償性次級控制(compensatory secondary control,CSC)(α=0.78)是個體面對失敗或限制時的自我保護策略,表現為目標的轉移或認知調整,如“身處困境時,我寬慰自己,我在很多方面已經比別人的處境好”,“當不幸發生時,我會想到那些境遇還不如我的人”。最優化策略(optimization)(α=0.85),考察個體如何根據發展過程中的機遇和挑戰選擇合適的控制策略以及合理分配資源。如“我會選擇那些具有長遠利益而不是短期利益的目標”,“我會投入時間練就很多技能以便適用于不同的領域”。
生命史權衡:采用Mini-K量表(Figueredo et al.,2006)。Mini-K量表不設常模,根據20個心理行為指標來量化個體在快慢策略連續譜系的相對位置,每道題目評估的內容都相對獨立,測評維度在已有工具中最為全面,在橫向和縱向研究中的應用都顯示出理想效果(Figueredo et al.,2014) 。量表內容被設計成評估個體在慢策略維度的得分(α=0.79),最終版本經由數名同行師生根據生命史理論共同進行語義修正。
研究參與者需要完成一系列項目的作答,在此之前接受指導語的喚起。與自愿參與研究的在校學生不同,從社區招募的研究參與者得到一定的物質報酬。
指導語為:請回顧您人生經歷的重要轉折點,無論這些變化或者事件是否積極或者消極,它們都對您的人生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甚至時至當下依然影響著您。請根據您的實際情況,選擇最符合過去經歷及體驗的描述。注意,請根據對過去行為的回憶作答。
采用SPSS(version 21)軟件包進行數據統計。采用皮爾遜積差相關進行計算,不同控制策略同個體童年經濟狀況及生命史策略間的相關情況見表1。童年經濟狀況同最優化策略(r=0.17,p=0.023)、選擇性首要控制(r=0.18,p=0.013)、選擇性次要控制(r=0.15,p=0.039)及生命史策略(r=0.27,p<0.001)之間都呈現出明顯的關聯。生命史策略與不同控制策略之間均存在著明顯正相關。不同控制策略之間也均呈現出明顯正相關。

表1 童年經濟狀況、控制策略及生命史策略間的相關分析
生命史理論假設,童年經歷是個體生命史權衡的形成基礎,塑造了生命史策略的基本內涵。本研究采取一般線性模型(GLM),童年社會經濟地位以連續變量進入分析模型,同時 Mini-K得分作為結果變量,F(1,198)=12.75,p<0.001,=0.06,β=0.62,p<0.001。結果表明,與以往研究結果一致,童年社會經濟地位能預測個體的生命史策略,童年時的社會經濟地位越高,個體越傾向于成為慢策略者。另外,年齡以及性別分別或共同進入一般線性模型后對結果沒有影響。
根據研究假設,控制策略起中介作用,因而快慢策略者在控制策略上的得分應該有顯著差異。根據Mini-K得分在平均分(M=97.38) 1SD以上的被編碼為高分組,得分在平均分 1SD以下的被編碼為低分組,剩余的被編碼為中等組。高、中、低 3個組別的控制策略得分差異顯著(表2)。事后兩兩比較采取LSD方法,分析的結果表明,各個組別在各個維度上均存在顯著差異,Mini-K得分高的個體體現出更高的控制力。這一結果表明,慢策略者會更加積極地采取各種控制策略來調節其行為。

表2 控制策略得分在生命史策略組間的平均數差異
