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三言二拍”中的“救星”角色

楊建猛

論“三言二拍”中的“救星”角色

楊建猛

“三言二拍”中的大部分作品都含有“救星”角色，這一類角色既不符合現實生活的邏輯，也大大地削弱了作品的現實主義價值。因此可以說，“三言二拍”還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小說，它還殘留著較為明顯的民間故事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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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通俗小說集“三言二拍”自問世以來，流傳甚廣，評價甚高，甚至被認為是古代白話短篇小說的巔峰之作。但也不可否認，“三言二拍”中的許多作品還不能算真正意義上的現代小說，它還殘留著較為明顯的民間故事的印記。主要依據是：“三言二拍”中的大多數作品含有“救星”角色，而根據西方結構主義文論家的觀點，“壞人”和“救星”的成對出現，正是區別“故事”和“小說”的顯著標志。

“三言二拍”中的救星，按其族類的不同和法力的高低，可分為異類救星、天神救星和凡人救星三種類型，下面分別論之。

一.異類救星

“三言二拍”中的異類救星多得不可勝數，如虎精、狐妖、靈龜、樹妖、馬精等等，這些精靈鬼怪在能力上高于人類，在品級上低于神仙。試看如下三例。

1.虎精。在古人眼中，虎乃百獸之王，頗具靈性，故“三言二拍”里有許多篇故事中出現了虎類救星，其中有一篇《大樹坡義虎送親》，寫一個名叫勤自勵的少年，迫于生計而去投軍，一去六年杳無音信，于是他的岳父岳母便想悔婚。終有一日，未婚妻林潮音被逼上了花轎，另嫁他人，一路上哭哭啼啼。眼見得勤自勵無辜失妻，林潮音貞潔難保，忽然就刮起了一陣狂風，燈火俱滅，一只黃斑白額的大老虎從半空中跳下來，將林潮音擄走，送至勤自勵跟前。多虧了猛虎為媒，勤自勵夫妻才得以團圓，恩愛偕老。

2.蛇妖。“三言”中有一篇《白娘子永鎮雷峰塔》，臨安少年許宣，自幼父母雙亡，寄居在姐夫家中，成不了家，立不了業，日子過得慘慘淡淡。有一個修煉千年的蛇妖，因見許宣長得清秀，便動了凡心，化身為白娘子，下嫁于他。新婚的白娘子百媚千嬌，喜得許宣如遇神仙，只恨相見太晚。而后，白娘子連救了丈夫兩場官司，又助他開了個藥材鋪子，生意十分興旺。若非后來法海和尚搗亂，必然也是“民間故事式”的大團圓的結局。

3.靈龜。“二拍”中有一篇《波斯胡指破鼉龍殼》，作者寫道：“命若窮，掘得黃金化作銅；命若富，拾著白紙變成布。”故事的主人公是蘇州商人文若虛，因做生意屢屢虧本，將祖上遺留下來的萬貫家財消耗殆盡，日子過得狼狽不堪。后來，文若虛隨一艘商船出海，在一座荒島上撿到一只巨大的烏龜殼，龜殼內竟藏有夜明珠二十四顆，價值連城；又碰巧遇到一個識貨的波斯商人，開價五萬兩銀買去。正是靠了這靈龜相助，文若虛成了一代富商，子孫繁衍，家道殷富不絕。

二.天神救星

“三言二拍”中的神仙可謂是五花八門，有佛教的神仙，也有道教的神仙；有的神仙有名有姓，如金甲圣人、紫陽真人、呂洞賓、二郎神等等；有的神仙則無名無姓，如《進香客莽看金剛經》中的天帝、《李公子救蛇獲稱心》中的神女等等。試看如下三例。

1.司花仙女。“三言”中的《灌園叟晚逢仙女》寫一個鄉野老者姓秋名先，自幼酷愛栽花種果，人稱“花癡”。有一天，惡霸張委路過秋老者的花園，因言語不合，將滿園鮮花打得稀爛。張委還想侵占秋老者的花園，便賄賂地方官，將秋老者當作妖人治罪下獄。正當秋老者哭天喊地之際，王母娘娘座下的司花仙女前來搭救，將那些墜地的花朵變作一尺來長的女子，袖帶陰風，如鬼魅一般撲向這群惡霸。最后的結局是：惡人死于非命，善人榮升仙界。

