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紹青,靳麗麗(.華北理工大學,河北唐山 064400;.河北科技學院,河北保定 07000)
古代詩詞中茶文化的英譯方法
李紹青1,靳麗麗2
(1.華北理工大學,河北唐山 064400;2.河北科技學院,河北保定 071000)
由于東西文化差異、中英語言有別、古代詩詞語內翻譯不易等文本內外諸因素的制約,我國古代茶文化詩詞的英譯本一般很難翻譯出原作的"形、神、韻"。文章通過個案研究結合翻譯理論,從異曲同工、舍"形"取"意"以及形神兼備三個方面有力探討了翻譯方法在我國古代茶文化詩詞的"形"、"意"、"神"在英語文化中的移植。
茶文化;詩詞;英譯;形;意;神
借茶抒情,以茶言志。中國歷代茶文化詩詞佳作莫不隱隱流淌著一脈茶香。古代茶文化詩詞的英譯本無疑成為西方世界欣賞中國古代茶文化的一面鏡子。然而,時空差異、文化差異、語言差異等文本內外因素的制約,導致目前大部分茶詩詞的英語讀本嚴重缺失了我國茶文化詩詞的用詞精妙、意境深遠和豐姿神韻。為“譯”消得人憔悴的筆者博覽“譯”論紛紛之后終于有了一點“柳暗花明”的感覺。
翻譯蘊含茶文化的古詩詞時,譯者時常遇到在漢語茶文化詩詞中司空見慣而在英文化并不存在的意象。文學翻譯者最棘手的問題就是補償譯文讀者的這種文化缺?。╟ultural default)。類比補償(compensation in kind)便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文化空缺翻譯補償策略。意象是詩詞的基本元件,為塑造詩詞意境服務。中國古詩詞以其朦朧的意象享譽全球,因為中國人喜歡抽象模糊、具有意象性的東西,以含蓄為美。相比之下,西方人比較喜歡精確、有實證的東西。源語意象雖不可移植,卻可類比——原文意象在譯文中的“一一映射”。為了避免在茶文化詩詞英譯中出現令英語讀者困惑不解、不知所云、陌生怪異的中國特色的意象,譯者應該找到目標語讀者熟悉而又自然的相關的意象來替代源語中的意象,以便“消除差異”(flattering out of difference)。漢語意象本身雖然是模糊的,但是其中代表的感情在英語中卻是能夠具體化的。
例如:顧況《過山農家》中“莫嗔焙茶煙暗”譯為“Don't hate the cloudy smoke from the baked tea”可謂獨具匠心。譯文中的具體意象“cloudy smoke”與漢詩中的“煙暗”可謂中西文化中天生地配的一對意象,既尊重了原文作者,又取悅了譯語讀者。譯者將“煙暗”進行了“清晰化”處理,不但力求“易解”,而且還“保存了原作的豐姿”,對英語讀者產生的審美效果可謂“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苯柚熬唧w化”的手段對譯入語進行茶文化缺省補償,屬于隱性補償(implicit compensation)這一歸化傾向的翻譯策略。
西方譯界有句名言:“翻譯者即反叛者” (“Translator, traitor”)。正如老舍先生所說:“翻譯不是結結巴巴的學舌,而是漂漂亮亮的再創造。”高明的譯者既“從心所欲”,又”不逾規”。由于東西文化障礙、中英文體差異、讀者閱讀習慣不同等,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因表征手段調整而對原文進行增益、刪減、改寫等各種變通處理,屬于譯之為易的常態。許淵沖先生主張“得意忘形——發揮譯語優勢,深化可以使人樂之?!?/p>
【例】“卻喜侍兒知試茗,掃將新雪及時烹?!保ā端臅r即事》之《冬夜即事》的尾聯)
譯文:Happily the maid knows how to make good tea And gathers up fresh fallen snow to brew it.(楊憲益、戴乃迭譯)
此中有真“譯”!字面無“茶”卻有“茶”——“茗”者,茶也。雪之清寒晶瑩配茶之清神韻骨,更讓人綠波蕩俗。鑒于不懂茶事的英語讀者恐怕渾然不知“雪水煎茶”之奧妙,譯者將“新雪”中平添“fallen”不僅表現了雪落下的狀態,而且與fresh形成頭韻,令英語讀者語感舒暢,原詩的“言外”魅力也體現出來了。將“試茗”增譯“good”道出了“原句的弦外之音——雪水煮茶釀出的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好茶。讀者仿佛身臨其境聞到幽幽茶香。譯者采取了增益的手段對茶文化詩詞進行隱性補償,使得曹雪芹的良苦用心溢于譯語文化的異域風情之中。于是譯語讀者莫名其妙的“試茗”和“新雪及時烹”便由譯者“得意忘形”的神來之筆融合補償(compensation by merging) 為妙趣橫生的“新雪烹嫩茶”,出神入化地向譯語讀者傳達了中國獨有的茶文化,使之明白如何泡一壺好茶,讓其領略到中國茶道之美。另外,“brew”一詞比之將“烹”簡單異化處理的“cook/boil”更能譯出原詩中“烹”(茶)的意境美。
