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九
【摘 要】 稅收負擔是社會經濟生活中比較敏感和尖銳的問題,很受關注,尤其企業稅收負擔是研究涉及較多的領域?;诓煌难芯磕康?,現有成果展示了企業稅收負擔多種測度和計量模型,也探索了企業稅收負擔與相關因素的關聯關系,但結論還存在較多分歧,原因很可能在于企業稅收負擔度量的準確性欠佳。文章從直接稅和間接稅兩個角度理性分析了企業稅收負擔的全面性和完整性特征,揭示了已有度量模型存在的缺陷,基于企業內部管理和研究分析兩個方面構建了具有操作性的企業稅收負擔度量模型。研究結論不僅有助于企業加強成本管理,提升競爭優勢,而且有利于實證研究提高計量的準確性。
【關鍵詞】 稅收負擔; 實際稅率; 綜合稅負; 度量模型
【中圖分類號】 F275.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17)02-0075-05
稅收負擔問題一直是財政、稅收、經濟等領域的傳統研究課題,目前已經成為社會經濟生活中比較敏感和尖銳的問題。宏觀稅收負擔問題的研究相對成熟,由于統計數據的公開性和可得性,研究結論的獲得相對容易;但微觀稅收負擔問題的研究稍顯不足,個人、部門稅收負擔問題的研究幾乎是空白。企業稅收負擔的問題已經有了相當多的研究成果,但研究結論還存在較大分歧,甚至同一問題出現相反的結論,尤其是實證研究結論尤為突出,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應該是企業稅收負擔的測度方法與計量模型存在偏差或不足。
一、主要文獻綜述
Siegfried以公司實際稅率(Effective Tax Rate,ETR)為度量指標,研究計算了1963年美國采礦和生產行業的年度平均ETR[ 1 ]。此后的經驗研究基本上采用了ETR指標來研究公司ETR與相關因素之間的關系并作了實證檢驗。王昉采用實際稅率法研究了我國上市公司的所得稅稅收負擔,研究發現處于不同地區及行業的上市公司其稅負是存在差異的,實際所得稅稅率平均為16.07%,遠低于當時的名義稅率33%[ 2 ]。此后,王延明[ 3 ]、吳聯生[ 4-5 ]、馬化祥[ 6 ]、林麗花[ 7 ]等都采取實際稅率法研究了企業稅收負擔與相關因素的關聯關系。王韜、蕭艷汾則采取增加值稅負率度量模型,他們計算的企業稅收負擔率明顯高于實際稅率法的計算結果,并且行業差距巨大,同時結合主營業務利潤率分析得出企業稅收負擔高低和輕重不能劃等號[ 8 ]。實際稅率和增加值稅負率度量企業稅收負擔都存在一定偏頗。實際稅率法僅考慮了所得稅的負擔問題,而忽略了其他稅收的影響,可能低估企業的真實稅收負擔水平。增加值稅負率沒有很好地解決度量模型中分子項與分母項的匹配問題,可能高估企業的真實稅收負擔水平。為了克服這些缺陷,另外考慮國內外稅制結構的差異,樸姬善采用企業綜合稅負率測度模型,使用企業年度實際繳納的各項稅款作為分子項,使用年度營業收入為分母項,研究了吉林省上市公司稅收負擔的影響因素[ 9 ]。馮延超也采用相同的測度模型研究了中國民營企業政治關聯與稅收負擔的關系[ 10 ]。其實,這些測度企業稅收負擔的度量模型都存在一定缺陷,本文將在后文中深入剖析。
實證研究大多從公司稅收負擔及其影響因素關系入手,但是,研究結論存在諸多分歧。Stickney和Mcgee研究表明,負債程度與平均ETR之間成正向關系,在資本密集型企業和自然資源行業較為明顯[ 11 ]。Zimmerman研究結果表明,公司規模和ETR水平呈正相關關系,在石油行業尤為顯著,企業規模使用銷售收入指標來代表[ 12 ]。Gupta和Newberry[ 13 ],Wilkie[ 14 ]也認為實際稅率與公司規模之間存在顯著的正相關關系。但是,Porcano[ 15 ]發現它們之間存在顯著的負相關關系,而Stickney和Mcgee沒有發現它們之間存在顯著的相關性。王延明研究發現,1998年以后規模大的公司平均ETR水平高于規模小的公司,以總資產為解釋變量時最為顯著。吳聯生的研究也證明公司規模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表明規模大的公司受到更廣泛的關注,因而其實際稅率較高。另外,還有諸多學者研究了公司實際稅率與財務杠桿、資產結構、投資機會與獲利能力、國有股比例等因素之間的相關關系,限于篇幅不再贅述。