2.太上老君。“三言”中的《杜子春三入長安》寫富家子弟杜子春，因不曉得稼穡的艱辛，過的是揮金如土的日子，終有一日坐吃山空，便遠去長安，卑躬屈膝地投托親戚。然而親戚們都知道他是個敗家子，個個躲他遠遠的。眼看著杜子春走投無路，太上老君便化身為一個童顏鶴發的老者，來渡他的劫難，前前后后共救濟了他四十三萬兩銀子。太上老君又恐他塵根不斷，便虛構了七種情緣，反復地考驗他。在太上老君的指點下，杜子春終于看破紅塵，修道成仙。

3.五道將軍。這是佛教與道教中共有的一位神靈,掌管人間的生死和榮祿。“三言”中的《鬧樊樓多情周勝仙》寫一個名叫周勝仙的美少女，因為看中了俊少年范二郎，被父親周大郎棒打鴛鴦，最終含恨而死。后來，周勝仙向五道將軍訴說冤情，五道將軍憐其無辜，收留她在陰間管個差事，并準了她三天假，與魂牽夢繞的范二郎在夢中相會，完成了生前的夙愿。

三.凡人救星

當“三言二拍”中的主人公陷入困境時，出手相救的不僅有神仙、精怪，還有達官貴人、修道之士、江湖俠客等等。下面分別論之。

1.達官貴人。“三言”中有一篇《俞仲舉題詩遇上皇》，寫成都府一個窮儒名叫俞良，日夜勤攻詩史，滿腹文章，后赴臨安科考，不想路途病倒，錢物使盡，只好一步一個血印地走到臨安，原指望一舉成名，怎奈時運未至，金榜無名。俞秀才山窮水盡之際，在酒店墻壁上留了一首絕筆詩《鵲橋仙》，便欲投湖自盡。也是俞秀才命不該絕，他遇上了當今世上最顯貴的人物——太上皇趙構。彼時，太上皇微服私訪，賞識其文，哀憐其志，便封他為成都太守，加賜千金路費，前呼后擁，衣錦還鄉。

2.修道之士。“三言”中有一篇《一窟鬼癩道人除怪》，寫大宋紹興年間一個秀才叫吳洪，來臨安求取功名，怎料官運未通，名落孫山。吳秀才羞歸故里，便在臨安開了個學堂度日。后來，吳秀才被一大群鬼魂纏身，娶的妻子是鬼，從嫁的婢女是鬼，就連媒人也是鬼。吳秀才受盡驚嚇，無處藏身。后有一個道人見吳秀才身上鬼氣太重，便幫他驅除。那道人一作法，眾鬼怪便現出原形，一個個被捉入道人的葫蘆之中。吳秀才也得以善終。

3.江湖俠客。“二拍”中有一篇《十一娘云岡縱譚俠》，寫的是徽州商人程元玉，稟性忠厚，曾在酒店替一名素不相識的婦人付過一餐飯錢。臨別，那婦人自稱“韋十一娘”。后來程元玉山中遇匪，被劫去了隨身的財物，連同鞍馬仆人也不知去向。眼看著天色漸黑，程元玉凄凄惶惶，嘆一聲：“我命休矣！”正不知如何是好，韋十一娘忽然來救，幫他索回錢財銀兩，找回鞍馬仆人，臨別更贈他藥丸一囊，助他延年益壽。故事的結局皆大歡喜。

此外，“三言二拍”中還有一群不可小覷的女性“凡人”，包括媒婆、尼姑、丫鬟等等，她們不僅巧言善辯、未卜先知，還可以自由地出入富家大院，幫助那些藏于深閨的千金小姐們牽線搭橋，促成一段又一段美滿的姻緣。

綜上所述，“三言二拍”中除了《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等屈指可數的悲劇之外，大多數作品中含有救星角色。毋庸諱言，這些救星并不符合現實生活的邏輯，也明顯地削弱了作品的現實主義價值。

（作者介紹：楊建猛，安順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