詩歌是不自由當中的自由,要在方寸之間窮盡妙理。以詩譯詩,這是一種值得追求的境界。因受限于格律,“好詩(詞)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寫詩(詞)不易,譯詩更不易。茶文化的古詩詞注重押韻——要么各行押韻,要么隔行押韻,讀起來朗朗上口,富有節奏感??上КF有的茶文化古詩詞英譯本幾乎都極難還原原文本應有的韻味。然而,典籍英譯工作者從來沒有因此放棄“形”“神”“韻”三位一體地移植古詩詞曲中的茶文化完美意境的追求。
江楓主張文學翻譯應“形似而后神似”(similarity implies fidelity)——神以形存,立形方能傳神。用譯入語復制原作之形,以傳原作之神。[1]“一切照原作,雅俗如之,深淺如之,口氣如之,文體如之。”[2]趙彥春的象形詩譯作——元稹之寶塔詩《一字至七字詩·茶》英譯本即為“形似而后神似”的直接體現。
試比照元稹《一字至七字詩·茶》原詩及其趙氏英譯本:
一字至七字詩·茶
One-to-Seven-Word Tea Verse
唐·元稹
By Yuan Zhen,Tr.Zhao Yanchun
茶,
Tea,
香葉,嫩芽,
Balmy leaves,sprouts wee
慕詩客,愛僧家。
Appeal to poets,monks and me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The carved jade white,the sleek silk bright,
銚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
Baked the pistil yellow hue,twirled the floral curls slight.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Invited to view the moonlit night,and usher in the dawning light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后豈堪夸。
Bathing all the drinkers coming and gone,toasting to the scent that lingers on.
英漢對照之后我們嘆為觀止,不難體會到譯者的匠心獨運:
由象形觀之,英文寶塔詩酷似漢詩金字塔。逐行詞數遞增,且每一句都各自成對,讀起來瑯瑯上口,聲韻和諧,節奏明快,頗有原詩“鯤鵬展翅,扶搖直上”之感。
在韻律上,《一字至七字詩·茶》各詩句的結尾依次為“茶”、“芽”、“家”、“紗”、“花”、“霞”和“夸”,“a”為韻腳,一韻到底,而且全部押的是險韻,一氣呵成。而趙氏譯詩前三句以英文長元音“i:”為韻腳,中間三句詩以“ight”作為韻腳,末句則以“n”作為韻腳。需要說明一點,英語中罕有整首詩歌全部詩行“一韻到底”的情況,只有在同一節詩中才可能共用一個韻腳——同韻?!兑蛔种疗咦衷姟げ琛汾w氏英譯本中,七個詩行,只有三個韻腳,其中兩個同韻(“i:”和“ight”)三個韻腳代表原詩三個詩節,分別對應原詩的三層意思:①點題。②茶藝之美③茶的妙用。用韻恰到好處,毫無“因韻害義”之嫌。
在意蘊上,用balmy leaves,sprouts wee等諸意象,給英語讀者華而不奢的視覺盛宴的想象空間,增強了整首詩的韻律美,而且吸引了讀者眼球。
一言蔽之,趙氏譯本如此“形、神、韻”三全其美,堪稱典籍英譯經典之作。實踐出真知:譯詩首先應是一首詩,其次是一首映照原詩的詩。譯文應該逼近原文的形意張力,盡量保留原作的意義潛勢或解讀空間。否則,即使音美、意美、形美,也未免顯得做作或下筆太重。
古代詩詞中茶文化的英譯并非機械的文辭對應,應深入到中西文化之源,以形、意、神趨同原詩(詞)為旨歸,但也不拒絕靈活調變。譯者的創造性在于逼真地再現原作中內容與形式和諧統一的藝術形象。竊以為,茶文化古詩詞英譯有上中下三策——如能緊扣原文而不失其宏旨,則最大限度保留其形、絕不作變通、引申、調控,以求“形似而后神似”,畢竟原文本“形”與“神”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贝藶樯喜摺L热舨柙娫~意象中國文化有而英語文化無,則盡力在譯語文化中物色等效意象,以求譯文對目的語讀者所產生的效果與原文對原語讀者所產生的效果相當,此為中策。“形”“意”不可兼得,舍“形”而取“意”者也。如此無奈之舉則屬下策。目前關于中國茶文化詩詞英譯的專門研究還在蹣跚學步。因此,筆者芹獻拙稿,旨在拋磚引玉。
[1]李紹青.翻譯以忠實為第一要務— —江楓先生學術訪談錄[J].江蘇外語教學研究,2015(4):95.
[2]李紹青.從《論讀書》走近王佐良[J].大舞臺,2011(7):292.
李紹青(1972-),男,河北衡水人,語言學、翻譯學雙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外語教學與研究。
靳麗麗(1981-),女,河北邯鄲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英美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