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總裁董明珠

厚望等

董明珠仿佛一直活在格力的世界里，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奉獻給了格力，以至于沒什么朋友。一個細節是，所有關于董明珠的稿件中，對她的評價均來自格力的高管和員工，很少出現朋友的看法。因此，在外界看來，這個女人盛氣凌人，不容挑戰。她曾將雷軍在央視的舞臺上噎得說不出話來，把廣州市財政局送上法庭，甚至在總理面前也是直來直往，毫無圓滑之語。

董明珠時代

時光跳回到24年前。董明珠帶著兒子來到珠海，她自述來此并沒有目的性，只是想給兒子更好的生活。

沒有面試，董明珠進入了格力的前身——海利空調廠，主動要求去做業務員。生活所迫，性格中堅強又固執的一面開始展現出來，她自認為不善于與人溝通，卻硬著頭皮與拖欠貨款的經銷商死纏爛打40天。沒有爾虞我詐，董明珠憑著固執的坦誠打開了自己所在的淮南市場，一個人拼出了公司1/8的銷售額。同在這一年，格力最重要的締造者，格力前董事長朱江洪也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在朱江洪之前，海利空調的技術水平落后市場10年，上任后，他狠抓技術，在后方為猛增的銷量提供了保障。

這一年，海利整個更名為“格力”，董明珠的時代開始了。

對董明珠，朱江洪給予了少有的信任與包容。一個隱忍，一個霸氣；一個主抓技術，一個猛攻銷量，默契的配合一直被外界認為是格力崛起的法寶。有對手甚至希望“兩人要是吵架或者有一個生病或退休就好了”。

不同于董明珠，朱江洪對格力的影響“潤物無聲”，他苛求技術，格力車間處處彌漫著朱江洪的細節思維，一塵不染，且把研發與創新看得至高無上。他為格力定下了基調，永遠不放棄追求極致的工業精神，體現到落實上，格力的技術研發費上不封頂。朱江洪也是平衡董明珠強硬性格的重要力量。格力集團隸屬于珠海國資委，除了市場因素，還有來自政府的干預，而朱江洪則更多地扮演了雙方之間的緩沖帶的角色。

涉及到格力的利益，朱江洪很少讓步，他在最核心的問題上總會以自己的方式堅持。2005年格力已經成了全球最大的家用空調制造商，國資委希望通過改制加大對格力電器的控制力度，他與董明珠合力斡旋，反而逐漸改變了國有股“一股獨大”的局面，保住了格力電器市場性的一面。

董明珠在自傳中如此形容自己的領導朱江洪：如果不是我1994年回來幫忙整頓經營部，格力不會有今天。從這一意義上講，朱總也是幸運的，如果他不認識我，將會是他的一大遺憾。董明珠的辦公室，始終掛著朱江洪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一幅寫著“獻身企業忘自我，棋行天下女豪杰”的字畫。從另一意義上講，遇到朱江洪，也是董明珠的運氣。

2008年，有媒體問她“你可以一個人來領導格力嗎？”她答：“我覺得有點突然，因為我沒想過這個問題。”4年后，董明珠平穩地從朱江洪手中接過了權杖。這次交接在內部看來相當平穩，格力的一個副總裁如此形容“這就像兩個人坐在同一個車里，突然有一個人要下車，沒換擋”。

但交接過程實則充滿博弈，珠海國資委作為大股東，空降周少強擔任格力集團黨委書記兼總裁，并提名其為格力電器董事候選人。但因中小股東的否決票，周少強落選。隨后公司董事會全票通過董明珠擔任格力電器董事長，并續聘其為公司總裁。這是“資本意志”對“政府意志”的勝利，投資者代表市場選擇了董明珠，這被視為中國上市公司治理結構的重要進步。

這次變化之后，格力正式進入權力高度集中的“董明珠時代”——她身兼格力集團董事長、集團旗下上市公司格力電器的董事長及總裁3職。

家電企業要抵達用戶，必須經過經銷商，這兩個行業素來彼此依靠又博弈不斷。1992年深秋，董明珠被朱江洪派到南京開辟市場。在南京，董明珠與日后家電連鎖行業的另一巨頭——蘇寧張近東——相遇。兩個巨頭的第一次相識，就在電話里互罵了40多分鐘。

