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江蘇明清小說創作的地理分布*

·馮保善·

論江蘇明清小說創作的地理分布*

·馮保善·

江蘇明清小說研究以清代“江蘇”轄區為基礎，以現今行政區劃江蘇所轄范圍為重點，主要指其作家或本籍江蘇，或出生成長于江蘇，或移居流寓江蘇而在此進行小說創作，或記載不詳存在爭議，但一般認為是江蘇作家而在此創作小說者。江蘇明清小說創作分布極不均衡，集中涌現在文化意義上的江南范圍；從數量看，蘇州居首，南京其次，常州第三，揚州第四，鎮江第五；綜合考量，江蘇明清小說在中國小說史上有舉足輕重地位，謂之重鎮、高地，實至名歸。清代松江府屬(今上海轄區)小說創作，在清代中期以前，為數寥寥，成就不高，主要作品產生于晚清，特別是中日甲午戰爭以后。

江蘇明清小說 地理分布 南北差異 江南地區

一、江蘇的歷史沿革與江蘇明清小說的范圍

康熙六年(1667)，改江南右承宣布政使司為江蘇承宣布政使司，此為江蘇建省之始。《清史稿·地理五·江蘇》記載，康熙“六年，江南更今名，改左布政使為安徽布政使司，駐江寧。右布政使為江蘇布政使司，治蘇州。統江寧、蘇州、常州、松江、鎮江、揚州、淮安府七，徐州直隸州一”①。然而，其以府縣為基礎的基本板塊構成，自古以來，便有著相對的穩定性。其早期，不出《尚書·禹貢》“九州”中徐州、揚州的范圍；在明代，則屬于南直隸轄區。

元至正十六年(1356)，朱元璋攻克南京，改集慶路為應天府。當年“七月置江南行中書省”②。洪武九年(1376)，改行省為承宣布政使司；十三年(1380)正月罷中書省，原轄區歸六部，稱直隸。永樂遷都，以北京為京師，原直隸稱南直隸，即南京，“統府十四，直隸州四，屬州十七，縣九十有七”③。宣德三年(1428)以后，全國有南北兩京、十三布政使司，南直隸轄應天、淮安、揚州、蘇州、松江、常州、鎮江、鳳陽、廬州、安慶、太平、池州、寧國、徽州14府，徐州、滁州、和州、廣德4州。

清順治二年(1645)，改南直隸為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即江南省)；十八年(1661)，析之為二，東曰“江南右承宣布政使司”，西曰“江南左承宣布政使司”。康熙六年(1667)，改江南右承宣布政使司為江蘇承宣布政使司(即江蘇省)，轄江寧、蘇州、常州、松江、鎮江、揚州、淮安、徐州。乾隆二十五年(1760)，安徽布政使司移駐安慶，增設江寧布政使司，析江寧、淮安、徐州、揚州4府，通州、海州4直隸州屬之，與江蘇布政使司對治。光緒三十年(1904)設江淮巡撫，駐淮安清江浦，旋復其舊。宣統三年(1911)，江蘇下轄8府、3直隸州、1直隸廳、3州、4廳、60縣，即：江寧、淮安、揚州、徐州、蘇州、松江、常州、鎮江8府，太倉、通州、海州3直隸州，海門直隸廳。