隨后進行中介分析(Muller,Judd,&Yzerbyt,2005),分析過程采取Tofighi和MacKinnon(2011)的方法(同時報告中介效應的置信區間估計),運用RMediation軟件包進行中介效應分析。結果表明,最優化策略(optimization)、選擇性首要控制(SPC)以及選擇性次級控制(SSC)均發揮中介作用,具體結果如圖1、圖2、圖3所示。童年社會經濟地位能夠預測最優化策略得分、選擇性首要控制得分、選擇性次級控制得分(b1=0.29,p=0.018;b2=0.28,p=0.006;b3=0.19,p=0.051),童年社會經濟地位同樣能預測慢策略得分(b=0.62,p=0.001)。童年社會經濟地位進入分析模型后,3種控制策略均能預測慢策略得分,中介效應顯著(b=0.19,SE=0.08,95% CI [0.033,0.359];b=0.25,SE=0.09,95% CI [0.069,0.438];b=0.16,SE=0.09,95% CI[0.001,0.341])。

圖1 最優化策略的中介作用

圖2 選擇性首要策略的中介作用

圖3 選擇性次級控制策略的中介作用
盡管Belsky等人(Belsky,2007,2010;Belsky &Pluess,2009a,2009b)的發展模型涵蓋了社會環境、家庭環境、教養情況以及依戀風格等多個因素,但是這些因素都緊緊圍繞著童年社會經濟地位這一變量展開。事實證明,中國古語里“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孩子”的確表現出與窮人家的孩子不一樣的行為和心理。作為初步的探索,研究1揭示了動機控制策略作為生命史權衡內在機制這一客觀事實,控制感的變化及實際水平只是生命史權衡的結果。
本研究結果雖然只有最優化策略(optimization)、選擇性首要控制(SPC)以及選擇性次級控制(SSC)發揮中介作用,另外兩種控制策略在統計上并沒有起中介作用,然而,后者在趨勢上也是符合中介效應的,快策略者(低分組)比慢策略者(高分組)的確更少地運用控制策略,表現出更低水平的動機控制策略。因此不能輕易排除補償性控制的作用,例如,補償性次級策略的使用能幫助學生更有效地應對學業失敗(Hall,Perry,Chipperfield,Clifton,&Haynes,2006),這和生命史理論中關于慢策略者在具身資本上的努力投入的假設相吻合。
另外,由于采取問卷調查形式,研究所得結果無法排除研究參與者可能表現出來的社會稱許性,且由于調查問卷篇幅過長,研究參與者極易出現作答疲勞,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結論的可靠性。因而,接下來的研究應當把研究問題聚焦并大大壓縮研究參與者的作答時間。
研究1通過問卷調查啟動的方式證實了動機控制策略發揮中介作用,慢策略者比快策略者更積極地運用各種控制策略來做出生命史權衡。研究2通過實驗的方法進一步檢驗快慢策略者在動機控制策略上的差異。研究2假設,當暴露在負性環境線索中時,動機控制策略中介童年環境和生命史策略的關系。
利用互聯網和實體宣傳欄在高校、研究所以及居民社區公開招募研究參與者。參與人數為71人。其中,男性35人,女性36人,平均年齡26.9歲(SD=3.42)。其中實驗組35人,控制組36人。
參與正式實驗的所有被試均需要完成童年社會經濟地位的測評,采用的問卷和研究1中的問卷一致。
實驗參與者被隨機分配到實驗組或者對照組。沿用 Griskevicius等人(2013)的方法,實驗組被試閱讀一系列社會不穩定或死亡線索相關的新聞,這些新聞均改編或采摘自互聯網但不限于經濟領域。被試被告知這是記憶相關的實驗,參與者需要盡可能地記住新聞中的細節。由于題項較多,在作答過程中,研究參與者被反復提醒,這只是一個關于記憶準確性的研究。對照組被試被要求羅列描述辦公室可能有的一些物品,例如訂書機,文件夾等(Mittal&Griskevicius,2014)。
為確保實驗啟動的效果在整個實驗過程中得到維持,研究 2只要求被試完成首要–次級控制優化量表中的最優化策略測評分量表(α=0.80)。不同于研究1,研究2的指導語為“請根據您的實際感受,選擇合適的選項”。已有研究表明,最優化策略直接調節首要控制策略和次級控制策略的使用和實際水平從而影響最終結果(Haase,Poulin,&Heckhausen,2012)。