空調旺季的時候，蘇寧的人說，董明珠，我給你500萬，你馬上給我貨。但董明珠沒拿這張500萬的支票，“我跟‘五交化有約在先，江蘇是它來代理，我不能打破這個規矩，也不能見利忘義。”張近東對此十分惱火。

后來，董明珠又和國美黃光裕交惡。2004年，有家電行業“價格屠夫”之稱的國美，擅自將格力空調降價銷售。當時正在北京參加全國人代會的董明珠得知后斷然下令：停止向國美供貨。雙方矛盾驟然升級，國美總部也隨之向全國銷售分支發布“把格力清場、清庫存”的決定。

就在國美清場格力后不久，大中電器找上門來，與格力簽下一份包銷1.8億元空調的年度協議。此舉讓黃光裕非常惱火，其“梟雄”一面一覽無遺——國美并購了大中電器。此后，家電連鎖行業進入國美、蘇寧的雙寡頭時代。

2006年3月，在40億空調的采購大單前，董明珠依然讓國美、蘇寧吃了閉門羹。董明珠保持一貫的銷售策略：我要定一個合理的價位。我用這價位跟你合作營銷，你不銷我可以到別的地方去賣。

剛柔并濟的鐵娘子

真正的財富不在于擁有多少億的資產，而是取決于創造了多少社會尊重、解決了多少就業與困難這是她一直堅持的理念。在董明珠看來，“剛”只是手腕，“柔”是情懷，而剛柔并濟才能兼濟天下。

很多時候，對格力幾萬名員工而言，董明珠是神一樣的人物。他們人手一本董明珠的自傳，看得熱淚盈眶，唱著歌頌董明珠的歌曲，并以能和董明珠在電梯里講上幾句話為榮。

在格力，董明珠的無私和公正贏得了持久的權威和擁戴。在她的下屬當中，她擁有一種無與倫比的力量，這是群眾對于領袖天然的膜拜。他們敬畏她，他們追隨她。她就像喬布斯一樣擁有現實扭曲力場，更重要的是，董明珠沒有道德瑕疵，活得像格力的制度一樣天衣無縫。她把自己毫無保留地給了格力，并理所當然地認為，別的員工也應如此。

她不忘總結自己。像將軍一樣俯視過往，運籌帷幄，將他人視作棋子，在規則內，一切只為勝利。她的第一本自傳叫《棋行天下》，像一部奮斗史，講一個女人初涉商海，如何在南方啃下一塊塊市場，強迫自己適應商業規則。封面上的董明珠有一種20世紀90年代的老派時尚，甚至還化了濃妝——如今在她的身上已經很難看到。

第2本自傳叫《行棋無悔》，出版于6年后。她已經在殘酷的商業規則中游刃有余，在書中，她寫到，幾乎年年都在風口浪尖度過，我見慣不驚，甚至有點麻木了。她與經銷商較量，解決一次次嘩變。董明珠如此解釋“無悔”：我高處不勝寒，不能犯錯誤，必須放棄很多的個人利益。董明珠的第3本書名為《楚河漢界》，寫的是行業博弈和格力的對手。

關于董明珠的強悍，有太多經典的橋段。2008年的一天，董明珠接到了一個老朋友的電話，他希望能夠重返格力。這個人此前供職格力期間，發明眾多，后被競爭者以重金挖走。然而，他得到的卻是董明珠強硬的拒絕。

在格力，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如果從格力離開，就永遠不要指望再被這家公司接納；另一方面，只要是從同行其他企業出來的，無論多能干，原則上不收留。“不是說別人不優秀，但如果僅靠別人培養人才，本身就是一個貪婪的行為。”董明珠說。

在董明珠的世界里，一切都要清澈見底，她不接受任何一點點的“灰色地帶”。格力電器總裁令中赫然寫道“行賄、受賄者一律辭退，情節嚴重者交由司法機關處理”。言必信、行必果，董明珠這種強硬的作風深深地影響著格力的企業文化。

有人問董明珠，國有企業的“婆婆”多，不會有人干預你的決策嗎？董明珠的回答一如繼往，我是珠海的納稅大戶，我每年要繳那么多的稅，我就是要將企業搞好，他們為什么干涉我？

