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明茶畫藝術探析

許艷艷

（河北衡水學院，河北衡水053000）

文徵明茶畫藝術探析

許艷艷

（河北衡水學院，河北衡水053000）

茶文化在明代屬于獨特的時代。文徵明作為茶畫藝術的代表人物開拓了明代的茶文化和茶文明。文徵明的茶畫淡雅自然、超凡脫俗、平和沖淡，代表著整個明代茶畫的藝術審美和情趣風貌。本文通過分析文徵明的《惠山茶會圖》、《品茶圖》和《茶具十詠圖》，重點分析文徵明茶畫的藝術風格，并分析產生文徵明如此畫作的原因。這樣的梳理有利于我們了解吳中文人茶畫的整體創作風格，有助于從一個側面了解明朝的茶畫，甚至明朝的茶文化。

文徵明；茶畫；隱逸

明朝因為特殊的政治制度，迫使一大批文人畫家紛紛將畫筆對準茶事，描繪飲茶的寧靜淡雅。這使茶畫藝術有了新的發展，促進明代茶畫藝術的盛行。明代的茶畫藝術在中國茶文化中占據著特殊地位，所以便出現了一大批文人畫家，文徵明便是其中一位。文徵明的茶畫自然沖淡，在明代茶畫史上占據著一席之地。

1 明代茶畫藝術的盛行

中國有著悠久的飲茶和種茶歷史，所以就有綿延流長的茶文化。茶文化有茶詩、茶詞、茶畫。茶詩和茶詞自《詩經》便已經開始，其后到了唐朝為興盛期，宋朝達到頂峰。茶詩詞如同遠行千里的大船，漂流在茶文化的長河中。當然豐富的茶文化中還包含另一種藝術形式—茶畫。“歷代茶畫藝術作品的內容，大多以描繪采茶，炙茶、碾茶、煮茶、奉茶、品茶、斗茶、論茶、以茶會友，敬茶傳誼，以茶寄情等為題材。”[1]如果說茶文學在唐宋繁榮，那么茶畫在明朝則具有了空前的發展。明朝中葉，以沈周、曹寅、文徵明為代表的吳門畫派，便用茶畫來描寫江南煙雨朦朧的山水世界，并通過茶事反映出文人特有的胸襟和情懷。吳中文人“以茶入畫”的技法在中國茶畫史上影響重大，意義深遠。

明朝的茶畫從總體上體現出兩大突出特點。一是茶成為尋常之物，百姓人家皆有飲茶之風。明朝的茶畫不再只是文人雅士抒發一己情緒的載體，而是將畫筆對準了普羅眾生。茶的清淡高雅、沖淡之風也不再是士大夫的專享情趣，而是深深地浸透在社會各個階層。二是哲學境界的開拓。明代茶畫中多注重閑情逸趣和寧靜淡雅的境界，重視環境的清幽安靜，冷郁月光，清泉松柏，寂寞空靈。這些氣韻和意境在明人茶畫中得到鞏固和加深，形成了明朝茶畫別具一格的繪畫特質和審美情調。

明朝茶畫中，有諸如沈周、曹寅這樣的畫家的孜孜不倦地努力，才創造出了明朝茶畫瑰麗的藝術特質，當然在這些畫家中也應該特別提到文徵明。

2 文徵明及其代表茶畫賞析

文徵明，原名壁，字徵明。他是明代著名的畫家、書法家、文學家。他繪畫學習沈周，與他共同開創了“吳派”。在繪畫史上，與沈周、唐伯虎、仇英并稱“明四家”，可見其在繪畫藝術的造詣極高。文徵明善工筆，能寫意，山水、人物、花鳥、走獸皆可入畫。同時，文徵明也是飲茶的高手。在山水田園之間，與友人揮毫潑墨，將飲茶之景繪于畫中。正如他的詩歌《煮茶》：“絹封陽羨月，瓦缶惠山泉。至味心難忘，閑情手自煎。”[2]可見，文徵明與茶有著特殊的情感，也正是基于此，文徵明才創作出了很多與茶相關的優秀的畫作。