對比明清時期區劃設置，首先，今日江蘇所轄區域，在明朝屬于南直隸；在清代早期，屬于江南省。康熙六年，江蘇建省，今江蘇轄區，隸屬于江蘇省。

其次，府州的變遷。應天府：明代轄8縣(上元、江寧、句容、溧水、江浦、六合、高淳、溧陽)，清雍正八年劃溧陽歸鎮江，江寧府轄7縣。蘇州府：明代轄1州7縣(太倉州，吳、長洲、吳江、昆山、常熟、嘉定、崇明縣)，清雍正二年，升太倉為直隸州，析長洲設元和，昆山設新陽，常熟設昭文，吳江設震澤；乾隆元年，設太湖廳，至此，轄2廳9縣(太湖、靖湖廳，吳、長洲、元和、昆山、新陽、常熟、昭文、吳江、震澤縣)。淮安府：明代轄2州9縣(山陽、清河州，鹽城、安東、桃源、沭陽、海州、贛榆、邳州、宿遷、睢寧縣)。清雍正二年，升海州、邳州為直隸州，贛榆、沭陽屬海州，宿遷、睢寧屬邳州；九年，析山陽、鹽城置阜寧，至此，轄6縣(山陽、清河、桃源、阜寧、鹽城、安東)。揚州府：明代轄3州7縣(通州、高郵州、泰州，江都、儀真、泰興、寶應、興化、如皋、海門縣)。清康熙十一年，海門并入通州；雍正三年，通州升直隸州，如皋、泰興屬之；九年，析江都置甘泉；乾隆三十二年，析泰州置東臺，至此，揚州轄2州6縣(高郵州、泰州，江都、甘泉、揚子、興化、寶應、東臺縣)。常州府：明代轄5縣(武進、無錫、宜興、江陰、靖江)，清雍正二年，析武進置陽湖，無錫置金匱，宜興置荊溪，至此轄8縣(武進、陽湖、無錫、金匱、江陰、宜興、荊溪、靖江)。鎮江府：明代轄3縣(丹徒、丹陽、金壇)。清雍正八年，溧陽屬之；光緒三十年，增設太平廳，至此轄1廳4縣(太平廳，丹徒、丹陽、金壇、溧陽縣)。松江府：明代轄3縣(華亭、上海、青浦)，清順治十二年，析華亭置婁縣；雍正二年，再析華亭置奉賢，析上海置南匯，析青浦置福泉，改金山衛為縣；乾隆八年，撤福泉；嘉慶十年，析南匯設川沙廳，至此，轄1廳7縣(川沙廳，華亭、婁、奉賢、金山、上海、南匯、青浦縣)。徐州：明代轄4縣(蕭、沛、豐、碭山)，雍正十一年升府，置銅山縣，又以邳州及所領宿遷、睢寧屬之，至此，轄1州7縣(邳州，宿遷、睢寧、銅山、蕭、碭山、豐、沛縣)。通州：明屬揚州府，轄海門1縣。清康熙十一年海門撤縣。雍正二年，升直隸州，劃如皋、泰興屬之，轄2縣(如皋、泰興)。海州：明屬淮安府，轄贛榆1縣，清雍正二年升直隸州，劃沭陽屬之，轄2縣(贛榆、沭陽)。太倉：明屬蘇州府，轄崇明1縣，清雍正二年升直隸州，析置鎮洋，割蘇州府嘉定屬之，析置寶山，至此轄4縣(鎮洋、崇明、嘉定、寶山)。以府州的設置而論，最主要的變化，則是徐州升府，以及通州、海州、太倉升直隸州。清代與現代江蘇的區劃，是多出了松江府轄下的1廳7縣，以及太倉所轄4縣。

我們所探討的“江蘇明清小說”，首先，應該是以清代“江蘇”轄區內誕生的小說作品為基礎。如上所述，清康熙六年(1667)江蘇建省，作為一個行政區劃，其政治、經濟、文化是一個共同體，正如我們探討當今江蘇的政治、經濟、文化，不能割裂其任何局部，否則，便不免以偏概全。清代江蘇所轄區域，在明代屬于南直隸，清初屬于江南省；江蘇建省后，兩個半世紀的歷史，其轄下各區域的政治、經濟、文化等，有著一體化的特征；同時，各組成部分之間，也存在相互的影響與滲透，故不能漠視這一歷史存在。

第二，我們討論“江蘇明清小說”，又應當以作為今日行政區劃的江蘇所轄范圍為重點。這不僅是因為康熙六年(1667)江蘇建省之前，明代到清初的一段時間內，并沒有“江蘇”這一名稱。更主要的原因，一是今日江蘇所轄區域，在明清時期，為全國小說創作與傳播的重鎮。根據不完整統計，明清時期，今日江蘇轄區，通俗小說家約有90人，古代小說“四大名著”均與江蘇有不解之緣；小說史上“才學小說”一派，3部代表作誕生在江蘇；晚清“四大譴責小說”，三部出自江蘇作家之手；江蘇明清文言小說，雖然沒有一流的作家作品，但擁有作家約165人，作品如《蟫史》《浮生六記》《子不語》等各樹一幟，堪稱文言小說史上的奇葩。今日江蘇所轄區域還是明清小說批評的重鎮：評點家約34人，經典批評家金圣嘆、毛氏父子、張竹坡，均為江蘇人。江蘇還是明清時期小說出版的重鎮：刻印小說的書坊，南京約40家，蘇州近100家，常州約17家，揚州約13家，出現了一批以小說出版知名的出版商，如南京周曰校萬卷樓、唐氏世德堂、周氏大業堂、芥子園、文錦堂等，蘇州有衍慶堂、致和堂、綠蔭堂、素政堂、嘯花軒、崇文堂、聚錦堂、書業堂、文英堂等，刊印了難以統計的小說作品，刻印了一批傳世精本。二是我們今天研究江蘇明清小說，乃基于系統總結江蘇區域歷史上的文學創作成就，深入發掘江蘇本土文化資源，尋找文化強省建設的基石，為江蘇建設文化強省服務。

