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英兒童文學的鄉土詩意化寫作

蒙鎮婷　鄭立峰

摘 要：王勇英作品的一大特征是以廣西博白的鄉村田園為背景，通過質樸優美的語言文字、獨特的客家風情的真實寫照，以及對童趣的描寫，呈現了一個美麗的鄉村童話世界。濃厚的鄉土氣息以及詩意化的寫作體現了王勇英的審美追求，呈現出獨具一格的童年風景。

關鍵詞：兒童文學 鄉土 詩意化

“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叢書是廣西女作家王勇英的作品，一共六本：《巴澎的城》《花一樣的村謠》《弄泥木瓦》《和風說話的青苔》《火紙》《阿唱》。作者以自己的家鄉——廣西玉林市博白縣東平鎮大車村為背景，以她自己的童年生活為原型，講述了濃厚的鄉土氣息下客家人淳樸的生活故事，在地域文化浸潤下的王勇英的作品呈現了獨一無二的藝術氣質。新時期的兒童文學中，作家的鄉土敘事呈現了別樣的美，曹文軒筆下的蘇北水鄉展現著柔和之美，彭學軍筆下的鳳凰清新美麗，而王勇英筆下的廣西博白散發著濃郁的艾草香。

一、作者童年生活經驗的書寫

王勇英“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小說“寫在前面的話”中，作者說道：“這是我的童年足跡。寫我在廣西博白縣東平鎮大車鄉村度過的童年時期最純真、美好的記憶。”生長于廣西博白的一個叫大車的小山村的王勇英，在自己的作品中總是專注于寫南國鄉村的風情，她的小說總帶有大車村的影子，她的文字給人一種溫暖又令人陶醉的感覺，字里行間彌漫著鄉村青草、花香與動物氣息的自然味道，她的作品為喧囂、嘈雜的現代世界帶來一種靜氣、鮮活的精氣。

“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小說的故事發生在一個名字叫“大車”普通客家村落，那里有美麗的鄉村風光、客家人淳樸的民俗風情和獨特客家鄉音的農人、鄉村醫生、教師等，還有動人的歌謠和民間故事，還有大車村里充滿鄉土氣息、讓人耳目一新的名字：弄泥、木瓦、菜條、婆花、麻笠、青苔、沙蛭、瓜飛、天骨、乳渣、火紙、阿唱……貫穿整個系列小說的小主人公弄泥或許帶有作者童年時的影子，她“把弄泥的成長故事說給所有向往和珍惜鄉村童年故事的那份純凈美好的人聽”。弄泥的童年，也是王勇英的童年；弄泥的故事，也有王勇英童年故事的影子，這樣感情充沛的書寫，讓故事更加真實、動人。

作者以鮮活靈動的筆調，為我們構建一個清新神奇而又詩意的鄉村世界，也試圖在努力呈現一種兒童文學的鄉土敘事話語。她的“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小說書寫了一個具有格外鮮明的地域文化特點的鄉村故事：鄉村女孩弄泥生長在一個長滿艾草的村莊，那里有古怪神秘又善良的燒火老嬤“巴澎”，有弄泥和她的小伙伴木瓦從“敵”變友令讀者忍俊不禁的故事，那里有動人的花一樣的村謠，還有那和風說話的青苔，那里也有勇敢地走出命運陰影的火紙，還有會畫畫的阿唱……王勇英的故事，會讓讀者重拾純真善良的童心。獨特的敘事語境和客家文化背景及生活方式，讓王勇英的作品呈現一種別具一格的面貌。“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小說的藝術成就，正是作家對童年鄉村生活真實、準確生動的發掘與重現。家鄉的一草一木，一牲一畜，甚至是那和菜條、沙蛭、木瓦、亞蛇等小伙伴們在一起時的每一個細節，都在作者的記憶里清晰地保存著，鮮活如初。“真正有生命力的創作，永遠是一種與作家的內心生命密切相連的寫作，永遠是對人性充滿理解力的寫作。童年書寫也不例外。”①也正是王勇英真實、獨特的童年經驗的書寫，兒童文學才會收獲這么生動、美麗的“弄泥”系列小說。