2.1 《惠山茶會圖》

《惠山茶會圖》描繪的是文徵明和蔡羽、湯珍、王守等一眾好友游覽無錫惠山時的情景。是年為正德十三年的清明，惠山腳下，茅草屋旁。眼前松針幾許，遠處青山點點。茶亭中二人坐于井邊，一人望于井中，一人目送遠方。文徵明則站在桌幾旁頌詩為樂，友人則側耳聆聽。古松虬盤，立于天地之間。樹下茶童備火煮茶。茶灶上正煮著井中的新水，茶案上排放著各種茶具。此畫中雖然對肖像的刻畫較弱，但是對人物的情致卻描繪得栩栩如生，生動傳神。文徵明運用傳神的技法將人物文雅、閑適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來。這不但是《惠山茶會圖》的意境之美，同時也是文徵明的心向往之的藝術追求。畫中青山翠松，與文人品茗頌詩的情致相協調，到達了情景交融的詩意想象。

2.2 《品茶圖》

《品茶圖》作于嘉靖十年，描繪的是以茶會友的情景，這年文徵明已經六十二歲。畫中描繪的是深林之中，有兩間茶屋。茶屋旁邊幾個高聳的松樹，直插云霄，給人以莊嚴肅穆之感。松樹后面是被群山環抱，似天外飛仙的桃花源。畫面有幾人形態各異，各具特色。其中兩人端坐屋內品茗茶香，享受著暫得一時的安靜。一人則趨步朝著茶屋走來，似乎是被淡雅的茶香所吸引。茶童則在急忙地備茶煮水，整個畫面顯得安靜自然。畫的上方提著詩詞，介紹了文徵明宴請賓客的經過，而《品茶圖》便是在這種契機下畫成的。到了明朝，繪畫也都是“緣事而發”，文徵明像技藝精湛的攝影師，將他與朋友喝茶論道的場景拍了下來，成為一幅永不褪色的淡雅的藝術照。

2.3 《茶具十詠圖》

中國是茶的故鄉，所以對于飲茶品茗的器物也就相當講究。中國的茶具，除了種類繁多，方便實用，更因為茶文化的盛行而兼具著藝術美感。文徵明作為視茶如命的文人，對茶具也頗具研究。在《茶具十詠圖》中，他自題“茶具十詠”五言律詩十首，分別為茶塢、茶人、茶筍、茶籝、茶舍、茶灶、茶焙、茶鼎、茶甌和煮茶。畫中描繪的是青山之下，郁郁蔥蔥。兩間房舍，周圍繞在籬笆之中。主人盤坐在屋中，古書和茶壺置于兩側。茶童則正在屋內燒水煮茶。這是嘉靖十三年的谷雨前三天，文徵明因病未出門故自顧自飲茶自評。整個畫面構圖充盈，橫狹而縱高，但是卻又和諧統一。主題鮮明突出，筆法老道精煉，用墨輕重適中，包含著文徵明濃郁的儒雅氣質。

3 文徵明茶畫的獨特意韻

3.1 淡雅自然

“明代吳中文人畫家們不僅利用茶來表現幽靜的人生意趣，還進一步利用茶創造出一種‘茶隱’的隱逸生活形態。”[3]文徵明作為吳中文人畫的代表人物，其畫作中亦流露出隱逸的情懷。但他的畫作不苦悶頹唐，其畫中充滿了質樸含蓄、內斂雋永的意韻，正好與茶的清淡、雅致相一致。這正是基于文徵明現實中的愛茶品茶，所以才能將對茶的品質高潔、沖淡綿長的特質不露聲色地融入到茶畫之中，使畫作也顯示出淡雅自然的審美體驗。

3.2 超凡脫俗

文徵明的茶畫，不論是群賢畢至的《惠山茶會圖》，還是以茶會友的《品茶圖》，無不表現出超凡脫俗之審美情趣。文徵明的人物，都是出塵絕艷的風流名仕。雖然茶到了明朝已經成為尋常百姓家的常事，但是在文徵明筆下，依然有著茶的高雅和清幽。群山環繞，明月松間。在這樣的山水之間品茗論道，頌詩作樂，遠離了世間的凡塵之物，心靈達到了寧靜和平衡。不僅如此，在《茶具十詠圖》他還賦詩吟誦，將詩情與畫意實現了完美的結合。這也是文徵明作為一個詩畫全才所特有的氣質，而茶香使他的書生特質融進筆端，使得他的茶畫顯示出超凡脫俗的感覺。