第三，我們討論的“江蘇明清小說”，主要指其作家或本籍江蘇，如馮夢龍、金圣嘆；或出生成長于江蘇，如李漁(出生、成長于江蘇如皋縣，曾移家南京，在此生活十馀年)，曹雪芹(出生成長于南京，秦淮風月、揚州舊夢、曹家南京時期的盛極而衰，深刻影響及《紅樓夢》的創作)；或流寓移居江蘇，并在江蘇進行小說創作，如吳敬梓(移家南京并在南京創作《儒林外史》)、李汝珍(移家海州，并在此創作《鏡花緣》)；或記載不詳，存在爭議，但較多人認為是江蘇作家，或據有關研究成果，認為其流寓江蘇而在此創作小說者，如《水滸傳》(作者施耐庵)、《西游記》(作者吳承恩)、《封神演義》(其作者或曰許仲琳，或曰陸西星，或曰李云翔，均今江蘇境內)、《禪真逸史》(署“清溪道人編次”，一般認為在南京創作)、《玉閨紅》(有“崇禎四年白眉老人于金陵抱簡齋撰序”云作者“而立至江南，文傾一時，遂得識荊”，一般認為該小說創作于金陵)等，姑且也列入江蘇創作。

近年來，隨著區域文化文學研究的升溫，以區域文化視角探討江蘇明清小說創作者并不乏成果，如張虹主編《明清小說與江蘇》④，王永健《明清小說與江蘇論綱》⑤，許振東《17世紀白話小說的創作與傳播：以蘇州地區為中心的研究》⑥，韓春平《明清時期南京通俗小說創作與刊刻研究》⑦，葛永海《古代小說與城市文化研究》⑧，蘇保華《揚州文學鏡像研究》⑨，方志遠《明代城市與市民文學》⑩等，或專論或涉及，對江蘇明清小說創作和傳播做出了有意義的探討。但立足于“江蘇明清小說”研究，首先應該明確界定“江蘇”的范圍，如《荀子·正名》所說“名定而實辨”，具體的探討方有可靠的依據。其次，在相關領域，依然存在諸多空白，如江蘇明清小說創作的區域分布等，便未見有論者涉及，而這一問題的探討，對于認識區域創作的繁榮，總結其規律，則有著重要基礎意義。

二、江蘇明清小說創作的地理分布

首先，我們看江蘇明清文言小說創作的具體分布。

蘇州：劉昌(長洲)《懸笥瑣探》；楊循吉(吳縣)《蘇談》《吳中故語》《吳中往哲記》；葉盛(昆山)《水東日記》；都穆(吳縣)《談纂》《玉壺冰》《聽雨紀談》；沈周(長洲)《客坐新聞》《石田雜記》；王琦(長洲)《寓圃雜記》；張翼(吳縣)《農田馀話》；陸容(昆山)《菽園雜記》；王鏊(吳縣)《震澤紀聞》；陸采(長洲)《覽勝紀談》《天池聲雋》《冶城客論》《虞初志》；黃暐(吳縣)《蓬窗類記》《蓬軒別記》《蓬軒吳記》；皇甫錄(長洲)《明記略》；祝允明(長洲)《前聞記》《猥談》《九朝野記》《語怪編》《志怪錄》；黃魯曾(吳縣)《續吳中往哲記》；徐禎卿(常熟)《異林》；袁褧(吳縣)《前后四十家小說》；徐昌齡(吳門)《如意君傳》；楊儀(常熟)《高坡異纂》；陸粲(長洲)《庚巳編》；侯甸(蘇州)《西樵野記》；顧元慶(長洲)《檐曝偶談》《云林遺事》；蔡羽(吳縣)《遼陽海神傳》；戴冠(長洲)《濯纓亭筆記》；陸延枝(長洲)《說聽》；連鑲(常熟)《筆記》；王世貞(太倉)《艷異編》；張鳳翼(長洲)《談輅》；陳禹謨(常熟)《說儲》《說儲二集》；徐昌祚(常熟)《燕山叢錄》；伍袁萃(吳縣)《林居漫錄》；王禹聲(吳縣)《續震澤紀聞》；沈瓚(吳江)《定庵筆記》；錢希言(常熟)《獪園》《戲瑕》；王穉登(長洲)《雨航記》《虎苑》；王世懋(太倉)《二酉委譚》；馮夢龍(長洲)《情史類略》《太平廣記抄》《笑府》《智囊》《智囊補》；張大復(昆山)《梅花草堂筆談》；史玄(吳江)《舊京遺事》。馮舒(常熟)《虞山妖亂志》；汪琬(長洲)《說鈴》；陸壽名(長洲)《續太平廣記》；張尚瑗(吳江)《石里雜識》；近魯草堂主人(常熟)《養疴客談》；鈕琇(吳江)《觚剩》；金侃(吳縣)《雷譜》；戴整(常熟)《熙怡錄》；戴延年(長洲)《吳語》；張貴勝《遣愁集》；王應奎(常熟)《柳南隨筆》《柳南續筆》；嚴有禧(常熟)《漱華隨筆》；孟瑢(長洲)《半暇筆談》；顧公燮《消夏閑記摘抄》；沈起鳳(吳縣)《諧鐸》；朱象賢(吳縣)《聞見偶錄》；破額山人(吳江)《夜航船》；張元賡(昆山)《張氏卮言》；楊復吉(吳江)《夢闌瑣筆》；郭麟(吳江)《樗園消夏錄》；西溪山人《吳門畫舫錄》；個中生《吳門畫舫續錄》；屈振鏞(常熟)《云峰偶筆》；沈復《浮生六記》；俞樾(客居蘇州)《右臺仙館筆記》《薈蕞編》《五五一卷》《一笑一卷》《耳郵》《廣楊園近鑒》；王韜(長洲)《遁窟瀾言》《淞隱漫錄》《淞濱瑣話》《艷史叢抄》；俞達(長洲)《艷異新編》。