在實驗的最后環節,生命史權衡的測評采用Griskevicius等人(2013)以及 Mittal和 Griskevicius(2014)的方法,采取延遲滿足(gratification delay)指標,被試指出其在以下兩個問題中的偏好:“相比于明天拿到300元的實驗獎勵,我寧愿1個月后拿到400元”,“相比于明天拿到700元的實驗獎勵,我寧愿3個月后拿到800元”。采用李克特7點量表進行評分。被試在兩個項目上的作答被整合為延遲滿足指標,結果顯示一致性系數較高(α=0.91)。
在正式實驗前,本研究招募 36名志愿者(男性20名,女性16名,平均年齡25.0歲)來評估用于啟動的實驗材料。實驗材料由若干張描述負性環境信息的新聞圖片構成,內容主要分為恐怖襲擊、自然災害、經濟波動以及意外事故四個方面。所有圖片均源于互聯網,來源網站均屬于中國官方媒體。志愿者需要在認真閱讀材料后依據下述問題通過7點評分(1表示完全不同意,7表示完全同意)來指出其當下的真實感受:“世界越來越不安全了”,“社會變得越來越不穩定”,“當下,生存壓力越來越大”(α=0.86)。結果表明,實驗材料有啟動效應,M(SD)=5.02(0.97),t(35)=6.28,p<0.001,d=1.05。
采用皮爾遜積差相關分析,控制組的童年經濟狀況(M=14.08,SD=4.99)、最優化策略(M=37.28,SD=4.86)和延遲滿足(M=6.08,SD=2.80)之間均不存在顯著相關(表3)。

表3 童年經濟狀況、最優化策略及延遲滿足間的相關分析(控制組)
實驗組的相關分析顯示,童年經濟狀況(M=14.46,SD=6.09)、最優化策略(M=41.26,SD=6.80)和延遲滿足(M=6.08,SD=2.80)之間呈現出明顯的正向相關(表4)。

表4 童年經濟狀況、最優化策略及延遲滿足間的相關分析(實驗組)
一般線性模型(GLM)的結果表明,童年社會經濟地位與實驗條件對最優化策略的預測存在交互作用,F(1,67)=20.35,p<0.001,=0.37。在對照組,最優化策略的使用并沒有在童年社會經濟地位上體現組間差異,β=0.21,p=0.21,R2=0.05。然而,在實驗組,童年社會經濟地位高的個體更多地使用最優化策略,β=0.84,p<0.001,R2=0.57。實驗結果與研究1的結果一致,處于壓力情境的個體在控制策略使用上的差異源于童年社會經濟地位的差異。
同樣,童年社會經濟地位與實驗條件對延遲滿足的預測存在交互作用,F(1,67)=16.40,p<0.001,=0.33。在對照組,延遲滿足并沒有在童年社會經濟地位上體現組間差異,β=0.06,p=0.52,R2=0.01。然而,在實驗組,童年社會經濟地位高的個體表現出更高水平的延遲滿足,β=0.42,p<0.001,R2=0.65。實驗結果與 Griskevicius,Delton等人(2011)的結果一致,在死亡線索或經濟不穩定線索的啟動下,童年社會經濟地位高的個體表現出更高水平的延遲滿足。
根據上述結果以及研究假設,本研究隨后進行中介效應分析。中介效應的分析依然采取 Tofighi和MacKinnon(2011)的方法。在實驗組,童年社會經濟地位能預測最優化策略得分(路徑1:b=0.84,p<0.001)以及延遲滿足得分(路徑 2:b=0.42,p<0.001),進一步地,童年社會經濟地位進入分析模型后最優化策略也能預測延遲滿足得分(路徑3:b=0.14,p=0.050),中介效應顯著(b=0.12,SE=0.06,95% CI [0.005,0.25]),結果如圖4所示。

圖4 最優化策略的中介作用
研究結果表明,當暴露在負性環境線索中時,動機控制策略中介童年環境和生命史策略的關系,具體表現為最優化策略中介童年社會經濟地位和延遲滿足的關系。
