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茶畫藝術研究

何鑫，楊杰

（齊齊哈爾大學美術與藝術設計學院，黑龍江齊齊哈爾161006）

明代茶畫藝術研究

何鑫，楊杰

（齊齊哈爾大學美術與藝術設計學院，黑龍江齊齊哈爾161006）

明代茶畫以反映文人審美情趣的博古、烹茶、品茗、客話、雅集等內容為主，其藝術風格的主要代表派別是浙派和吳派。明代社會形態、審美意識、文人畫的興盛、茶文化的發展等都是促成明代茶畫藝術特色的主要原因。

明代；茶畫；風格

我國古代飲茶風俗由來已久。茶圣陸羽著《茶經》，將茶飲推向藝術與審美的高度，繼而在文人雅士中蔓延開來。隨著茶文化的發展，茶逐漸與其他藝術形式相融合，茶畫便是將茶文化與中國繪畫藝術相結合的一種藝術形式，是中國古代繪畫體系中以描繪茶事活動為主要內容的繪畫品類，這種將茶與畫兩種不同的形式相融合的藝術創造，展現出了獨特的藝術魅力。古往今來有很多畫家以茶入畫，創作了大量優秀的作品，這些茶畫體現了當時茶事活動的某些形態，傳達出深刻的茶道精神。

中國最早的茶畫可以追溯到唐代。唐代繪畫的主流是工筆人物畫，設色富麗、高貴典雅，一般不畫背景，著重刻畫人物動態與表情。受此影響，唐代的茶畫主要以人物畫的形式來表現，多描繪民間或宮廷的茶事活動。《蕭翼賺蘭亭圖》描繪了客來煮茶的場景，反映了初唐時期寺院煮茶待客之風，而《宮樂圖》則以富麗明艷的色彩描繪了唐代宮廷貴族們的茶飲活動。到了宋代，山水畫漸趨繁榮，茶畫中更多地出現了山水景觀的描繪。另外，宋代將茶飲發展到了游戲層面，斗茶之風盛行，茶事活動充滿了濃厚的生活氣息，茶畫中也增添了斗茶、煎茶等風俗畫類別，代表作有《十八學士圖》、《文會圖》、《斗茶圖》、《茗園賭市圖》等，這些作品生動具體地描繪了宋人品茗、斗茶、煎茶等茶事活動，展示了宋人生活的閑適與優雅。元代茶畫與宋代相較，在內容和形式上更加多樣化，元代蒙古人入主中原，文人士大夫多隱居山林，水墨山水畫是元代文人士大夫表達心境的方式之一，品茗也逐漸成為一種人生寄托。《安處齋圖》、《陸羽烹茶圖》等，將茶事活動的描繪融入山水畫之中，寄托了元代文人的生活理想。明代的品茗方式發生了重大的變革，明代的茶文化在中國茶文化史上是繼往開來、快速發展的重要歷史時期，明代茶畫向上吸收了唐、宋、元畫風，又融入時代特征而集為大成，形成了獨特的茶畫藝術風格，向下則影響了清代茶畫風格，清代飲茶方式與明代沒有太大變化，清代茶畫很大程度上繼承了明代茶畫的風格。明代成為中國茶畫歷史承上啟下的重要時期。而且明代茶畫遺存較為豐富，因而研究明代茶畫具有很重要的意義。

1 明代茶畫的主要內容

明代之前茶畫的內容大多以描繪采茶、炙茶、碾茶、煮茶等制茶工藝過程以及奉茶、品茶、斗茶、論茶等以茶會友、敬茶傳誼、以茶寄情等內容為主。明代品茗活動更加豐富，明太祖朱元璋禁造團茶，改制芽茶，煮法、點法等傳統制茶方法逐漸淡出歷史，飲法也改為簡便的茶葉沖泡。制茶工藝的變革引起了茶畫內容的改變，明代茶畫因之少見了傳統內容，而以博古、烹茶、品茗、客話、雅集等題材為主，反映虛靜淡雅的文人審美意趣的茶畫內容大大增加。明代李時的《清賞圖》、仇英的《竹院品古》、尤求的《品古圖》等所繪內容都是描繪高帽長髯的文人雅士在園林雅集、品茗、博古的場面，這類繪畫，場景描繪都較為細膩，賦色古雅，生動形象地再現了當時文人清賞鑒古的場景。明代文人雅集聚會活動十分頻繁，以文人雅集為題材的茶畫內容比較常見。謝環的《杏園雅集圖》描繪了明正統二年春天，內閣大臣楊士奇、楊榮、楊溥及畫家等十人在楊榮的杏園聚會的情景。類似內容的茶畫作品還有很多，如吳偉的《詞林雅集圖》、周翰的《西園雅集圖》、文徵明的《惠山茶會圖》、《東園圖》、謝時臣的《文會圖》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要數《西園雅集圖》，該圖本是在北宋王詵府邸園林中的一次雅集活動。當時王詵邀請善長人物畫的李公麟，以白描手法，把自己和友人蘇軾、蘇轍、黃魯直、秦觀、李公麟、米芾、蔡肇、李之儀、鄭靖老、張耒、王欽臣、劉涇、晃補之以及高僧圓通、道士陳碧虛等十六人畫在一起，加上侍妾、書僮等，共二十二人，取名《西園雅集圖》。由于蘇軾、蘇轍、黃魯直、李公麟、米芾等人都是翰苑奇才，被后人景仰，故該圖被后人紛紛摹繪，其中明代周翰以“西園雅集”為題材所畫的《西園雅集圖》可與李公麟所繪宋本相媲美。除了周翰之外，還有明代畫家顧知、陳以誠、尤求、李士達、曹義等人所繪的《西園雅集圖》也較為著名。文徵明的《茶事圖》，唐寅的《煮茶圖》、《事茗圖》，仇英的《煮茶論畫圖》等茶畫都表現了時人品茗、客話的閑適生活。除了上述內容之外，明代還出現了描繪文人閑居賞玩之物的茶畫，這類茶畫以茶飲器物與花果、盆景等生活中的物品入畫，器物大多勾勒敷彩，花果則多用沒骨，畫面清新雅致，體現了當時文人風雅的情趣。孫克弘的《蕓窗清玩圖》、項圣謨的《琴泉圖》是此類茶畫的代表作品。