據說，格力某年廣告招標，有一家廣告公司是某政府領導推薦的，但招標第一輪就被董明珠刷下來了，董明珠還底氣十足地表示，“（這個公司）連報價系統都不完善，憑什么來招標？”當時很多人替格力捏了一把汗，而后來的事實顯示，格力并未因此付出什么代價。

格力的共贏法則

董明珠認為，企業家發展一個企業，一定要呵護自己的員工，要舍得付出。格力員工待遇很高，不是員工提出來的，而是由管理層提前想到，然后通過制度落實的。但同時，嚴格的管理制度也是一道高壓線，誰也不能碰，否則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就像行人不能走機動車道一樣，否則就亂了，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董明珠說。

董明珠相信，對于一個企業、一個社會來說，制度都是剛性的，不能模棱兩可，說變就變。她常舉這樣一個例子：幾年前上海剛剛出臺了一個交通制度，如果行人闖紅燈被撞，司機將不承擔責任。但是制度剛出臺沒多久，一輛出租車撞死了某高校一位老師，由此引起爭論，最后司法判決下來，還是要司機承擔責任。“這就是朝令夕改的典型。”董明珠認為，既然是大家共同制定的制度，怎樣規定就該怎樣執行，這樣才能達到令行禁止的效果。

在董明珠看來，沒有制度僅靠自覺是不行的，自覺是相對而言的。如果制度建設不到位，許多人就不得不隨波逐流，結果就是好人變壞人。制度面前，人人平等，只有這樣制度才能執行下去。

“忠誠”是董明珠最愛的兩個字，在格力的八字廠訓中，忠誠是第一位的。“忠誠”不是簡單地理解為我聽你的話，而是服從“規則”，忠誠于這個企業，實際上是服從于大“正道”。格力堅持培養一種奉獻精神，董明珠認為幸福感和價值觀在于能夠讓更多人幸福起來。

對于當下正熱的企業公民的問題，董明珠也有自己的看法。“對一個企業來說，最大的慈善是對股東負責、對員工負責、對消費者負責，首先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才能有機會為社會奉獻更大的價值。”董明珠說。這就是古人所倡導的“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理念。

2011年11月，格力電器在成立20周年之際評選出20名“品質見證大使”，他們是格力電器從在全國各地征集到的1.3101萬名15年以上老用戶中，按使用年限排序評選出來的。其中，使用年限最短的空調為18年，最久的空調長達25年，生產日期為1986年6月（格力電器前身海利空調器廠生產）。對于長達25年的使用時間，董明珠坦言“沒有想到”，這充分說明了格力服務用戶，用戶成就格力的共贏法則。

王健林入股造車

在格力電器收購珠海銀隆新能源有限公司股權（以下簡稱“珠海銀隆”）的議案宣告失敗之后，格力電器董事長兼總裁董明珠開始執行另一套戰略來實現自己的新能源產業計劃，而且這一次不僅僅是她自己入股銀隆，由她組局，包括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以及京東等各行業領軍人物和企業都前來捧場，珠海銀隆的股東榜上瞬間熠熠生輝。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對珠海銀隆如此，對董明珠同樣如此。

2016年12月15日，在北京冬日少有的藍天暖陽下，自稱“網紅”的董明珠和王健林同時出現在人民大會堂東二廳，一襲粉裙的董明珠心情不錯，一路微笑來到嘉賓席，坐下來后就和右側的王健林談笑風生。

這場“中國制造高峰論壇”由珠海銀隆承辦，中集集團、萬達集團、京東集團都是協辦單位。會議圍繞新能源產業的大趨勢及儲能技術的發展展開，直至萬達集團董事長一句話才點醒參會媒體。“投資銀隆是萬達近30年來，第一單投資制造業，以前從沒投過。”

隨后，董明珠也在演講中明確表示，“我愿意拿我所有的資產投入到銀隆里面去，因為我看到它是未來對我們中國制造將起到成為中國制造強國之夢的一條必經之路。”