已有文獻(Heckhausen et al.,2010)并沒有系統地考察動機控制策略個體差異的來源,本研究彌補了這一研究命題的空白。盡管目前無法確定童年環境是否是動機控制策略個體差異的唯一來源,例如不排除基因的因素,但是從研究結果來看,童年環境至少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驗證了理論假設的大前提:動機控制策略體現了童年環境的特點,是對童年環境條件的內化。實驗進一步驗證了動機控制策略是生命史權衡的內在機制。
控制感是行為體系與環境作用的結果,而動機控制策略水平是源于童年的更為穩定的心理特質。最優化策略所發揮的中介作用論證了控制感作為中介因素是一種理論偏誤,無論個體的控制感是否波動,最優化策略都在驅動個體所表現出的不同水平的延遲滿足。
根據中介效應分析的結果,負性環境線索啟動了個體調整最優化策略從而適應于環境變化。當暴露在負性環境中時,童年社會經濟地位高的個體比童年社會經濟地位低的個體有更高水平的最優化策略,這不僅說明童年社會經濟地位高的個體有更高水平的動機控制策略,而且其控制努力的本質也有所不同。更具體地說,慢策略者更多地是通過理性的心理行為來實現控制感的維持以及提升,進而才能表現出更高水平的延遲滿足。Griskevicius,Delton等人(2011)所發現的死亡線索啟動延遲滿足現象并不是因為快策略者體驗到控制感缺失而沒有做出延遲滿足行為。更合理的解釋是,快策略者往往通過非理性行為來維持控制感,而慢策略者通過理性行為來實現控制,例如快策略者通過當下的揮霍和即時滿足(Laran &Salerno,2013)在不穩定的環境中尋求控制感,而慢策略者往往通過減少冒險行為(Griskevicius,Delton et al.,2011)來獲得控制感。
此外,需要注意的是,在研究 2的控制組中,沒有采用研究 1中的“請回顧您人生經歷的重要轉折點……”的指導語啟動,“童年經濟狀況”同“最優化策略”之間的相關系數為 0.21(沒有達到顯著水平)。此外,由于沒有任何其他負性環境啟動,“童年經濟狀況”同“延遲滿足”之間的相關系數(r=0.11)也沒有達到顯著水平。不過,同研究2的實驗組相比,研究1里的指導語啟動的效果也較為有限。由此可見,在強大負性環境線索的啟動下,個體源自童年環境的動機控制策略和生命史策略可以更為真實地展示出來。
生命史理論的研究深化了傳統觀念對貧窮或者富裕的認識。富裕環境成長的個體與貧窮環境成長的個體不僅在物質層面存在差異,精神和心理層面也同樣存在差異。這種差異的反饋調節作用甚至能影響個體的生理性發展,這是其他發展理論很少深入探討的問題。童年時期,特別是6歲以前的成長經歷對個體終身發展的影響都是不可忽視的。例如,成長于惡劣環境的女性更早地性成熟(Del Giudice&Belsky,2010),成長于惡劣環境的男性更加注重子女的生育而非養育。這樣的心理作用于生理的模式是幾十萬年生物進化的結果。
個體的幼年環境會影響一系列生命史事件的出現和持續時間(林鎮超,王燕,2015),這一過程的內在機制是個體對人生的動機控制策略,表面上看是個體可以有意識掌控的心理過程,然而其背后卻隱藏著內在動機趨勢下的行為選擇,這一客觀事實對傳統的社會化理論產生了沖擊。生命史理論強調童年環境的重要性,0到6歲的童年經歷對個體的影響比社會化后期任何一個6年甚至更長時間的影響都要深刻。當然我們并不否認童年后的社會化也會對個體持續產生作用(Bernert,Merrill,Braithwaite,van Orden,&Joiner,2007),或在生命后期發生變化(Bustillos &Ballesteros,2013)的可能。從更高層面看,上述問題已經涉及社會政策的層面,社會力量對后代培育的干涉不應該只是從學校教育開始,而應該始于母嬰階段,社區環境對于個體的發展同樣重要(Copping,Campbell,&Muncer,2013;Simpson et al.,2011)。
