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 崔順實

趙靈敏

特殊的政治經濟學使得韓國的政客和財閥都成了高危職業。

自2016年10月底“閨蜜門”爆發以來，伴隨著各種離奇荒誕、真假難辨的細節的傳播，崔順實這個名字瞬間為全世界所熟知。以在她的電腦里發現總統樸槿惠的演講稿為開端， “閨蜜門”丑聞迅速席卷韓國社會并持續發酵，上百萬人上街游行要求總統樸槿惠辭職，韓國政壇一片混亂，崔順實自己也因為濫用職權、權錢交易等指控而遭到逮捕，目前正面臨司法審判，而她在2017年1月5日首次出庭受審時，否認了檢方的所有指控。

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崔順實和樸槿惠的淵源始于四十多年前。1974年8月，樸槿惠的母親、當時的韓國第一夫人陸英修被朝鮮特工暗殺，樸槿惠陷入巨大的悲痛中。也就是在此時，崔順實的父親、宗教團體“大韓救國宣教會”的創辦人崔太敏寫信給樸槿惠，聲稱“已故的陸英修女士托夢給我，讓我好好照顧她的女兒”，并在會面時將陸英修平時的言行舉止呈現得惟妙惟肖，就此取得了樸槿惠的信任。幾年后，樸槿惠的總統父親樸正熙被暗殺，墻倒眾人推，她遍嘗世態炎涼，只有崔太敏和他女兒崔順實不離不棄，一直陪伴在側。“崔順實是在我患難之際伸出援手的關系。”2016年10月25日樸槿惠就崔順實干政事件向國民致歉時說的這句話，顯然是肺腑之言。

2007年樸槿惠在蟄伏28年之后重新回歸政壇，當選國會議員。2013年2月成為韓國歷史上第一位女總統。而崔順實真正意義上的干政，就是從這時開始的。傳說她插手政府的各種人事安排，很多人因為親近她而雞犬升天，連給她做頭發的發型師都成了韓國時尚界炙手可熱的人物；她權勢熏天，以增加撥款為誘餌，硬把成績不合格的女兒以“馬術特長生”的身份塞進了名校梨花女子大學；她衣著奢華，鐘愛Prada，對人態度蠻橫；她仗著總統這個后臺，對大企業予取予奪，強迫他們捐款和給予訂單，連三星這樣富可敵國的財閥也不得不屈從。

撇開這些坊間傳聞，韓國檢方目前對崔順實的11項指控，主要集中在這幾點上：審閱總統演講稿涉嫌泄露國家機密，安插女兒進入名校涉嫌濫用職權，迫使大企業捐款和進行交易涉嫌權錢交易。更關鍵的是，檢方認為崔順實的行為特別是強迫企業交易的行為，是在樸槿惠的支持和協助下完成的，兩人是共犯關系。

而無論崔順實和樸槿惠的命運如何，如果導致他們犯錯的制度化因素沒有得到改善，類似事情未來肯定還會發生。自1948年大韓民國成立以來，歷任總統均下場悲慘，特別是民主化以來的五位總統，全都深陷親屬的貪腐丑聞，盧武鉉總統更因此自殺。“閨蜜門”盡管在情節上狗血不斷，讓人眼花繚亂，但萬變不離其宗，仍是歷史上多次發生的總統親屬貪腐丑聞戲碼的翻版，唯一的不同是身份：盧泰愚的女兒、金泳三和金大中的兒子、盧武鉉的妻子、李明博的哥哥換成了閨蜜崔順實而已，而從彼此關系的實質來看，崔順實的地位不亞于血親。

韓國社會深受儒家文化的影響，是一個講究人情的社會，即便高高在上的總統也處于一定的關系網絡之中，完全的鐵面無私是做不到的。而在政商關系層面，韓國1960年代的經濟起飛，是建立在政府的強力調控和扶持之上的，財閥的崛起離不開政府的支持；民主化之后，韓國在形式上確立了三權分立的政治體制，但政府過大的行政決策權和對經濟的過多介入并沒有改變，財閥有求于政府的情況也并沒有改觀。與此同時，政客為了選舉需要大量的金錢。這樣一來，企業通過各種方式為政客提供非法政治獻金和金錢，政客回報以各種各樣的優惠政策和貸款，就成了韓國政治無法根除的毒瘤。

這種特殊的政治經濟學，使得韓國的政客和財閥都成了高危職業，再德高望重、清廉自持的人，都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因此，表面上是崔順實這個“罪人”把樸槿惠拉下馬，實質上，樸槿惠深陷丑聞是一種必然，即便沒有“閨蜜門”，也會有其他政治丑聞發生，區別只是是否會在任期內被曝光，以及韓國民眾是否知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