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康平楊家窩堡后山舊石器地點發現的石器研究

付永平 陳全家 萬晨晨

（1.沈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 2.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

2011年4月9日，沈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和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成立的舊石器考古調查隊，對沈陽市康平縣西關屯鄉進行了舊石器時代的考古調查，于楊家窩堡后山的Ⅱ、Ⅲ級階地上發現一處典型的舊石器地點。共發現石器45件，均采自地表耕土層。本文僅對發現的石器進行研究和討論。

一、地理位置、地貌與地層

（一）地理位置

楊家窩堡后山舊石器地點位于沈陽市康平縣西關屯鄉黑山村楊家窩堡后山的Ⅱ、Ⅲ級階地上，地理位置為北緯42°32′40.4″，東經123°13′24.7″。東南距楊家窩堡300米（圖一）。

圖一 楊家窩堡后山地點位置示意圖

（二）地貌

康平縣位于沈陽市北部，遼河流域河套中游的西部。東隔遼河與鐵嶺市昌圖縣相望，西鄰阜新市阜蒙縣，南接法庫縣，北與內蒙古科左后旗毗鄰。地貌特點總體上為西高東洼、南丘北沙。境內有低丘、漫崗、風沙、鹽堿和低洼5種地形。西南部為醫巫閭山余脈，東部為遼河沖積平原，東北部與西部邊緣是與內蒙古科爾沁沙地接壤的沙丘地帶，東北部為廣闊的低平地帶，屬于低洼鹽堿地，形成西高東低、南丘北沙、地形起伏、高低不平的特點。海拔最高點382.1米，最低點76.5米。

該地點位于楊家窩堡后山的Ⅱ、Ⅲ級階地上，地勢較高，地面開闊平坦，山坡向陽，日照充足，近處有河流通過，便于取水、采集食物和狩獵，是古人類選擇居住的理想地點。

（三）地層

地點處于Ⅱ、Ⅲ級侵蝕階地上，無文化堆積。石器分布在黃色耕土層，耕土層下即為震旦紀千枚巖基巖（圖二）。

圖二 河谷剖面示意圖

二、石器分類與描述

本地點共獲得石器45件，包括石片、斷塊和工具。原料以瑪瑙為主，偶見硅化木。

（一）石片

24件。均為錘擊石片，分為完整石片和斷片。

1.完整石片

16件。長9.0-31.8毫米，平均15.0毫米；寬8.4-28.9毫米，平均14.0毫米；厚1.8-11.1毫米，平均4.2毫米；重0.1-4.8克，平均1.0克。原料均為瑪瑙。均為人工臺面，其中有疤臺面居多，打制臺面和線狀臺面次之，有脊臺面少量，零臺面最少。石片角55.2°-105.2°，平均60.0°。石片背面均布滿疤痕，復向剝片為主，同向次之。

標本11KYH:31。長28.9毫米，寬23.7毫米，厚6.5毫米，重4.8克。近圓形。有脊臺面，長25.0毫米，寬6.5毫米。石片角97.5°。劈裂面向外弧起，半椎體微凸，放射線隱約可見，同心波不明顯。背面全疤，同向剝片（圖三，1）。

由上可知:完整石片均為人工臺面，可能是因地點的石器制造者意識到剝片前先去石皮，或是為得到適合的臺面角以便剝片。石片背面均為石片疤，說明連續剝片常見，石片均為非初級剝片；同向、復向剝片結合使用，提高了石核的利用率。

2.斷片

均為橫向斷片，分為近端、中間和遠端斷片。

（1）近端斷片 2件。長14.4-16.1毫米，平均15.3毫米；寬10.9-11.5毫米，平均11.2毫米；厚2.5-2.7毫米，平均2.6毫米；重量均0.4克。原料均為瑪瑙。臺面為打制和有疤臺面。背面均為石片疤，均采取復向剝片。

標本11KYH:13。長16.1、寬11.5、厚2.5毫米。有疤臺面，長0.2、寬3.6毫米。劈裂面半錐體較微凸，無錐疤，同心波明顯，放射線不可見。背面有4個明顯的石片疤，同向剝片（圖三，5）。

