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興娥
摘 要:本文概述了孔子、孟子、莊子關于圣人的理論,辨析其中異同,并探討儒家內圣外王理念的實際功用,包括修身以及政治方面。
關鍵詞:內圣外王 仁 孝
春秋亂世,針對禮崩樂壞人心敗壞的局面,早期儒家懷念上古時期的圣人之治,對于圣人之治,圣人境界作了很多憧憬,對于普通人應該如何修身養性以力求達到圣人境界也有很多理論。本文試圖將孔子、孟子、莊子中提到的圣人觀做出辨析,并對儒家提倡的圣人之治提出自己看法。
一、孔子的圣人觀及對莊子的影響
孔子把“仁”規定為道德的核心,圣人應該具備仁愛之心(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論語·雍也》)。
從仁出發,首要應該做到孝。因此孔子極力推崇孝道(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論語·學而》),也盛贊堯舜的孝順。
在成就圣人人格上,一方面要靠自己的努力“修己安人”“為仁由己”,另一方面要接受“禮”的約束,“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博學于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論語·雍也》)
在孔子眼里,圣人也具備神性色彩,有上古時代傳承下來的神話特征。首先,圣人之言與天命有相同的地位(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論語·季氏》)。而且圣人很神秘,是一般人看不到的(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論語·述而》)這里體現了從上古時代因循而來的神話特征。
莊子雖然為道家學派,但就“圣人觀”,能清晰看到他如何從信奉孔子圣人觀,轉為發現行不通,并進而提出道家意味的圣人觀,莊子圣人觀可作孔子圣人觀之補充。
孔子認為圣人應該內圣外王,初期莊子深受孔子這個理念影響。在《天下篇》中,莊子第一次提出了“內圣外王之道”:“是故內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發,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并將圣人與君子相提并論:“以天為宗,以德為本,以道為門,兆于變化,謂之圣人。”在莊子眼中,圣人既精通天道又具備較高德行,同時具備獨到智慧。莊子同時稱贊古之圣人“配神明,醇天地,育萬物,和天下,澤及百姓,明于本數,系于末度,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運無乎不在”。
同樣在夾縫中生存,孔子懷抱著構建“吾從周”的社會的理想,一生顛沛流離,最終“有其德而無其位”,落得“素王”的名稱,莊子則從孔子的人生經驗中獲得反思,不再追求“外王”,人生態度也變為避世出世,著力于“內圣”,追求天人合一的內在人格:“眾人役役,圣人愚鈍,參萬歲而一成純。萬物盡然,而以是相蘊”。
莊子雖然不認可孔子“內圣外王”并積極入世之實際踐行,但是莊子本人對孔子的精神和人格還是贊賞的。而細讀莊子,可以看到他如何從信奉儒家圣人觀轉為自創的有道家意味的圣人觀,這是知識分子在碰壁之后的反思及開創的另一條人生之路。
二、孟子的圣人觀
不同于孔子以功業評價圣人,孟子評價圣人的標準是“同道”。孟子曰:“伯夷,非其君,不事;非其友,不友。不立于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立于惡人之朝,與惡人言,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推惡惡之心,思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浼焉。是故,諸侯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柳下惠不羞污君,不卑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厄窮而不憫。故曰:‘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于我側,爾焉能浼我哉?故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焉。援而止之而止。援而止之而止者,是亦不屑去已。”
孟子在孔子的圣人觀上進一步發展,把孔子口中的常人不可及的圣人,變成人人可做的圣人,“圣人,人倫之圣也。”孟子依據人的社會身份和家庭關系,提出“人倫”的具體要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在孟子看來,每個個體首先應該履行其該履行的社會義務和家庭責任,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此外還應該感化他人:“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孟子認為人性本善,并在性本善的基礎上,提出普通人應該“存心養性”,擴充善良本性,以達到圣人仁愛天下的境界。(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孟子·盡心上》)。
到孟子這里,圣人不再像孔子所說有神秘色彩,普通人既難以見到也難以修及。而變得“平民化”,圣人是人類可及的理想人格。
三、儒家圣人觀的實際意義以及對后世影響
1.圣人觀的矛盾之處
儒家把理想政治的希望寄托在圣人身上,希望能出現圣人成為圣王,像堯舜禹一樣,來治理國家,無疑是不現實的。首先遠古時代是否真有堯舜禹這樣的圣人就不可考,其次圣人境界只是理論上的假設,現實中實際難為,人們最多只能通過修習,提高自己的道德境界。
而且,就算真的有圣人,如何使圣人成為君王,也存在很多不可控的外力因素。孔子也意識到圣人不一定能成為圣王,“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論語·顏淵》),但如何“舉直措諸枉”,孔子自己也不能回答。 儒家信奉圣人之治,卻并沒有提出相應的制度設計,導致在推行儒家理念的統治者那里“內圣外王”則直接變成了“外王內圣”,君王按儒家圣人的標準直接把自己包裝為“圣王”,更加加強對百姓的愚弄。這在先秦儒家看來,實在是哭笑不得的。
2.積極意義以及對后世的影響
自從先秦儒家提出內圣外王的概念,并輔以一整套修為圣人的理論,事功、內圣、外王就成為后世知識分子的標桿。漢唐以后的知識分子,仕途上比較得意的,會比較重視儒家的事功、外王問題,比如范仲淹、歐陽修、王安石等;仕途上不順的,主要以著述和教書為主的,會比較重視對修己、內圣問題的研究,比如北宋五子、朱熹等。甚至歷代統治者也會直接把自己說成是圣王。
但是,無論是儒家自身理論,還是歷代實際執政的君王,都沒有解答“內圣”何以“外王”的問題。君王是直接把自己說成是圣王,而不是由內圣而圣王;而知識分子企圖“外王”,直接參政或者說服君王實行知識分子的政治理念,更往往碰得頭破血流,比如王安石變法,近代哲學家則比如企圖為帝王師的馮友蘭。
總之,儒家的圣人觀,作為一種哲學探討、修身實踐和傳統文化研究,是很有意義的,但若作為政治理想來追求,顯然不切實際的。
參考文獻
[1] 王國軒《大學中庸譯注》
[2] 楊伯峻《論語譯注》
[3] 安小蘭《荀子》
[4] 楊伯峻《孟子譯注》
[5] 中華書局《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