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阿姨的金球獎

柏小蓮

隨著金球獎越來越為國內觀眾所熟悉，作為“奧斯卡前哨”的光環正逐漸消失，人們對這個獎項的認知也越來越趨于理性——一個由好萊塢外國記者協會主辦的社交大派對、每年例行盤點的分豬肉的獎項，并不能代表當年最優秀的電視電影作品，也無專業度可言，最多算是一個明星云集、金光閃閃的聚會罷了。

今年的獎項尤其無法讓人信服。雖然《愛樂之城》七提七中、一枝獨秀，但是電視劇集的獎項讓人大跌眼鏡，評委簡直就像在每個男演員獎項角逐中選出了一張最美的臉。最后的集體照看上去十分養眼，但他們的獲獎作品，不客氣地說，真的不想推薦。

但是這次有兩位60歲以上的老阿姨值得一說，一位是憑借《她》斬獲劇情類最佳女主角的法國演員伊莎貝爾·于佩爾，另一位是30次提名、8次摘球的老戲骨梅麗爾·斯特里普，要不是兩位阿姨站在那里，今年的金球獎可真就成了浮華之地的一抹流沙。

于佩爾向來與好萊塢有距離。她是歐洲藝術電影的親生女兒，但這部讓她獲獎的《她》，起初被數位好萊塢一線女演員拒之門外，包括這幾年總想轉型卻又猶豫不決挑錯本子的尼可·基德曼。快八十歲的導演保羅·范霍文轉了一大圈之后把劇本寄給了于佩爾，一本原著是法語小說的作品終于還是給一位法國女演員來演，最沒有禁忌，還為其增光添色。其實2016年于佩爾有兩部非常出色的女性主義作品，一部是《她》，情節冷峻怪異，無法將其簡單歸類為喜劇片或懸疑片;另一部是《后來的事》，很多影評人更喜歡這部，認為于佩爾的表演更像她自己：一個哲學系女教授如何坦然面對出軌的丈夫、生病的母親和分道揚鑣的學生，日子如水般流過，人生也就是這么一回事。于佩爾用她的強硬表演吊打好萊塢一眾小花，她在紅毯上雖然也穿禮服、化濃妝，但是脖頸與面頰的皺紋更顯眼更坦蕩，除了保持身材清瘦之外，她并不做任何挽留時光的自我欺騙。

而本土化的梅麗爾·斯特里普則有一種德高望重的風范。她領終身成就獎之前的一段影像，剪接了她從藝之路的重要腳印，從風華正茂到風韻撩人再到氣定神閑，是一部完整的女演員的史詩。梅姨站在那里就是大寫加粗且鑲著金邊的“演技”二字，但這并不是她來領獎的全部。她上臺之后的講話完全在表演之外，將矛頭直指十幾天后上任的新任美國總統特朗普，批判他排斥外籍人員的言論，責問其對殘疾記者的公開羞辱，呼吁對記者的保護，“有了某些強權人士在公開平臺上做的示范后，那種想羞辱別人的本能會滲入每一個人的生活，因為這就像其他人也獲得了許可，可以去做同樣的事。不敬會帶來不敬，暴力會催生暴力，當強權人士利用他們的權力去欺凌他人，那我們都是失敗者。”這幾乎是這場乏味、浮華、虛張聲勢的頒獎典禮中最高亮的瞬間。

最后梅姨用了一句她最好的朋友、近日剛剛過世的“莉亞”公主凱麗·費雪的一句話作為結束，也許這既是她也是在座好萊塢人的心聲吧：“收起心碎，用它們創造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