南京：姚福(南京羽林衛千戶)《青溪暇筆》；陳沂(客居南京)《語怪錄》；洪應明(鎮江金壇？寓居南京)《仙佛奇蹤》；潘之恒(流寓南京)《亙史》《曲中志》；顧起元《說略》《客座贅語》；焦竑《玉堂叢話》；也閑居士《輪回醒世》；周近泉《萬選清談》；余懷(流寓南京)《板橋札記》《東山談苑》；仙池山人《新編閨閣完人傳》；袁枚(流寓南京)《子不語》《續新齊諧》；捧花生《秦淮畫舫錄》；劉因之《讕言瑣記》。

常州：邵寶(無錫)《對客燕談》；張袞(江陰)《水南翰記》；施顯卿(無錫)《古今奇聞類記》；徐常吉(武進)《諧史》；梁溪無名氏(無錫)《游翰稗編》；徐充(江陰)《曖姝由筆》；談修(無錫)《避暑漫筆》；鄒之麟(武進)《女俠傳》；華淑(無錫)《說雋》。黃永(武進)《姍姍傳》；陳鼎(江陰)《留溪外傳》；陳維崧(宜興)《婦人集》；楊望秦(武進)《巽繹編》；徐昆《遁齋偶筆》；趙翼(武進)《檐曝雜記》；孫洙(無錫)《排悶錄》；董潮(武進)《東皋雜抄》；屠紳(江陰)《六合內外瑣言》《蟫史》；吳德旋(宜興)《初月樓聞見錄》《初月樓續聞見錄》；金捧閶(江陰)《客窗偶筆》；錢泳(無錫)《履園叢話》；徐壽基(武進)《續廣博物志》；鄒弢(無錫)《三借廬贅談》；薛福成(無錫)《庸庵筆記》。

揚州：冒襄(如皋)《影梅庵憶語》；李清(興化)《女世說》；張潮(流寓揚州)《虞初新志》；李斗(儀征)《揚州畫舫錄》；焦循(江都)《憶書》；李澄(江都)《夢花雜志》；夏昌祺(儀征)《雪窗新語》。