總之明代茶畫的內容非常豐富，題材廣泛，其中尤以茶事活動融于山水景致的茶畫作品較多。

2 明代茶畫的藝術風格

明代茶畫藝術在繪畫風格上的主要代表派別是雄強的浙派和文雅的吳派。浙派是明代早期繪畫的主脈。戴進、吳偉是浙派的代表人物，他們的畫風源于南宋院體，先后成為引領明初畫壇風尚的重要人物，成化、弘治、正德三朝，是浙派發展的鼎盛時期。浙派茶畫的藝術風格以硬朗強勁為主，有浙派健將之稱的吳偉是浙派茶畫中最主要的代表人物。吳偉，字士英，江夏人，其性格狂放，不受拘束，成化、弘治時因善畫先后兩次進入宮廷。吳偉的山水畫，遠宗南宋馬、夏的孫君澤，近受戴進影響，又能發展出筆墨縱肆、健壯豪放、粗細兼備的個人面貌，他的茶畫獨具特色，作品常以墨筆描繪人物眾多的雅集圖，人物場景以白描表現，人物衣紋多用釘頭鼠尾描，線條緊勁、流暢，體現了典型的浙派風格。現藏于上海博物館的《鐵笛圖》和《詞林雅集圖》便是吳偉的力作，這兩幅茶畫人物線條精細遒勁，神態生動，是浙派茶畫的代表作品。

明代中期，嘉靖前后，浙派勢力日趨沒落，而尊仰“元四家”的明代文人畫家則登上歷史舞臺，畫壇風尚為之一變。明代中期的茶畫，以沈周、文徵明引領的吳門畫派為代表。吳派崛起于蘇州，興于沈周，成于文徵明，其后名家輩出，影響明代中后期畫壇長達百余年，明代的茶畫在這一時期發展到了頂峰。明代中期以后，江南地區人文興盛，經濟發達，蘇州府文人士大夫形成了一個很大的群體，史稱為“吳中文人集團”，其中以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等吳門畫派為代表的文士茶人，多以茶畫來描繪江南秀麗的山水風光以及茗人置身其中怡然自得的茶事生活。吳派茶畫彰顯虛靜淡雅的文人意趣，多表現茶寮書齋、園林景致、友朋雅集、送別、閑居、等詩意化場景，抒發了個人的政治觀、人生觀與審美理想。吳派茶畫繼承文人畫風格，作品常常以秀麗的江南山水為依托，寄茶事活動于山水之中，吳派茶畫特別注重水墨韻味，強調筆墨的濃淡干濕，畫中山水樹石一派蓊郁的景象。如沈周的《拙修庵》、《高賢餞別圖》，文徵明的《真賞齋圖》、《滸溪草堂圖》、《東園圖》、《惠山茶會圖》，唐寅的《煮茶圖》、《款鶴圖》等都是吳派茶畫的代表作品。

3 明代茶畫的主要藝術特征及形成原因

明代茶畫繼承了唐、宋、元各代茶畫的成就，同時又融入了當時的時代精神，形成了鮮明的藝術特征。首先，相比較于前代的茶畫，明代的茶畫藝術更趨于簡靜。唐代茶畫以人物為主，大多不畫背景，設色富麗，著重刻畫人物以及精致的道具、器皿，往往以工筆重彩繪寫一派富麗堂皇的場面。宋代由于宋徽宗創辦畫院，培養書畫人才，宮廷繪畫走向輝煌，再加上宋代瓷器的發展，茶器茶具更加精美，同時斗茶之風盛行，因此宋代的茶畫多以寫實筆法描繪宮廷茶宴、園林點茶品茗的盛況，通常畫面宏大，細節描繪詳實，成為這一時期茶畫的主要特征。到了元代，由于文人畫的出現，元代茶畫融入山水畫，茶畫面貌趨于素雅。明代的茶畫，表現的內容和題材更為豐富多彩，但是整體面貌則更加簡靜，基本不再描繪富麗堂皇的宮廷茶飲場面，轉而以表現人物眾多的雅集、博古、文會等為主，茶畫在對人物、茶具、器皿的描繪等方面更加簡潔，多用墨線簡筆表達其意，或略施淡彩更加追求素雅之美，而很少以寫實細筆手法進行描繪。

