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文武

《入殮師》,一部發人深省的日本現代優秀電影作品,從一個音樂人重新轉行成一名殯葬師(中國的稱法)的視角去體驗各種各樣的死亡,重新認識圍繞在逝者周圍各式各樣愛恨交織的人生百態。從人性角度闡述人們對死亡的態度,也是東方人對死亡這個刻意回避的問題的一個眾生相的體現。當然,影片在委婉的音樂中讓逝者最終如愿地實現自己的愿望,從而達到“臨終關懷”的狀態。這實際是一個已故的狀態,對死者來說,這些唯美的場景可能已經體驗不到了,只是觀眾能接受的視覺盛宴罷了。由于其從特殊的視角和態度去闡述一個特殊的人群,獲得了當年許多電影大獎,也是社會對人性這個永恒主題的青睞和贊許。
雖然,死亡這個話題是每個人都繞不過去的問題,哪怕就如影片的入殮師說:“死亡不過是一扇門,它并不意味著生命的終結,而是穿過它,生命得以進入另外一個階段。”然而這個命題在現實生活中討論,尤其是在我們國家現有情況下討論,仍然是沉重的、避諱的。讓那些將故狀態(瀕臨死亡)的人在臨終時活得有尊嚴,安詳地走完人生,開始另一個新的階段,恐怕任重道遠,艱苦卓絕。要真正體現出臨終關懷這門我們國家幾乎空白、不成熟的學科是要有勇氣去面對現實的。
臨終狀態的范疇
我國已經步入老年化社會,過去說人生七十古來稀,現在耄耋之人比比皆是,最終要面對死亡,面對許多生死問題,何況許多致命性疾病,如晚期腫瘤、艾滋病等也同樣會遇到這些困境。所以國際上有人認為,生命在三周之內,亦或三個月之內結束,都屬于臨終狀態(也有的學者認為是一年),而我國大部分學者認為180天預計壽命便屬于這種情況。時間的長短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如何實質性地去實施臨終關懷才是關鍵。
如何進行臨終關懷
如何進行臨終關懷,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全世界沒有統一標準,特別是我國,由于陳舊的“好死不如賴活著”,以及“人死不能復生”的思想根深蒂固,就會出現一些盲目的過度治療,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不顧當事人的想法和情況,無論如何都要拖時間。我們曾經遇到一位很晚期的前列腺癌患者,全身轉移,痛苦異常,呼吸困難,平時子女不在身邊。當我們發出病危通知后,他的孩子們從國外趕回來就要求氣管插管、多路靜脈通道打開、放置引流管……總之渾身插了6根管子,告訴我們醫護人員要竭盡全力搶救,哪怕多拖一分鐘也好。多一分鐘,他們做子女的心里就會多安慰一分鐘。而與他們談到是否要運用止痛藥減少痛苦時(因為有可能用了嗎啡會引起副作用影響生命質量),他們斷然拒絕。他們認為只要他活著,覺得他存在,就可以了。至于老人是什么狀態,他們不在乎。最后的48小時,老人實際上走的并不輕松,連我們也覺得惋惜。要知道,生命是一個自然過程,我們沒有必要去刻意地延長它,也不需要有意地去縮短它,而是讓那些面對死亡的人可以安然地面對,安詳地逝去,這就是優死的最好體現。
真正的臨終關懷是從生理、心理、心靈、社會等各方面對那些將故之人進行綜合性全方位的關懷。特別是對那些罹患頑疾至晚期的患者,著重生命質量(當然也包括對家屬),以“生理關懷”和“心理關懷”相結合,尊重患者的權利、意愿和人格,讓全社會共同參與,也包含了國家的政策,全面的死亡教育,醫療體系的完整和各種制度結構的完善。所以說臨終關懷不僅是個醫學問題,也是個社會問題。
具體實施起來需要有條不紊地進行以下幾個方面:
1.以優質護理為中心 當生命已經不可逆轉,以治療為主的治愈計劃,就要過渡到以關懷為主的照料性護理,全面優質照顧瀕臨死亡的人,包括心理、生理、社會各個方面,不再著力于生命的延長,而是以減輕痛苦,提高臨終階段生命質量,維護人的尊嚴和價值角度去考量。只有提高了優質的護理,那些將故之人才會感到溫暖。
2.以舒緩治療為支持 也就是說對將故之人進行對癥支持治療,控制癥狀,如疼痛和其他不適癥狀,保持較好的營養狀態,減少并發癥,維護心肺肝腎功能正常,維持大小便的通暢等。臥床的人,盡可能不出現褥瘡、感染等,這些舒緩治療(即身心舒服,癥狀緩解)是姑息治療的一大重要部分,姑息治療絕非是放棄治療,應該成為我們重要的一門學科。
3.以提高生命質量為前提 對于臨終階段的人,必須以這個原則為前提,能舒適、有意義、有尊嚴、安詳、坦然地度過最后的生命階段,接受死亡的到來,實際上是對生命的理解和尊重,更是對其的熱愛。通過醫生、護士、護工、社會工作者等多學科團隊服務來完成這個使命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4.注重心理護理 消除顧慮和恐懼以及抑郁,可以使人樂觀平靜,我們(包括親人、看護者)對這些將故之人要多關心、同情、理解和尊重,照顧他們,解除他們心理上的后顧之憂。尊重他們對生死的選擇,這些人才會真正在生命的意義上獲得“重生”。
軀體的消失是短暫的,關愛事業的正能量是無限的;人生的長度或許有限,人生的寬度、厚度、深度可以是無限的,這就是我作為醫務工作者對臨終關懷的真正理解。
(作者每周五上午有專家門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