淮安：朱維藩《諧史集》；阮葵生《茶馀客話》；印垣《南峰語乘》。

鎮江：張明弼(金壇)《董小宛傳》；曹宗璠(金壇)《麈馀》；史震林(金壇)《西清散記》；周伯義(丹徒)《揚州夢》；狄葆賢(溧陽)《平等閣筆記》(清末)。

太倉直隸州：婁東羽衣客《鏡花水月》；陸云錦《芝庵雜記》。

通州直隸州：戴蓮芬《鸝砭軒質言》。

其次，我們重點看江蘇明清白話小說創作的分布。

南京：薛居士(南京？)《唐書志傳通俗演義》；羅懋登(寓居南京？)《三寶太監西洋記通俗演義》；李春芳(創作于南京？)《海剛峰先生居官公案傳》；紀振倫《楊家府世代忠勇演義志傳》；陳玉秀《古今律條公案》；甄偉《西漢通俗演義》；許仲琳《封神演義》；方汝浩(流寓南京？)《禪真逸史》《禪真后史》《掃魅敦倫東度記》；吟嘯主人(創作于南京)《近報叢譚平虜傳》；東魯落落平生(創作于南京？)《玉閨紅》；黃周星《西游記正道書》；曹去晶(流寓南京)《姑妄言》；蔡元放《東周列國志》；古棠天放道人(六合？)《杏花天》；吳敬梓(移家南京)《儒林外史》；曹雪芹(出生于南京)《紅樓夢》；金陵云崖主人《龍圖剛峰公案合編》；江南隨園主人(？)《繡戈袍全傳》；王寅《今古奇聞》；澹秋生《雍正劍俠奇案》。

蘇州：馮夢龍(長洲)《古今小說》《警世通言》《醒世恒言》《新列國志》《皇明大儒王陽明先生出身靖難錄》；天然癡叟(蘇州？)《石點頭》；古吳金木散人吳某《鼓掌絕塵》；袁于令(吳縣)《隋史遺文》；吳門嘯客《孫龐斗志演義》《鎮海春秋》。抱甕老人(吳江？)《今古奇觀》；天花藏主人《平山冷燕》《玉嬌梨》《人間樂》《梁武帝西來演義》《濟顛大師醉菩提全傳》《玉支磯小傳》《金云翹傳》《錦疑團》《麟兒報》《古今烈女傳演義》《百煉真海烈婦傳》《兩交婚小傳》《飛花詠》《畫圖緣》《定情人》《賽紅絲》；墨憨齋《醒名花》《十二笑》；佚名《梧桐影》；酌玄亭主人(吳縣？)《閃電窗》《照世杯》；徐衟《三教同源錄》；古吳素庵主人《錦香亭》；古吳憨憨生《飛英聲》；顧石城(？)《吳江雪》；癡情士《鬧花叢》；笑花主人(？)《雙姻緣》；江左誰庵(？)《醉春風》；禇人獲《隋唐演義》《鳳簫媒》(？)《醒風流》(？)；娥川主人《生花夢》《世無匹》《炎涼岸》；呂熊(昆山)《女仙外史》；煙霞散人(？)《巧連珠》《幻中真》《鳳凰池》；天花主人(？)《云仙嘯》《驚夢啼》《二度梅全傳》；天花才子(？)《后西游記》《快心編》《隔簾花影》；九容樓主人松云氏(震澤)《英云夢傳》；惜陰堂主人(？)《金蘭筏》；如蓮居士《說唐小英雄傳》《說唐薛家府傳》《反唐演義傳》；梅庵道人《四巧說》；恂莊主人《異說征西演義全傳》；杜綱(昆山)《娛目醒心編》《北史演義》《南史演義》；寓情翁(？)《虞賓傳》；丁秉仁《瑤華傳》；落魄道人(？)《常言道》；寄生氏(？)《爭春園》；翁桂(蘇州，寄籍安徽蕭縣)《明月臺》《清風亭》；吳中夢花居士《蜃樓外史》；俞達《青樓夢》；唐蕓洲《七劍十三俠》；徐念慈(常熟)《情天債》；歐陽巨源(客籍蘇州)《負曝閑談》《維新夢傳奇》；曾樸(常熟)《孽海花》；孫景賢(常熟)《轟天雷》；徐卓呆《分割后之吾人》；觀我齋主人(元和)《罌粟花》；沈伯新《探險小說》；包天笑(吳縣)《碧血幕》；田鑄(吳江)《美人魂》《幻夢奇冤》；叔夏《新意外緣》；葉小鳳(吳縣)《新兒女英雄》；彭養鷗(長洲)《黑籍冤魂》；新陽蹉跎子《最近女界鬼域記》《新三笑》《續倭袍》；吳縣單鎮(吳縣)《蘇空頭》；高太癡《夢平倭奴記》。

揚州：施耐庵(興化？)《水滸傳》；李清(興化？)《梼杌閑評》；李漁(出生于揚州如皋)《肉蒲團》《無聲戲》《十二樓》；石成金《雨花香》《通天樂》；李百川《綠野仙蹤》；鄒必顯《飛跎全傳》；浦琳《清風閘》；竹西逸史(？)《雅觀樓》；邗上蒙人《風月夢》；李涵秋(江都)《瑤瑟夫人》《雌蝶影》。