（2）中間斷片 3件。原料以瑪瑙為主，硅化木次之。長5.5-23.0毫米，平均13.5毫米；寬10.3-12.4毫米，平均11.3毫米；厚1.7-2.6毫米，平均2.1毫米；重0.1-0.7克，平均0.3克。

標本11KYH:30。長12.4毫米，寬12.0毫米，厚1.9毫米，重0.2克。原料為瑪瑙。劈裂面同心波明顯，無放射線，背面均為石片疤，同向剝片（圖三，3）。

（3）遠端斷片 3件。長9.9-16.1毫米，平均13.0毫米；寬10.9-17.6毫米，平均13.6毫米；厚3.5-4.2毫米，平均4.0毫米；重0.3-0.8克，平均0.6克。原料均為瑪瑙。

標本11KYH:43。長16.1、寬10.9、厚4.2毫米，重0.6克。劈裂面較凸，同心波明顯，尾端有折損形成內凹的缺口。背面全疤，復向剝片（圖三，4）。

圖三 石片和工具

（二）斷塊

10件。長7.5-31.5毫米，平均16.6毫米；寬8.8-25.9毫米，平均15.4毫米；厚2.7-21.4毫米，平均9.8毫米；重0.3-8.8克，平均4.1克。原料均為瑪瑙，均呈不規則狀。

（三）工具

11件，包括二、三類工具①。

1.二類工具

3件。均為單刃刮削器，分為直、凹刃。

（1）直刃 2件。長17.5-21.0毫米，平均19.3毫米；寬6.5-15.6毫米，平均11.1毫米；厚4.5-6.3毫米，平均5.4毫米；重0.6-2.0克，平均1.3克。原料均為瑪瑙。毛坯均為片狀。刃長10.5-16.4毫米，平均13.5毫米；刃角36.2°-41.2°，平均38.7°。

標本11KYH:8。長21.0、寬15.6、厚6.3毫米，重2.0克。毛坯為完整石片，大小合適，形似羽狀。劈裂面微弧，同心波和放射線均不明顯。背面有1條筆直的脊，2片明顯的石片疤，同向剝片。石片右緣薄銳筆直，不經加工可直接使用，直刃長10.5毫米，刃角41.2°。刃緣經使用只在背面留有微小疤痕，應是背面接觸加工對象②，推測其加工對象為中、軟性物體③（圖三，2）。

（2）凹刃 1件。11KYH:24。長22.8毫米，寬15.1毫米，厚6.6毫米，重1.6克。毛坯為完整石片，近月牙形。劈裂面較平坦，打擊點散漫，同心波和放射線均不明顯，背面全疤，同向剝片。直接使用石片薄銳內凹的左緣，凹刃長13.2毫米，刃角37.2°。刃緣較齊整，經使用在兩面均有零星分布的微小疤痕（圖三，6）。

2.三類工具 8件。刮削器居多，鉆器次之。

（1）刮削器 5件。均為單刃，分為直、尖刃。

①直刃 3件。長9.8-18.3毫米，平均14.7毫米；寬12.4-18.7毫米，平均16.3毫米；厚2.8-10.3毫米，平均5.8毫米；重0.3-1.2克，平均0.9克。原料均為瑪瑙，均為片狀毛坯，均采取硬錘修理，分為正向、反向和復向。修理均為修形和修刃相結合。刃長8.8-18.2毫米，平均13.0毫米。刃角21.4°-29.4°，平均25.5°。

標本11KYH:5。長18.3毫米，寬17.8毫米，厚4.4毫米，重1.2克。片狀毛坯。標本劈裂面平坦，放射線不明顯，同心波可見。背面全疤，同向剝片。左緣經正向修理在刃緣背面留有1層細小的崩疤，疤痕呈魚鱗狀，應為修刃。刃長18.2毫米，刃角29.4°。加工深度指數（刃緣修疤終止處的厚度與毛坯中部最大厚度的比值）④小于0.5，修疤嚴重偏離中脊，縱向加工程度很低。加工長度指數（刃緣長度與其所在有效邊緣長度的比值）⑤小于1，橫向加工亦不徹底。A處經人為截斷，留有一個三角形斷面，既規整器型又便于抓握，應為修形（圖四，2）。