二、優美詩意的語言文字

王勇英“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小說中，作者用詩意的筆調描寫大車村美麗醉人的風景。在兒童小說中，詩意與唯美是永遠不會過時，而是具有更強大的審美力量。作者用飽含深情的筆墨經過詩意的加工，能讓平凡的生活變得色彩斑斕，使讀者獲得一種美的藝術感受。天然的詩意色彩，獨特的民俗風情，人物淳樸的天性和充滿靈氣的田園風光相得益彰。王勇英筆下弄泥的童年世界本身就是一個唯美的鄉土世界。“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小說的故事背景在美麗的大車。那是一個給人舒適與安穩的地方，作者在《巴澎的城》中這樣介紹大車：“在村莊盡頭處的西北向，全博白縣海拔最高的馬肚嶂山穩穩當當地凜然坐落，兩邊各朝鎮的方向伸出一排巍巍山脈，像長臂般安穩地護住大車這片平坦的肥田濕地，并給予充足的流水和適宜種植農作物的溫潤氣候。”②弄泥、木瓦、沙蛭他們就是在獨特的大車村中追跑、打鬧，度過他們童年美好的時光。作者毫不吝惜筆墨打造大車這片充滿詩意色彩的鄉村田園世界，那里有濃郁的艾草香，有靜靜流淌的河流，有依河生長的野薔薇，有細細碎碎盛開的苦楝樹，有大片大片的花田；那里還有癡心熱愛自己家鄉的鄉村醫生和教師、和睦融洽的鄰里，以及正在恣意、快樂成長的新一代的客家孩子們……這一切都洋溢著純凈的大自然的氣息。詩意蔥蘢的廣西鄉村自然風光讓小讀者在閱讀時插上想象的翅膀。

語言是文學創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兒童文學的語言更是重要。“兒童小說中巧妙的幽默語言運用提高了鄉土敘事的可讀性，生諧趣，化深奧，詼諧與輕喜劇的因素卻也微言解頤，令人忍俊不禁的同時又會引人回味與思考，在笑中有所感悟。”③王勇英“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小說中不乏運用絕妙的語言使小說產生妙趣橫生的效果，即使是日常簡單的對話也透出純真自然的幽默氣息。

小說最獨特的地方是在行為中穿插了大量的客家方言，給不熟悉客家話的讀者一種陌生的感覺，但作者在文本中不厭其煩地為客家話做注釋，使小說語言帶有濃重的客家文化氣息，讀起來趣味十足。“阿乳”即為“阿媽”的意思，男孩稱為“阿官兒”，女孩稱為“阿娘兒”，“下雨天”叫作“落水天”……“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小說中的弄泥在日常生活中，作者也善于用客家方言表現弄泥的性格特點。“當阿娘人”的弄泥，十幾歲了，還野性十足，無半點阿娘人的乖巧樣兒，依舊十分調皮。瓜飛在打弄泥之前常說一句話：“洗白落來再打。”這句話瓜飛說了十幾年，都沒有仔細研究過這句話的深層意思，只是說來表達很想打弄泥的心情。而有一次弄泥終于忍不住認真地問瓜飛：“阿乳，‘洗白落來再打是不是讓我洗了白白你再打？”正在氣頭上的瓜飛被弄泥這樣一問，就聯想到了弄泥提著一桶水在洗澡間認真地洗澡的畫面，她忍不住笑出聲來，也沒有了打弄泥的心情，于是笑著說：“日日東游西蕩，曬得個個像馬樓（猴子），洗得白落？”字里行間我們看到一個野性十足而又帶著童真的弄泥。這樣充滿喜劇幽默的生活情節描寫在“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小說中還有很多，一個個真實而鮮活的生活場景充滿了兒童情趣。小說中“知落”“食晝”“食夜”“無得”“轉家”等方言俚俗語頻繁而又自然的使用，使得其故事的敘述始終沉浸在一種鄉土氣息濃厚的氛圍里，也充滿了民間口語表達的生動性。