淮安：吳承恩(？)《西游記》。

常州：某公(南蘭陵？)《金瓶梅詞話》；許曦(武進)《放鄭小史》《大英雄傳》。

鎮江：于華玉(金壇)《岳武穆盡忠報國傳》；李文燭(丹徒？)《幻影》；吳拱宸(丹徒？)《鴛鴦針》《一枕奇》《雙劍雪》；嗤嗤道人《催曉夢》《警寤鐘》《五鳳吟》；古潤野道人《捉拿康梁二逆演義》；劉鶚(丹徒)《老殘游記》；彭俞(溧陽)《泡影錄》《閨中劍》《情天瑣記》《三家村》《殲鯨記》《雙靈魂》《天上大審判》；陳春生《五更鐘》。

徐州：沛國樗仙(沛縣，創作于杭州？)《一片情》。

通州：徐述夔(？)《五色石》《八洞天》《快士傳》。

海州：李汝珍(流寓海州)《鏡花緣》。

松江：陸應旸(青浦？)《樵史通俗演義》；楊景淐(華亭)《孫龐演義七國志全傳》；張南莊(上海)《何典》；訥音居士(？)《三續金瓶梅》；郭松友(婁縣)《玄空經》；韓邦慶《海上花列傳》。略光緒二十一年之后小說作品85部。

其三，我們再看江蘇明清小說評點家的分布。

蘇州：袁無涯《新鐫李氏藏本忠義水滸傳》；馮夢龍(長洲)《新鐫李氏藏本忠義水滸傳》《古今小說》《警世通言》《醒世恒言》《石點頭》；朱篁《春秋列國志傳》；王承父(吳江？)《繡榻野史》；陳氏尺蠖齋《南北兩宋志傳》；陳仁錫《鐘伯敬先生批評三國志》；袁于令(吳縣)《隋史遺文》；金圣嘆(長洲)《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周之標《香螺卮》；天花藏主人(？)《平山冷燕》；天花才子(？)《后西游記》；顧石城《吳江雪》；青門逸史《生花夢》《世無匹》《炎涼岸》；毛綸、毛宗崗《四大奇書第一種》；拼飲潛夫《春柳鶯》；褚人獲(長洲)《隋唐演義》；王希廉(常熟)《新評繡像紅樓夢全傳》；周綺(王希廉副室，常熟)《新評繡像紅樓夢全傳》；黃小田(祖籍當涂，于上海、蘇州評點？)《儒林外史》《紅樓夢》；煙水散人(吳縣)《明月臺》；陳得仁《何典》。

南京：秣陵陳氏《東西兩晉志傳》；朱之蕃《三教開迷歸正演義》；杜濬(流寓南京)《無聲戲》《十二樓》《連城璧全集》；黃周星《西游證道書》；蔡元放《東周列國志》《水滸后傳》。

常州：葉晝(無錫)《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李卓吾先生批評西游記》《李卓吾先生批評三國志》；鄒弢(無錫)《青樓夢》；李伯元(武進)《活地獄》。

揚州：李云翔(？)《封神演義》；董恂《兒女英雄傳》。

鎮江：于玉華(金壇)《岳武穆盡忠報國傳》；吳拱辰(丹徒？)《鴛鴦針》；劉鶚(丹徒)《老殘游記》《鄰女語》。

徐州：張竹坡(銅山)《第一奇書金瓶梅》《東游記》。

三、江蘇明清小說地理分布的南北差異

據以上羅列，以文言小說創作而論，明代蘇州居首，作家38人，作品60部；其次常州，作家9人，作品9部；其三南京，作家8人，作品10部。另外鎮江作家2人，2部作品；淮安作家1人，1部作品。清代蘇州依然居首，作家27人，36部作品；常州作家15人，17部作品；揚州作家7人，7部作品；南京作家5人，7部作品。此外鎮江作家3人，3部作品；太倉直隸州2人，2部作品；淮安2人，2部作品；通州直隸州1人，1部作品。

就白話小說而言，南京在明代居首，作家10人，10部作品；其次是蘇州，作家5人，10部作品；常州作家2人，3部作品；鎮江作家2人，2部作品；揚州作家2人，2部作品；淮安作家1人，1部作品。清代江蘇白話小說創作，蘇州作家最多，47人，83部作品；松江作家21人，87部作品；常州作家13人，19部作品；南京作家10人，10部作品；揚州作家8人，12部作品；鎮江作家6人，16部作品；海州作家1人，1部作品；徐州作家1人，1部作品；通州作家1人，3部作品。江蘇明清各地作家作品合計，蘇州作家52人，作品93部；松江21人，87部作品；南京20人，20部作品；常州15人，22部作品；揚州10人，14部作品；鎮江8人，18部作品；淮安1人，1部作品；海州1人，1部作品；徐州1人，1部作品；通州1人，3部作品。