明代茶畫更加注重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較多描寫園林景致、書齋茶寮，更注重對飲茶環境的描繪，將人物、書齋、茶寮，置于崇山峻嶺之間或幽靜的園林景致中，對周圍環境的描繪注重筆情墨意的表達，使畫面更顯空靈簡靜之美。唐寅的《煎茶圖》、《琴士圖》等茶畫作品，畫面簡潔明了，意境清幽，寄托了作者的人文情懷。仇英的《崧亭試泉圖》同樣集山水與人物于一體，畫中遠山近水，山泉飛瀑，草亭筑于松溪石畔，亭內坐一文士，亭前樹蔭下有茶爐、茶壺一組，一旁石上放著茶壺、茶罐和茶杯等茶具，體現了天人合一、悠閑自得的情趣，畫中茶壺、茶具的表現同樣寫其大意，不做細節描繪更加簡約。

明代的茶畫藝術注重詩畫的結合，是其又一重要的藝術特色。明中期以后，茶畫發展到了頂峰，這一時期的茶畫受中國文人畫的影響，十分注重詩畫結合，畫面更加詩意化，出現了大量的題畫詩。吳派畫家文徵明時稱詩、書、畫三絕，文徵明一生嗜茶，經常以茶入畫，而且常在畫上題茶詩。他的《茶具十詠圖》用墨淡雅，蘊含著濃郁的文人儒雅之氣，畫幅上方，畫家自題《茶具十詠》五言律詩十首以點題，體現出了畫家極高的藝術修養。此外還有《品茶圖》、《茶事圖》等都是詩畫結合的典型代表作品。除了文徵明喜在畫上題茶詩之外，同一時期的唐寅以及其后的文嘉、丁玉川、錢谷等一些畫家也注重在畫上題詩抒懷。可以說，注重詩畫的結合是明代茶畫的又一藝術特色。

明代社會秩序相對安定，農業、手工業和商業日益發達，城市化發展迅速，經濟繁榮，茶館林立，這些都為茶畫的發展提供了客觀條件。明代飲茶習慣的改變，對茶畫藝術風格的變化有很大的影響，明代茶飲漸趨簡便，因而茶畫中描繪的茶事場景也更加簡約。明代審美傾向以緊致、簡約、細膩為風尚，在藝術上追求虛靜淡雅，不求形似，注重表現個人主觀情感，因此明代茶畫追求簡靜素美。中國文人畫體系的發展也對明代茶畫有較大的影響。文人畫發展到明代已經非常成熟，它以繪畫抒情，注重體現個人修養，強調詩、書、畫、印的結合。明代茶文化的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哲學思想的滲入與升華，總體主張契合自然，茶與山水、天地、宇宙交融。朱元璋之子朱權是明代茶文化的主導與發展者，朱權在政治上失意后，走向了隱逸的生活，他在隱逸的道路上創造了自然派茶道，在他的影響下，不少失意的文人開始熱衷于此道。因而，明代茶畫注重天人合一，即茶、人、畫與自然和諧統一。

4 結語

茶畫起于唐代，經歷各朝而發展成為中國古代繪畫體系中以描繪茶事活動為主要內容的獨特繪畫品類，具有鮮明的藝術特色。明代茶畫在中國茶畫歷史中，上承前代畫風，下啟清代茶畫風尚，具有重要意義和特殊地位。就繪畫內容而言，明代茶畫以描繪博古、烹茶、品茗、客話、雅集等題材為主，與前代茶畫常見內容有所不同；就風格而言，受到當時總體繪畫風格的影響，而形成了浙派和吳派兩大風格流派，藝術風格個性化；就藝術特征而言，明代茶畫以詩畫結合為表現形式，以天人合一為精神追求。其藝術特征的形成緣自于明代經濟、政治、習俗等社會狀況，也與明代緊致、簡約的總體審美傾向相一致，與此同時，更直接受到了明代文人畫和明代茶文化發展的影響。明代茶畫以簡靜、淡雅的風格卓立于中國茶畫歷史，對清代以及之后的茶畫都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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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裘紀平.中國茶畫[M].杭州：浙江攝影出版社,2014.

何鑫（1973-），男，黑龍江齊齊哈爾人，教授，碩導，研究方向：美術理論。楊杰（1989-），男，山西運城人，在讀碩士，研究方向：美術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