王勇英的創作是以自己的童年生活為基點，從都市回歸鄉野，創作了“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鄉土兒童文學，她的作品突破了時下流行的玄幻、幽默、搞笑的校園小說。她以熟悉的南方地域文化為背景，把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童年個人經驗，用真摯而細膩的筆調、鮮活而自然的語言來表達純真的童趣。生活在現代都市中的孩子也許很難體會到王勇英筆下大車村美麗的自然風光，村民們的淳樸自然，弄泥和她的小伙伴們的童年樂事，但作者試圖通過文字的敘述為當下的孩子們展示一個淳樸歡樂的鄉土世界，一個歡樂美好的童年世界，一個唯美又充滿詩意的世界。

三、少年的成長

兒童的內心是純真的，他們容易移情，富于幻想而又天真幼稚，帶著滿滿的童思童趣。無論是大車村的弄泥和沙蛭、百姓堂的木瓦，還是永遠在路上的夏風、只能在窗口眺望的青苔、行走在山野墳地間的火紙，他們的名字、衣著、生活方式甚至音容笑貌、性格都充滿著鄉土氣息，他們身上帶有一種生命單純率真的氣質，并在成長過程中這種健康的生命心性依舊存在。如今，隨著電子科技的迅猛發展，越來越多的少年兒童的生活被電子游戲充斥著，被各種打斗、怪誕、恐怖、光怪陸離的形象所包圍。這是一個童年消逝的時代。而書寫童真，描寫鮮明而淳樸的鄉土兒童是兒童文學創作領域的一股清流，它使少年兒童在情感與認知上回歸孩子自身，為小讀者打開一扇洞見往昔的窗戶，也表達了作者對未來一代健康成長的思考。

《火紙》中的火紙幼年的生活和大車眾多的孩子不一樣，他每天和他的火紙手阿爸行走在山野墳地間撿骨燒紙，身上也有一股讓人怵然的陰氣，常被人們忌諱，有意避開。在火紙稚嫩的心里，他以為每天走山野，上墳場，揀骨頭將是他永遠不變的生活內容，直到他遇到弄泥、沙蛭、天骨、亞蛇他們。雖然他們都同住在大車這片山村，喝同一條河的水，但火紙的童年生活和弄泥他們的童年生活完全不一樣。弄泥、天骨、乳渣等對童年的記憶是“一大幫村孩自由玩耍在大片田野間，有稻禾、菜田、瓜地，空氣中散發著喜悅的泥土氣息”④。他們的生活是色彩斑斕、熱鬧而歡喜的。但火紙的童年生活是簡單而素色的，每天孤寂地重復著相同的生活內容，能讓他視為玩伴的只有螳螂、骨頭、火紙手。火紙想和弄泥他們一樣，他想擺脫這孤寂的火紙手命運。對自己身世與未來充滿困惑的火紙，在新生的鼓勵下，在火紙手的支持中，踏上了尋根之旅，開啟了新的人生路。當火紙再次回到大車村時，他已經是一個果敢而堅強的少年，他敢于揭穿和證明火紙術只是一種氣功而不是什么陰魂顯靈，敢于自我毀滅再自立。這股強大的力量是弄泥他們傳遞給他的，使他有信心開始全新的生活。

《和風會說話的青苔》中，夏風被家人隱藏身世，由親戚帶著遠離家鄉在外生活，他的童年，很多時間都花在路上，過著沒有安全感的生活。“車輪與鐵軌摩擦的聲音很沉重，先是一聲聲有規律地響著，然后就是序亂地響。那些聲音敲擊著我的心，轟炸我的耳膜，讓我緊張，然后我驚醒。我坐起來，看到窗外的月亮，它孤獨地泊在靜靜的天空中。蛙聲從野外傳來，把夜襯得更加孤寂，我徒然心生一股悲傷。”⑤夏風的這種不安與惶恐源于對父母關系的困惑與自我身份的不解。直到他認識那棟舊樓窗口上的青苔，他沉醉在青苔的故事中，但他卻不知道青苔因為車禍腳被截肢不能走路而且患有重病而被關在家里。夏風得到了青苔做的幸福的布娃娃之后便能理解幸福的意義，也獲得了堅強快樂的力量。