圖四 工具

②尖刃 2件。長18.5-19.3毫米，平均18.9毫米；寬21.5-23.4毫米，平均22.5毫米；厚8.6-12.0毫米，平均10.3毫米；重2.3-2.5克，平均2.4克。原料均為瑪瑙。毛坯均為片狀，修疤較深，應為硬錘修理，均屬復向修理。修疤為魚鱗狀和階梯狀，均為修刃與修形相結合。尖刃刃角32.4°～43.1°，平均37.8°。

標本11KYH:3。長21.5毫米，寬19.3毫米，厚12.0毫米，重2.3克。標本背面均為石片疤，復向剝片。構成尖刃的兩直邊均經復向修理，修疤較小，多呈魚鱗狀，偶見階梯狀。兩直邊交匯形成尖刃，尖角32.4°，仍較銳利，可繼續使用。A處經人為截斷打掉石片多余部分，形成一個三角形的齊整斷面，應為修形（圖四，1）。

（2）鉆器 3件。長15.9-29.9毫米，平均24.8毫米；寬14.9-29.3毫米，平均21.2毫米；厚5.4-8.5毫米，平均6.8毫米；重0.9-5.2克，平均2.8克。原料均為瑪瑙。毛坯為片狀2件，塊狀1件。均為復向修理。尖部均殘。

標本11KYH:35。長28.6、寬19.4、厚6.5毫米，重2.4克。片狀毛坯。劈裂面半椎體較為平坦，同心波、放射線均無。背面均為石片疤，復向剝片。A處經兩面修理，打掉毛坯多余部分，經修理形成直邊。B處經正向修理，在背面留有1-2層細密的石片疤，形成直邊。B、C邊相交，形成肩部。A、B邊相交，形成尖角。標本尖部殘缺圓鈍，可見經過長期使用（圖四，3）。

由上可知該地點工具的特征:

（1）毛坯以小型為主，微型次之。片狀毛坯居多，偶見塊狀，這與地點工具均為輕型工具有關。

（2）類型簡單，以刮削器為主，鉆器為輔。說明該地點工具的主要功能不是用來生產和獲取（采集、狩獵），而是簡單的切割與加工。這可能是由地點的性質決定的，即該地點可能是當時古人類分割食物、消費棲息的基地。

（3）刮削器均為單刃，說明該地點的工具形態和功能已趨于固定，是一種打制石器技術進步的表現。

（4）修刃、修形結合充分。地點的單尖刃刮削器均為修刃與修形相結合。說明在工具修理之前，地點的古人類就已根據毛坯的特點，對工具進行了整體規劃，不僅確定了刃的位置，還對器物整體形態進行預先設計，預制思想成熟。

（5）均為硬錘錘擊修理，加工部位主要集中在毛坯的單側。復向修理為主，偶見正、反向修理。

（6）根據修疤大小的五個等級⑥，刃緣修疤較小，利于控制刃緣形狀；修形多為截斷標本一端，修疤明顯大于刃緣的修疤，利于規范器型。

三、結語與討論

1．石器工業特征

（1）原料

種類簡單，以瑪瑙為主，占石器總數的97.8%；其余為硅化木，占2.2%。坯材以微型為主，小型次之，中型最少，多較優質，說明古人類已經過選擇。符合我國北方舊石器時代晚期小石器工業優質原料比例高的特點。

（2）大小

根據石器重量，將其分為微型（≤1克）、小型（＞1，≤10克）和中型（＞10，≤30克）3個等級。經數據統計分析，石器以微型為主，占60.0%；小型次之，占37.8%；中型最少，占2.2%（表一）。

表一 石器大小分類統計表

（3）類型

種類豐富，包括石片、斷塊和工具。其中，石片最多，占石器總數的53.3%；工具次之，占24.4%；斷塊最少，占22.3%。工具包括二、三類工具。其中，二類工具均為刮削器；三類工具包括刮削器和鉆器。

（4）石片

包括完整石片和斷片，均為硬錘剝片。完整石片均為人工臺面，背面均為石片疤，說明石核預制臺面技術發達，連續剝片常見。

（5）工具

包括二、三類工具。二類工具均為刮削器，選擇毛坯薄銳的邊緣，不加修理，直接使用，說明地點的古人類選擇工具的靈活機動。

三類工具包括刮削器和鉆器。以刮削器為主，鉆器為輔。毛坯以片狀為主，偶見塊狀。均為硬錘錘擊修理，復向修理為主，正、反向次之。修刃、修形結合充分，具有中國北方舊石器時代石器工業的典型特征。