生命史理論不僅挑戰了傳統理論對個體發展的觀點,而且還挑戰了關于社會流動的傳統理論(李路路,朱斌,2015),即貧窮和富裕的代際傳遞不僅僅是客觀條件所造成的,貧窮出生的個體表現出來的心理特質使得其更容易延續貧窮的命運。例如,快策略者延遲滿足水平更低,自我控制能力更低(Griskevicius,Tybur et al.,2011),這些都會影響其最終取得的學業成就和社會成就。不過,如果將生命史理論的研究單純理解為“富人越富,窮人越窮”,是有偏頗的,它應該前置很多特定條件,對富有和貧窮的定義也不應該僅僅是金錢的多寡。社會政策的制定者應當看到,對于兒童而言,只有豐裕的物質條件并不能保證其健康成長,對父母所應當承擔的義務的界定應該突顯心理層面的關懷。然而,我們需要關注的命題依然是,童年環境的確奠定了個體終身發展的心理基礎,這種決定性遠超乎傳統的認識。
缺乏進化的意義,對心理現象的一切解釋都是單薄無力的(Dobzhansky,2013)。人的心理,也是生物進化的結果。生命史理論所揭示的,是心理本能對個體發展的巨大影響,生命史權衡則是整個過程的具體表現。本研究對于前人的已有成果進行客觀的批判,對于控制感作為生命史策略的內在機制提出質疑,整合了生命史理論與畢生發展動機理論,提出假設并驗證了動機控制策略是生命史策略的內在運行機制。
這一結果具有理論價值和實踐價值。一方面,這一探索為生命史理論從微觀層面提供實證支持并提供了研究的突破口;另一方面,生命史權衡內在機制的明確有利于提升教育活動的針對性和有效性,Geronimus(1996)認為,盡管我們發現了很多心理及行為問題是有系統性的根源的,但是我們依然要看到教育活動的價值及意義,如何在個體的人生發展中予以有效的干預也是生命史研究應該關注的問題。
除了為進化心理學以及生命史理論注入了新的元素,本研究也為內在動機與行為策略的選擇上,強調了“進化”與“適應性”原則。以內在動機為代表的認知層面的特性,本身具有進化與適應的因素,就像動機控制策略水平的高低并沒有好壞對錯之分,但對于不同的個體而言卻有不同的適應意義。高水平的動機控制策略對于生存的意義通常是顯而易見的,但這并不意味著低水平的動機控制策略一定不利于快策略者的生存。如果環境多變并且環境威脅不可預測,那么活在當下,嘗試風險,就比長時間的規劃更有意義。生命史策略的內在機制是由進化的力量以及童年環境共同決定而產生的適應模式。這一視角對于發展與教育心理學以及認知心理學等相關領域具有積極的啟發意義。
研究結果表明,動機控制策略(本研究驗證的最優化策略、選擇性首要控制以及選擇性次級控制)中介人生轉折點中或負性環境條件下童年社會經濟地位和生命史權衡的關系,動機控制策略是生命史權衡的內在機制。其內在原理如下所述。
第一,在良好的童年環境中,環境線索可感知可預測可利用,而在惡劣的童年環境中,環境威脅不可預測不可避免,環境因素決定了最適合特定個體生存和發展的路徑。
第二,物質條件的豐裕以及可能伴隨的良好照料保障了動機控制策略得到正面強化的可能性,相反,物質條件的匱乏以及可能伴隨的照料不足損害了動機控制策略的強化過程。比如成長于良好環境的個體,其獲得的成功與其控制水平成正相關,努力了往往有回報,因而其適應于環境的結果就是不斷提升控制的能力、增加控制的信心。
第三,由于高水平的動機控制策略能持續得到正面回饋,成長于良好童年環境的個體逐漸形成慢策略的發展模式更加關注計劃性和未來的發展;而成長于惡劣環境中的個體動機控制策略水平與實際的回報不存在積極的關系,逐漸形成快策略發展模式,更加關注當下的利益和生存(Belsky et al.,2012)。發展模式分化后比較穩定,童年時期所塑造的心理機制一直影響個體的成長。
第四,當生活環境發生變化時,個體發展模式的差異就被突顯出來,慢策略個體無意識地采取積極理性的策略,通過自身的努力消除環境所帶來的不良影響,快策略個體無意識地采取非理性策略,通過對短期利益的追求和滿足實現對控制感的維持和提升。這是成年個體行為的差異從童年經歷中尋找原因的基本原理。