王勇英在作品中以兒童的視角呈現的是兒童對世界的好奇，也有對未來的向往與憧憬，作品中也傳達了兒童對友誼，對生命，對社會的理解。作者試圖用詩意化的故事告訴讀者：要心懷燦爛的陽光、熱情、真誠、友善，就像弄泥對火紙的鼓勵，青苔對夏風的幸福傳遞。

四、快樂的童趣

在兒童文學作品中，童趣是非常重要的，童趣盎然的作品氣韻生動，活潑撩人。弄泥是貫穿整部系列小說中的小女主人公，圍繞在她周圍的人物和事件充滿了諧趣。作者有意將這些童趣巧妙地安排在故事情節中，使閱讀變得輕松愉快。這些童趣也使紛繁復雜的時間變得簡單、愉快，讓讀者在復雜中依舊看到美的存在，感受到詩意的生活。

在王勇英描繪的“弄泥的童年風景”中，讀者不僅可以領略到大車獨特的鄉村風貌，還看到發生在弄泥和她一起成長的小伙伴們身上的有趣的故事。弄泥沒被螞蟥咬過，她和沙蛭、天骨、乳渣、三妞他們一起泡在水里，螞蟥從她身邊經過就是不咬她，這令她很郁悶。于是重新回到水里，把手和腳伸到螞蟥面前，好聲好氣地對螞蟥說“螞蟥來咬我吧”。可螞蟥還是不咬她反而朝另一頭游走了。沙蛭他們很同情弄泥，覺得連水中的螞蟥都不咬她，確實很令人難過。當弄泥終于從大腿根上摸到咬她的螞蟥的時候，她激動地把螞蟥放在手心看了又看，稱贊它是全大車最勇敢的螞蟥。這樣一個勇敢可愛的弄泥在王勇英的作品中隨處可見。當沙蛭要弄泥保守燒火老嬤巴澎的秘密時，弄泥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泄露秘密，還補充說她的狗菜條也不會和別人家的狗說。這樣富有童趣和生活感的畫面讓讀者讀來妙趣橫生，也把弄泥這些村娃們有趣、快樂、自由、精彩的鄉村生活躍然紙上。我們更看到作者筆下大車鄉村美麗的風光之外詩意的令人向往的生活，這也正是兒童文學所要傳遞給讀者的寶貴的精神內涵。

王勇英“弄泥的童年風景”系列小說，把鄉村田園美麗的風景和發生在村莊美好的故事以詩意化的筆調呈現出來，為兒童文學構建了一個詩意化的家園，表達著鄉土兒童文學的美好純凈。兒童文學也在鄉土的文化熏陶下生根發芽。

① 李紅葉：《兒童文學視域下的童年書寫——兼談消費主義背景下頑童形象的塑造偏誤》，《童年的星空》，接力出版社2011年版，第343頁。

② 王勇英：《巴澎的城》，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2011年版，第1頁。

③ 丁娟：《新時期兒童小說的鄉土敘事研究》，中國知網，http：//edub.cnki.net

④ 王勇英：《火紙》，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2013年版，第21頁。

⑤ 王勇英：《和風會說話的青苔》，福建少年兒童出版社2011年版，第22頁。

基金項目：本文是2015級國家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廣西籍女性作家影響研究”的成果

作 者：蒙鎮婷，玉林師范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2013級漢語言文學本科生（卓越班），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鄭立峰，文學博士，玉林師范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

編 輯：趙紅玉 E？鄄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