2.與周邊遺址的對比

有學者根據文化特點、工業傳統和分布地區將我國東北地區的舊石器劃分為三種類型。第一種類型是主要分布在東部山區的以大石器為主的工業，包括廟后山地點、新鄉磚廠、撫松仙人洞和小南山地點等。第二種類型是主要分布在東北中部丘陵地帶的以小石器為主的工業，包括金牛山、小孤山、鴿子洞、周家油坊和閻家崗。第三種類型是主要分布在東北西部草原地帶的以細石器為主的工業，包括大不蘇、大坎子、大興屯和十八站等地點⑦。根據楊家窩堡后山舊石器地點的石器特征可將其歸入小石器工業類型。

小孤山遺址剝片以錘擊法為主，修理方式以硬錘修理居多，工具類型以刮削器為主，另有鉆器等，這都同該地點的石器有較高的一致性，但小孤山遺址以脈石英為主要原料、存在砸擊剝片法的應用在該地點均未發現⑧。

喀左鴿子洞遺址的石器以中小型為主，剝片方法為錘擊法，工具以片狀毛坯為主，刮削器居多，且刮削器中有一定比例的尖狀器。與地點的石器特征吻合度較高⑨。

3.地點性質

根據Binford的聚落組織論⑩、Kuhnd的技術裝備論?和Andrefsky的原料決定論?，現對該地點的性質作出推測：地點位于II、III級階地上，有可供人類活動的空間，附近有河流，便于取水和采集狩獵，適宜居住。石器包括石片、斷塊和工具。工具包括二、三類工具。其中，三類工具包括刮削器和鉆器。可見當時的古人類在地點進行了一段時期的生產活動。故推測該地點是一處從事分割食物、消費棲息等生計活動的臨時性場所。

4.年代分析

地點的石器以微型、小型為主，包括刮削器、鉆器和小石器等典型器型，明顯具有舊石器時代晚期北方小石片石器的工業特征。故推測該地點年代大致在舊石器時代晚期。

附記:本文是沈陽早期古人類探源課題項目成果之一，也是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批準號:11JJD780001）研究成果，并得到科學基礎性工作專項“中國古人類遺址、資源調查與基礎數據采集、整合”（2007FY110200），“吉林大學‘985工程’項目”資助。在調查期間，得到沈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和吉林大學邊疆考古研究中心領導的大力支持，在此一并致謝。

注 釋

① 陳全家：《吉林鎮賚丹岱大坎子發現的舊石器》，《北方文物》2001年2期，第1-7頁。

② 高星、沈辰主編：《石器微痕分析的考古實驗研究》， 第41-60頁，科學出版社，2008年。

③ 高星、沈辰主編：《石器微痕分析的考古實驗研究》，第61-83頁，科學出版社，2008年。

④⑤ Kuhn SL.Mousterian Lithic Technology:An Ecological Perspective.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95。

⑥ 李炎賢、蔡回陽：《貴州白巖腳洞石器的第二步加工》，《江漢考古》1986年2期。

⑦ 陳全家：《舊石器時代考古（東北）》，《東北古代民族考古與疆域》，吉林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 196-197頁。

⑧ 張鎮洪、傅仁義等：《遼寧海城小孤山遺址發掘簡報》，《人類學學報》1985年1期，第70-79頁。

黃慰文、張鎮洪等：《海城小孤山的骨制品和裝飾》，《人類學學報》1986年3期，第259-266頁。

⑨ （日）加藤真二著、苗麗英譯:《中國遼寧省鴿子洞石器文化小考》，《遼海文物學刊》1995年2期，第105-108頁。傅仁義：《鴿子洞遺址時代的再研究》，《北方文物》1992年4期，第19-27頁。

⑩ Binford L R.Willow smoke and dog’s tails: hunter-gatherer settlement systems and archaeological site formation. American Antiquity,1980(1):2-7。

? 同④⑤

? AndrefskyW.Raw material availability and organization of technology. American Antiquity,1994(1):2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