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規矩

王小山

適用主題：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保護自己；素材……

網上忽然開始講規矩，是最近八達嶺野生動物園老虎傷人案之后。齊刷刷地，無數人指責下車的女人不講“規矩”，“明明簽訂了生死協議還敢下車，活該?！?/p>

我當時斷定動物園方“防呆設計”不足，事先并無安全培訓，事發時也沒有什么有力措施，造成下車游客一死一傷，至于之前所謂的“生死協議”，在法律上一文不值，園方當然應當承擔部分甚至大部分責任。

至于說下車的女人缺心眼兒，我當然同意，可是事涉生死的產品，設計時最該想到的，就是預防“缺心眼兒”的人犯傻啊。而且，這是八達嶺野生動物園傷在虎口下的至少第二個人，死在虎口下的至少第三個人——都“傻”，你就得防啊，那是人命。在我看來，更不講規矩的，是動物園一方。

接下來的一段公案，是河北三河市一架電梯里的事件，一個男子在女子勸阻他不要在電梯里抽煙，與女子“口角”后，連續掌摑這位帶小孩兒的女子。

那個男人顯然是個人渣，這點毫無疑問。但是事發過程中，我認為，女子處理不當的地方很多。比如，她帶著孩子，不應與對方廝打，不應在男子要離開的時候，追上去再打，男子出了電梯后，不應該把孩子一個人扔在電梯里，追出去用手機拍——孩子好可憐，試圖用手去擋電梯門，看得人心里忽悠忽悠的。在電梯里不能抽煙，是規矩，但對帶孩子外出的人來說，更大的規矩，是首先保證孩子的安全。

所有事情，不是理應如何，就會如何的，保護好自己非常重要。

大家都知道，至少耳聞，日本是個很講規矩的地方，很多城市連個垃圾桶都沒有，為什么？因為日本人非常規矩，他們的垃圾都是用各種袋子帶回家里去處理的。東京街頭大部分地方，是不準抽煙的，他們就真不抽。我去過大部分的日本城市，地上真的看不到煙頭，東京、京都、奈良、仙臺……除了大阪。好喜歡大阪，100米的路，至少能看到10個煙頭，可能是全日本最“臟”的地方。

十月初，去英國和愛爾蘭玩，哇，在倫敦和都柏林，感覺完全不同了。倒過來，10米之內，看到100個煙頭的話，你絲毫不要感到驚奇。英國和愛爾蘭人，好沒“規矩”。更沒規矩的是，在倫敦，好像沒人把紅燈當回事。無論是衣冠楚楚的紳士，還是推著嬰兒車的媽媽，抑或步履蹣跚的老人，只要沒有車通過，沒人在乎紅燈。我在倫敦呆了三整天，每天走27000步，而每一次，真的每一次過馬路，都有人闖紅燈，概率至少是中國的兩倍，美國的五倍，德國的十倍，日本……沒法算，因為在日本，沒人闖紅燈，我去過日本三次，一次闖紅燈的事也沒見過。問過日本朋友，為什么？日本朋友說，這個，不為什么啊，規矩就是規矩，就該遵守。問生活在愛爾蘭的朋友，怎么你們這邊沒人在乎紅燈呢？朋友說，英國人認為，所謂“規矩”，應該是用來保護而不是限制“我”的，在不影響別人的前提下，過馬路是我的自由。這話聽上去很牽強，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駁，至少，“自由”這兩個字，作為一件事情，是英國人“發明”的。

在日本，每家飯館都靜悄悄的，日本人給自己訂了好多“規矩”，然后共同遵守。這么說來，一定會有人說我在夸日本，其實，我倒沒覺得這兩種情況有什么高下，只是風俗習慣不同罷了。當然，補充一點，德國和英國，包括美國，靜悄悄的飯館也有，而在日本，吵吵鬧鬧的飯館，一家都沒見過。

日本人守規矩，但給人的感覺是“緊”，每個人都極怕打攪到其他人，自然放不開，這也是我不大喜歡東京而相對喜歡大阪一些的原因。而在歐美，就輕松很多，比如酒吧里，吵吵鬧鬧很平常，打個招呼，大家就能聊很久，樂呵樂呵。

八達嶺野生動物園出事后，有人為了指責那個“傻”女人下車，寫了大致這么一段話：在南非野生動物園，如果有人擅自下車，和野生動物發生撕扯，安保人員一定會開槍，但不是射殺野生動物，而是射殺下車的人……

這種話，我是不信的，誰信？

（編輯：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