就白話小說評點而言，江蘇明清小說評點最為集中的區域是蘇州，明代9人，12部作品，清代13人，14部作品，合計22人，26部作品；其次為南京，明代2人，2部作品，清代3人，6部作品，合計5人，8部作品；其三為常州，明代1人，3部作品，清代2人，2部作品，合計3人，5部作品；其四為鎮江，明代1人，1部作品，清代2人，3部作品，合計3人，4部作品；其五為揚州，明清各1人，各1部作品，合計2人，2部作品；其六徐州，清代1人，2部作品。

以上江蘇明清小說創作、評點，涉及江蘇蘇州、南京、常州、揚州、鎮江、淮安、徐州、海州、太倉直隸州、通州直隸州、松江等11個府州。其中，松江府轄下區域，今屬于上海。從其白話小說創作情況看，光緒二十年(1894)甲午戰爭以前，僅有陸應旸(？)《樵史通俗演義》(順治年間)、楊景淐(華亭)《孫龐演義七國志全傳》(乾隆六十年刊本)、張南莊(上海)《何典》(乾嘉時期)、訥音居士(？)《三續金瓶梅》(道光元年小引)、郭松友(婁縣)《玄空經》(光緒十年)、韓邦慶《海上花列傳》(光緒二十年刊)等6人6部小說，更多的作家作品，產生于中日甲午戰爭以后。太倉直隸州，文言小說2人，2部作品，分別為嘉慶六年刊婁東羽衣客《鏡花水月》、嘉慶八年刊陸云錦《芝庵雜記》。

今日江蘇轄區，徐州白話小說創作1人，1部作品，即順治年間署名沛國樗仙創作的《一片情》，然其可能是創作于杭州，或者沛國樗仙即流寓此地。可以確定的是，小說評點有銅山縣張竹坡評點的《第一奇書金瓶梅》和《東游記》。淮安地區文言小說3人，3部作品，即朱維藩《諧史集》(萬歷二十三年)、乾隆進士阮葵生創作《茶馀客話》、乾嘉間人印垣創作《南峰語乘》，白話小說1人，1部作品，即吳承恩(？)《西游記》。通州地區，文言小說1人，1部作品，即清代戴蓮芬《鸝砭軒質言》(光緒五年序本)，白話小說1人，3部作品，即徐述夔(？)《五色石》《八洞天》《快士傳》。海州地區，白話小說1人，1部作品，即李汝珍《鏡花緣》。

顯而易見，江蘇明清小說創作的分布極不均衡，集中涌現的地區是在文化意義上的江南范圍。1.蘇州：文言小說65人，96部作品；白話小說52人，作品93部；小說評點合計22人，26部作品。2.常州：文言小說24人，26部作品；白話小說15人，22部作品；小說評點3人，5部作品。3.南京：文言小說13人，17部作品；白話小說20人，20部作品；小說評點5人，8部作品。4.揚州：文言小說7人，7部作品；白話小說10人，14部作品；5.鎮江：文言小說5人，5部作品；白話小說8人，18部作品；小說評點3人，4部作品。五個地區，情況也千差萬別。