3.3 平和沖淡

文徵明的茶畫中講究山水樹木的映襯和諧。在他的畫中，山水高樹不是陪襯，而是有著獨特的審美意境。《惠山茶會圖》中虬枝盤曲的古松，如同傲骨錚錚的名仕，佇立在山水之間欣賞著茶香四溢。《茶具十詠圖》中的群山懷抱，仿佛飲茶之所是文人夢想的烏托邦，大山將生活的苦悶和焦灼統統擋在了外面，茶中的世界只有安靜自然，人與自然達到和諧的統一。文徵明茶畫的沖淡自然還表現在他的畫風平穩細膩，筆墨多蒼潤秀美之感，這是文徵明長期嗜好飲茶的結果。文徵明早已經把飲茶的習慣和感悟帶入了畫中，所以茶畫也體現出如茶一般沖淡平和但又回味無窮的審美感受。

4 文徵明茶畫風格的成因

文徵明畫作呈現出淡雅自然、超凡脫俗、平和沖淡的特點，有著深刻的歷史和現實原因。

4.1 隱逸傳統

明朝的茶文化豐富多樣，精彩紛呈。上到皇親國戚，下到尋常人家都有飲茶習俗。明朝開國之君朱元璋的七子—朱權，便是茶文化的開拓者和發展者。但是他在政治上郁郁不得志，最后走上了如同陶潛一般的隱逸之路。朱權后來喜歡清虛，沉溺茶道，并將飲茶的經驗和體悟寫成了《茶譜》，對后世影響很大。正因為朱權在政治上的失意而轉頭品茶論道的生活經歷，使得此后許多失意文人都沿著朱權的道路前行，這便形成了自然派茶道。這一自然派茶道影響到了其后許多明代文人，其中就包括曹寅、文徵明等一大批文人畫家。文徵明現實中才華橫溢，能詩會畫，但是卻屢屢科舉失敗。雖然文徵明是書畫界的全才，但是在現實的科舉面前還是摔了一個又一個跟頭。最后文徵明不再沉溺于科舉考試去證明自己，而是沿著寧王朱權開辟到自然派茶道，在繪畫品茶中尋求心靈的慰藉和滿足。

4.2 高壓政治

明朝自建國起就對文人實行高壓政治，所以文人士大夫都沉默不語。那種統治中國幾千年的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已經無計可施，所以文人紛紛從道家的無為而治中尋找精神寄托。茶作為修身養性的行為和道家所倡導的清虛靈靜的意境相切合，所以文人紛紛從茶中尋找丟失已久的精神世界，也就間接回歸了茶自古以來質樸典雅的獨特氣韻。這種茶與道相融合，使得文人畫家意境擴展了哲學的精神向度，茶文化的內蘊也隨之開拓并擴展。這一轉變使得明朝包括茶畫在內的茶文化朝著淡雅繾綣的藝術世界浸潤，將茶香四溢、復返自然的人文情懷表達得淋漓盡致。中國自古有“國家不幸詩家幸”，也許高壓政治讓士大夫文人百般痛苦。但是也正因為政治的高壓，使得像文徵明這樣的大畫家尋找到了另一種意蘊和情懷，這不失也是一種得到。

文徵明的一生大部分時光都與茶有關，他為人善良正直，是典型的君子。他的茶畫多沖淡自然、和諧統一，實現了山水之間和遠離廟堂的愜意與達觀。他繪畫中雅致高潔的個性正是他長時間飲茶得到的熏陶，他記錄了茶香與寧靜，茶也伴隨著他的傳奇的一生。茶香的綿長回味，如同穿越歷史的風塵，在明代與閑適隱逸的文征明相遇。從此，文徵明視茶如伴侶、如伙伴，用他超凡脫俗的畫筆將他心中的茶全情勾勒；茶也成就了文徵明，成就他茶畫的獨特意境和精神輝煌。

[1]楊昆寧.中國茶文化藝術論[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6:60.

[2]文徵明.文徵明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19.

[3]朱郁華.無茶不文人[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41.

許艷艷（1986-），女，山東棗莊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美術學、設計藝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