在幾位大佬相繼發言后，珠海銀隆也隨即對外確認，“董明珠攜萬達、京東、中集等優秀資本入股銀隆，共同布局新能源發展。”而由中集集團對外發布的公告中稱，中集集團、大連萬達集團、董明珠個人、北京燕趙匯金國際投資公司、江蘇京東邦能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等5家企業和個人與珠海銀隆簽署增資協議，共同增資30億，獲得珠海銀隆22.388%的股權。其中，中集集團增資2億元，占比約為1.5%。其他幾家的投資金額并未透露，不過，有消息稱，王健林在此前接受央視財經頻道專訪時曾透露過，萬達對銀隆的投資為5億元，當天的演講中，王健林也表示，“錢并不是特別多，不是說投了幾十億、幾百億”。

雖然官方消息尚未發布，但銀隆新能源董事長魏銀倉對此已經激動無比，由于太過激動，他占用了大量董明珠的講話時間，但基本都用于表達對董明珠個人的感激和崇拜，“雖然我（銀隆）不能全資歸格力，但我能全資歸董明珠管”。在此后的圓桌論壇中，魏銀倉又透露，“這次引來著名的像董總、王總和京東、中集這些大品牌股東。銀隆包括我個人和200位高管以及技術專家持有這個公司的比例已經很有限。”

魏銀倉提及格力收購銀隆失敗時更是毫不掩飾內心的遺憾和不甘，“個別小股東的不理解、不支持，把中國一個產值萬億、市值萬億的夢想毀掉了。”魏銀倉放言，如果格力收購了銀隆，一兩年增1000億很簡單很輕松，“中國制造企業達到市值上萬億、產值上萬億不是夢。銀隆這些年受制于資金不足，導致產品供不應求，今年又丟了100億的訂單。”

董明珠回應說她聽出了、也理解魏銀倉的“委屈”，但她糾正說，格力收購失敗并不是因為小股東。“那天股民表態的時候，現場99.9%多都通過了，盡管大家認為收購價高了一點，認為不太滿意，但是他們認為這項技術是無可質疑的。是一個突發事件，一個偶然的事件，使這次收購失敗了。”但這次失敗并不會讓她妥協，“我投資了銀隆，是因為我看好了這個技術。”董明珠稱。

格力電器在2016年3月7日發布公告稱，籌劃發行股票收購珠海銀隆新能源有限公司，董明珠的格力造車計劃也隨之成為焦點。但收購進展并不順利，11月16日，格力發布公告稱，公司收到珠海銀隆發出的書面告知函，被告知調整后的交易方案未能獲得珠海銀隆股東會的審議通過，珠海銀隆基于表決結果決定終止本次交易。鑒于此，公司決定終止籌劃發行股份購買資產事宜。

很多人問王健林為什么投資董明珠，為什么投資銀隆？他強調有兩個原因。第一萬達和格力是緊密型戰略合作伙伴，我們已經有多年的合作；第二個原因也是基于對董明珠的信任。此前萬達一直是房地產和文化產業的投資商，但這是第一次涉足制造業投資，這和格力以及董明珠個人密切相關。

“但不要以為我們僅僅是友情贊助，”王健林話鋒一轉稱，從項目的投資前景來看，他自己判斷是有前途的。它的前途我倒不覺得它在新能源汽車上，我覺得更多是在儲能上。全中國能耗的一半是被房地產消耗的，而在將儲能技術做到商業化這一點上，銀隆讓他看到了可以期待的前景。

值得玩味的是，隨著集體投資銀隆事件的明朗，這場所謂的“中國制造高峰論壇”也成了董明珠做局、王健林捧場的一場資本誓師大會。業內觀點分析稱，借這場發布會，董明珠表達了其在新能源汽車投資上的不妥協態度，王健林帶病（重感冒）出席也給足了董明珠面子，顯示出其在資本市場和此次投資中的個人號召力。也一掃此前格力收購銀隆失敗、董事長職務罷免、保險資本狙擊格力等一系列負面事件的影響。

董明珠表示，接下來，要加快速度建立新能源電池的生產基地，彌補產能不足的影響。萬達、京東、中集他們沒有做盡職調查就投資了銀隆，既然他們那么信任我，我沒有理由辜負他們的信任，所以我要讓銀隆電池為中國乃至于世界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