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為衣

晏妤婕

我常是側著睡的。這樣還不夠——一襲被子裹挾全身，蜷曲著身子，手半抱著頭。據說，這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我們人類，大概都是生來缺乏安全感罷了。害怕坐上疾速的車，恐懼著飛在空中的飛機突然墜落，擔憂著走在地面是否突然塌陷……其實，我們就是天生缺乏安全感，所以，一輩子都在尋找。想想這整個地球都是懸于茫茫未知的宇宙空間，我們存在的這個空間就是失去了支撐的——當然，地球為什么可以久立于宇宙是由科學家們去解釋的。我們總是試圖去扶著什么，靠著什么，尋求一個身體或心靈的支點。然身軀支點尚可尋，心靈支點難憑依。

從脫離母體的那一刻，成為一個獨立的人，尚不容易，還談什么心靈深處的精神、靈魂？一個心靈有依靠的人，至少可以睡得安穩，活得更好；若只有肉食，茍且過活下去，哪天斷了你的食，腸胃空空，腦子空空，哪里都空空，最后也只剩下消亡殆盡。我也曾想過午不食，許久才悟出過午不食也有這樣一個道理：不要讓巨大的胃口占據你的大腦，有時放空胃和身體就是放空你的思想，當你一身感覺一無所有，你的思想就能無限放大，甚至填滿這個宇宙，而胃再怎么放大也只是會撐破而亡。

一個心靈有支點的人，是不論身前身后名的，他不困于天地萬物，不囚于宇宙牢籠。就像一片樹葉，懵懂自在，生根發芽，不知奴隸，不懂封建，不解朝代，甚至忘記自己存在于何時何地何處，只是因著那第一縷陽光的投射照耀而穩立土壤，順天而長。如果觸碰到空氣中塵埃，如果聽到有人在蔑視它的渺小存在，甚至因風吹雨打而隕落泥土……葉生葉落，順應自然，沒有絲毫悲喜——注定以天地為衣，而后天地為依。“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葉若自在，清香自來。

從前，睡覺平躺著的我腦子里鬧哄哄的似炸了一般；此刻，平躺著的我不必蜷曲，不必刻意尋一床被子。只是輕輕地、靜靜地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朦朦朧朧中看見一片葉子依著土壤自在生長，時而彎曲，時而直升……隨一朵不知名的云飛去了。

活著或是死去，天地為衣。

醒著或是睡了，天地為衣。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