具體分析，蘇州地區，一是產生了小說大家、準專業作家，如馮夢龍編輯創作《古今小說》《警世通言》《醒世恒言》《新列國志》《新平妖傳》《皇明大儒王陽明先生出身靖難錄》；天花藏主人創作《平山冷燕》《玉嬌梨》《人間樂》《梁武帝西來演義》《濟顛大師醉菩提全傳》《玉支磯小傳》《金云翹傳》《錦疑團》《麟兒報》《古今烈女傳演義》《百煉真海烈婦傳》《兩交婚小傳》《飛花詠》《畫圖緣》《定情人》《賽紅絲》；禇人獲創作《隋唐演義》《鳳簫媒》(？)《醒風流》(？)；煙霞散人創作《巧連珠》《幻中真》《鳳凰池》；天花主人創作《云仙嘯》《驚夢啼》《二度梅全傳》；天花才子創作《后西游記》《快心編》《隔簾花影》；杜綱創作《娛目醒心編》《北史演義》《南史演義》。二是成為才子佳人小說的重鎮，天花藏主人創作《平山冷燕》《玉嬌梨》《人間樂》《玉支磯小傳》《金云翹傳》《錦疑團》《麟兒報》《兩交婚小傳》《飛花詠》《畫圖緣》《定情人》《賽紅絲》，墨憨齋創作《醒名花》，佚名創作《梧桐影》，酌玄亭主人《閃電窗》，古吳素庵主人創作《錦香亭》，顧石城創作《吳江雪》，癡情士創作《鬧花叢》，笑花主人創作《雙姻緣》，江左誰庵創作《醉春風》，禇人獲(？)《鳳簫媒》《醒風流》，娥川主人創作《生花夢》《世無匹》《炎涼岸》，煙霞散人(？)創作《巧連珠》《幻中真》《鳳凰池》，天花主人(？)創作《云仙嘯》《驚夢啼》《二度梅全傳》，天花才子(？)創作《快心編》《隔簾花影》，九容樓主人創作《英云夢傳》，惜陰堂主人(？)創作《金蘭筏》等。三是話本小說創作取得驕人成績，如馮夢龍編輯“三言”，天然癡叟創作《石點頭》，古吳金木散人創作《鼓掌絕塵》，抱甕老人編選《今古奇觀》，墨憨齋創作《十二笑》，酌玄亭主人創作《照世杯》，杜綱創作《娛目醒心編》，梅庵道人編選《四巧說》等。四是歷史演義和英雄傳奇小說成績可觀，如袁于令創作《隋史遺文》，吳門嘯客創作《孫龐斗志演義》《鎮海春秋》，天花藏主人創作《梁武帝西來演義》《古今烈女傳演義》，禇人獲創作《隋唐演義》，呂熊創作《女仙外史》，如蓮居士創作《說唐小英雄傳》《說唐薛家府傳》《反唐演義傳》，恂莊主人創作《異說征西演義全傳》，杜綱創作《北史演義》《南史演義》等。四是代表了中國古代小說評點的最高成就，如金圣嘆《第五才子書施耐庵水滸傳》、毛氏父子《四大奇書第一種》自是經典之作，馮夢龍、王希廉等有關評點也都在小說批評史上享有一席之地。當然，在我們所謂的“蘇州小說家”中，也存在未能確證為蘇州人(或在蘇州創作)，或如晚清徐念慈、歐陽巨源、曾樸等曾寓居上海進行創作的情況。但整體而言，江蘇明清時期，蘇州小說創作的成就，堪稱翹楚。

鎮江地區，一是出現了多部話本小說集，如李文燭(？)《幻影》(崇禎末)，吳拱宸(？)《鴛鴦針》《一枕奇》《雙劍雪》，嗤嗤道人《警寤鐘》。二是在晚清誕生了小說大家劉鶚和他的《老殘游記》。三是溧陽高產作家彭俞和眾多的小說創作(《泡影錄》《閨中劍》《情天瑣記》《三家村》《殲鯨記》《雙靈魂》《天上大審判》)。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1.江蘇明清小說創作從數量到質量，均在中國小說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謂之高地，實至名歸；2.江蘇明清小說創作的分布，存在著明顯的不均衡現象，整體而言，文化層面的江南是小說創作集中涌現的區域；3.江南各地比較，蘇州居首，南京其次，常州第三，揚州第四，鎮江第五，其他如淮安、徐州、海州、太倉直隸州、通州直隸州也有小說創作。清代松江府屬，今上海轄區，其小說創作，在清代中期以前，為數寥寥，更多的作品產生于晚清，特別是中日甲午戰爭以后。而這一時期的小說，較之古代小說，已經發生了本質的嬗變，非嚴格意義上的古代小說范疇。

注釋：

① 趙爾巽等《清史稿》，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983-1984頁。

②③ [清]張廷玉等《明史》，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910頁。

④ 張虹編《明清小說與江蘇》，《明清小說研究》2000年增刊。

⑤ 王永健《明清小說與江蘇論綱》，《蘇州大學學報》2000年第1期。

⑥ 許振東《17世紀白話小說的創作與傳播：以蘇州地區為中心的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年版。

⑦ 韓春平《明清時期南京通俗小說創作與刊刻研究》，暨南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

⑧ 葛永海《古代小說與城市文化研究》，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

⑨ 蘇保華《揚州文學鏡像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版。

⑩ 方志遠《明代城市與市民文學》，中華書局2004年版。

(責任編輯：倪惠穎)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江南文化視野下明清通俗小說研究”(項目編號：14BZW096)階段性成果。

馮保善(1963—)，男，河南新鄉市人，文學博士，江蘇第二師范學院文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明清文學與中國古代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