第五,個體都會認為其采取的策略是最具有適應性的。通俗地說,快策略者在大多數時候并不認為其快策略行為是不合時宜的,根據生命史理論的觀點,快策略者的非理性行為體系在其成長過程中可能是發揮積極作用的。動機控制策略是一種內心動機驅使下的行為策略選擇,而不僅僅是一種知覺,其引導了一系列的心理過程和行為過程。動機控制策略所代表的內在機制,是個體在生命史權衡中主動表達的過程,而不僅僅只是一種理論概括。
至此,生命史策略的塑造、形成以及調整過程已經清晰地呈現出來。個體在敏感期(0至6歲時期)根據依戀狀態做出對成長環境條件的判斷,依據這一判斷,個體的心理行為表現吻合生命史權衡連續譜系上的某一點并隨著成長經歷上下波動。慢策略者的調整相對積極,它們會盡力控制自身和人生的進程,而快策略者的調整相對松散,更容易被環境或刺激所左右,在人生的重大事件中或暴露在特定環境刺激中時,個體差異更為突出。需要補充說明的是,本研究所驗證的內在機制是籠統的機制,個體在微觀層面如何進行具體的心理過程和行為過程必須根植于個體所處的具體情境。
本研究在一些過程中還存在一些局限。例如在研究 1中,補償性首要控制(CPC)和補償性次級控制(CSC)在統計上沒有明顯中介效應的存在,但是其趨勢依然是符合規律的。從理論上看,選擇性性質的動機控制策略的確比補償性的動機控制策略更加符合邏輯假設,個體的努力集中體現在主動性上,是環境因素強化心理行為過程的必然,而補償性性質的動機控制策略是否有效帶有偶然因素,因而選擇性性質的動機控制策略更容易被環境所強化。這個問題需要將來的研究進一步予以解釋,然而。作為探索性的研究,研究1為將來的研究奠定了基礎。研究2并沒有對5種控制策略進行一一驗證,而是選取最高水平的最優化策略進行分析。盡管如此,研究結果對研究假設的支持已經相當充分。針對研究的目的而言,研究1和研究2已經明確動機控制策略作為生命史權衡內在機制這一客觀事實,上述局限與不足是未來研究需要細化的研究問題,并沒有影響本研究結果與結論的信效度。
從宏觀上看,未來研究應當繼續整合生命史理論和畢生發展動機理論。未來的研究工作不應當只是把兩個來源的研究做簡單的加減法,而應當以問題為中心,從個體發展的角度深入挖掘其背后潛在的規律。從微觀上看,未來的研究應當以控制策略使用情境的細分作為突破點。盡管本研究證實動機控制策略發揮中介作用,但是動機控制策略體系所涉及的5種不同的控制策略在生命史權衡情境下之間的關系卻仍待研究。另外,選擇/補償維度和首要/次級維度在生命史權衡下的意義需要被重新審視,實際上,我們暫時還不知道每個維度對于生命史權衡的意義。
從生命史理論的核心思想來看,未來的研究應當始終把握進化的原則。對生命史理論和畢生發展動機理論進行整合,應當在進化心理學的理論框架下完成,對生命史理論和畢生發展動機理論進行整合也應當始終把握適應性原則。其次,畢生發展動機理論和生命史理論的研究都是基于宏觀層面的人類個體發展的角度展開的,這也就決定了其理論框架下的所有研究都需要注意樣本的代表性,不僅要考慮年齡、性別等基本的心理學因素,還要綜合考慮出生地、社會階層等各種社會因素。
本研究驗證了動機控制策略是生命史權衡的內在機制。
研究 1通過問卷調查的方法,發現最優化策略、選擇性首要控制以及選擇性次級控制均對于童年社會經濟地位與生命史權衡慢策略維度的關系中發揮中介作用,補償性首要控制以及補償性次級控制有相同的統計趨勢。這一結果證實了動機控制策略是生命史權衡的內在機制。
研究2通過實驗的方法,發現暴露在負性環境線索中的被試,最優化策略中介童年社會經濟地位和延遲滿足的關系。結果表明動機控制策略的個體差異主要來源于童年環境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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