二、企業稅收負擔度量的多維度分析
全面深入掌握企業的真實稅收負擔情況,需從多個維度分析[ 16 ],同時,還必須掌握企業稅收負擔的全面性和完整性。
(一)宏觀稅負與微觀稅負
宏觀稅負多用于宏觀經濟分析,通常以稅收收入占GDP的比重(Tax-to-GDP Ratio)為指標度量評價不同國家或地區的總體稅收負擔水平。現在已經形成了大、中、小三種口徑的度量模型,分別用政府收入、財政收入、稅收收入占GDP的比重來計算。宏觀稅負不僅包含企業稅收收入,還包含了非企業部門的稅收收入。鑒于此,很難從宏觀稅負直接分析企業稅收負擔[ 17 ]。宏觀稅負的統計結果主要用于對一個國家或地區稅收制度總體設計和安排的評價,微觀稅負主要以研究企業稅收負擔為主,度量方法多樣,還沒有形成統一的認識,主要采取微觀稅負方面的統計數據及信息。
(二)名義稅負與實際稅負
名義稅負通常以名義稅率(Nominal Tax Rate)來反映,又稱為法定稅率(Statutory Tax Rate,STR)。名義稅率就是一個國家或地區在各種稅法中以不同的計稅依據征收稅額的比例或者額度,反映的是征稅的深度。名義稅率概括了一個國家或地區企業稅收負擔的大致狀況,在跨地區稅負的比較、吸引外資、跨國公司轉移定價及稅務籌劃等方面是重要的參考指標。
實際稅負通常以實際稅率來反映,對于負稅人而言,如果稅法沒有任何優惠政策及特殊規定,從理論上講,名義稅率和實際稅率應該是一致的。但實際情況并非如此。各種稅法通常都有優惠條款、減免措施或加重征收,納稅人也可以采取稅負轉嫁、稅務籌劃及避稅等行為,使得其名義稅率與實際稅率并不完全一致,因而實際稅率才能體現企業的真實稅收負擔水平。因此,名義稅率只是研究企業稅收負擔優先使用的參考指標,實際稅率才能夠真正反映企業的實際稅負水平,但企業的生產經營狀況存在個體差異,度量每個企業實際稅負水平是有一定困難的。
(三)直接稅負與間接稅負
狹義的企業稅收成本僅指企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實際繳納的各種稅款(費)之和,廣義的企業稅收成本則應該包括企業支付的各種稅款(費)以及與納稅相關的所有支出[ 18 ]。企業繳納的各種稅款(費)產生的顯性稅收成本形成直接稅收負擔,企業因為納稅行為而間接發生的所有相關費用或支出產生的隱性稅收成本則形成間接稅收負擔。
1.直接稅負
直接稅收負擔簡稱直接稅負即顯性稅負。直接稅負是指企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依照國家稅收實體法的規定,向稅務機關繳納的各種稅款(費)的總額。依據目前的稅收實體法體系,企業在所有的生產經營過程中涉及繳納的稅款(費)包括增值稅、消費稅、營業稅、關稅、企業所得稅、資源稅、城鎮土地使用稅、土地增值稅、耕地占用稅、城市維護建設稅、房產稅、車船稅、印花稅、契稅、車輛購置稅、煙葉稅、船舶噸稅及教育費附加等[ 18 ]。
2.間接稅負
間接稅收負擔簡稱間接稅負即隱性稅負。間接稅負是指企業因為涉稅事務而間接發生的所有相關費用或支出,主要包括稅收風險成本、稅收財務成本及稅收服務成本。
姚愛科認為,稅收風險成本主要是指企業有意或無意違反稅法及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而遭到稅務機關的處罰所發生的價值耗費,包括稅收滯納金、罰款或者罰金等。稅收財務成本主要是指企業因繳納各種稅款(費)而使資金流出企業發生的利息損失、銀行手續費以及繳納稅款(費)資金的機會成本等價值耗費。稅收服務成本主要是指企業為了完成納稅事宜而發生的辦理費用和代理費用。相對于稅收風險成本及稅收服務成本,稅收財務成本無法在賬面上清晰地反映和核算,具有較強的隱蔽性而經常被企業所忽視。因此,從完整性的角度出發,分析企業稅收負擔應該將間接稅收負擔納入整體稅收負擔之中。
三、企業稅收負擔度量模型述評
目前學術界對企業稅收負擔度量模型主要有三種,即實際稅率模型、增加值稅負率模型及綜合稅負率模型。
(一)實際稅率(ETR)模型
實際稅率模型是目前研究企業稅收負擔及其影響因素被普遍采用的一種測度模型,可以以企業年度稅費除以當年收益的比例為指標[ 19 ],更嚴格一點說,就是企業稅收負擔與稅前經濟收益的比值。但在實際應用中,分子項并不是企業全部的稅收負擔,而是以企業負擔的所得稅作為依據,分母項采用利潤表中的稅前利潤或者息稅前利潤。基本模型為:
這兩種模型屬于實際稅率測度模型中的基本模型,計算簡單,應用便捷,需要的數據容易獲得,尤其是上市公司公開的財務信息中都包括這些數據。但根據《企業會計準則18號——所得稅》可知,利潤表中反映的所得稅費用并非企業實際繳納的所得稅稅額。已有研究表明,多數企業記錄的遞延所得稅負債凈額大于遞延所得稅資產凈額,因此,以上述兩種模型測度結果可能會高估企業實際稅率。
對于模型ETR2,分母項使用息稅前利潤明顯欠妥,因為企業的利息費用除稅法規定不得在稅前扣除的部分外,均可以從應稅收入中扣除,即利息費用并不承擔所得稅,模型ETR2可能會低估企業實際稅率。
同時,企業所得稅法和會計準則在收益及費用確認時間和確認標準上存在差異,按稅法規定確認的應納稅所得額與稅前會計利潤并不一致,如果需要比較準確地計算實際稅率,就需要對基本模型進行調整。因此,在已有的研究成果中出現了多種調整以后的實際稅率模型,限于篇幅不再贅述。
(二)增加值稅負率模型
無論實際稅率模型如何調整,都存在一個共同的問題,那就是將所得稅負擔視作企業整體稅收負擔,不管采取那種模型進行度量,其結果都不能客觀地反映企業整體的稅收負擔水平。
為了使企業稅收負擔的測度具有較高的相關性,王韜、蕭艷汾將稅收負擔定義為在一定時期內企業的應納稅額占該企業同期增加值的比率,提出了增加值稅負率模型,用公式表示為:
遺憾的是在他們的研究成果中只有計算結果,并沒有說明度量模型中的增加值包括哪些內容。盡管增值稅與增加值具有較高的相關性,但其他流轉稅一般與銷售收入具有相關性,所得稅則與所得額(或稅前利潤)具有相關性,因此,這種度量結果高估了流轉稅稅負而低估了所得稅稅負。另外,用增值稅應納稅額和增加值的比重衡量增值稅稅負明顯是不科學的,因為企業增值稅稅額中的絕大部分并不是企業自己承擔的,前文已作分析不再贅述。但是,這個測度結果也基本反映了各行業稅負的特點,例如煙草加工業76.92%的總體稅負中營業稅金及附加稅負達到了52.37%,主要是煙草加工業較高的消費稅稅率造成的。
(三)綜合稅負率模型
馮延超認為一些西方國家以所得稅為主體稅種,可以以所得稅實際稅率(ETR)來衡量公司的實際稅負。而我國增值稅等流轉稅是主體稅種,企業繳納的流轉稅、行為稅等稅款遠高于所得稅,僅用所得稅的公司實際稅率并不能充分、有效地反映企業的真實稅負。因此,采取公司綜合稅負率來度量稅收負擔的高低,測度模型為:
其中:年度實際繳納稅款數據來自年度財務報告中現金流量表內“企業支付的各項稅費”減去“收到的稅費返還”金額來獲取,該項指標包括了企業繳納的增值稅、營業稅、印花稅、城建稅、所得稅、房產稅等各項稅收。
該模型的優勢在于考慮了企業所有的直接稅收負擔而不是僅考慮所得稅,但包含了不影響損益的增值稅。另外,模型分母項不是采取稅前會計利潤而是年度營業收入,對直接稅而言,與分子項是不匹配的,其計算結果很可能低估企業的綜合稅負率。
為了克服上述模型的部分缺陷,又有學者對其進行了修正和調整,調整模型為:
調整后的模型仍然沒有完全克服分子項與分母項不相匹配的問題,也沒有剔除不影響損益的增值稅對計量結果產生的噪音。
四、企業稅收負擔度量的理論模型——基于稅收負擔完整性的理論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