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晁”的這50年
——本刊專訪中國農學會葡萄分會會長晁無疾

易黎，亓桂梅

（山東省葡萄研究院/《中外葡萄與葡萄酒》雜志社，濟南 250100）

“葡萄晁”的這50年
——本刊專訪中國農學會葡萄分會會長晁無疾

易黎，亓桂梅

（山東省葡萄研究院/《中外葡萄與葡萄酒》雜志社，濟南 250100）

晁無疾教授在我國葡萄界幾乎人人皆知，他從事葡萄事業已50多年，幾乎走遍了全國所有葡萄產區。

他寫過很多書、發表了百余篇葡萄專題科技論文。他先后編寫出版了《葡萄新品種》、《鮮食葡萄》、《葡萄優質豐產栽培新技術》、《設施葡萄無公害栽培關鍵技術問答》、《葡萄優質高效栽培指南》等十多冊葡萄科技圖書，這些不僅為葡萄種植者提供了技術指導，還為科研工作者提供了寶貴的技術資料；

他有很多社會職務——中國農學會葡萄分會會長，中國果品流通協會葡萄分會秘書長，中國農業專家咨詢團專家等等；

他獲得過很多榮譽——全國農村先進科技工作者，全國十大優秀農業科技工作者，首都精神文明建設先進個人，改革開放30年中國葡萄、葡萄酒領軍人物……

但是在他看來，其實自己一輩子只做了一件事——幫助農民種好葡萄。而這才是他最引以為豪的。

愛拖堂的老教授

2016年11月30日，在山東平度召開的第三屆全國葡萄健康栽培研討會上，北京農學院教授，中國農學會葡萄分會會長晁無疾站在臺上為大家講解設施葡萄安全優質栽培新技術。臺下500多個果農，沒有一個玩手機開小差的，有人埋頭做筆記，更多的人高高舉起手機拍他的課件。偌大的會議室里，到處都是手機屏幕在閃光，這陣勢讓人誤以為是某個電影明星在召開粉絲見面會。

按照會議日程，最后半天中午12點結束，其他專家講完后，主持人宣布會議結束，坐在后排的農戶開始陸續離開會場。這時，晁無疾忽然起身，表示他還要補充幾個問題。聽到晁老師要補課，已經走出去的農戶又紛紛折回來，繼續安安靜靜地聽講，所有人就這樣餓著肚子，從早上8點一直堅持到中午1點18分。晁無疾自然也沒按點吃午飯，他早上6點起的床，只簡單吃了一個雞蛋，喝了一碗小米粥。由于會務組應種植戶的要求臨時調整課件，希望他講解設施葡萄新技術的內容，所以他前一天晚上一直工作到凌晨2點——每次講課，他都要重新組織內容，添加最新的、適合當地實際的技術和知識，這是他的習慣。對于晁無疾這樣常年奮戰在葡萄行業前線的學術明星來說，完全可以拿一個PPT走遍天下，但他每一次都要重新制做課件，增添新的內容，這無疑會增加很多工作量，但他認為這是必須要做的工作。

講完課，他把自己的手機號公布給大家。作者好奇，這樣不影響正常生活嗎？“這是我的工作啊，果農找你，證明你有用，不找你，你就沒用了。要對得起他們對你的信任。”晁無疾這樣回答。

在平度到濟南的路上，記者本打算借機采訪一下，剛聊了兩句，坐在后排的晁無疾已經身子歪到在車窗上睡著了。這個時候我們才猛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安靜的像個嬰兒的老人已經75歲高齡了。

從1960年考入西北農學院園藝系果樹專業，師從中國葡萄行業泰斗賀普超教授與葡萄結緣，晁無疾和葡萄已經打了整整56年交道。這個世界上，有人為錢活著，有人為權活著，有人為家人活著，而晁無疾人生的全部內容，工作、生活和愛好，全都是葡萄。餐桌上，男人們聊天，無非政治八卦，歷史變革，晁無疾能把任何一個話題拉回到葡萄上來。甚至大家聊旅游，而晁老師也能在一旁抱怨，“現在中國到處跑著玩的人太多，就是到葡萄園里面干活的人太少……”。

農民的朋友，致富的靠山

晁無疾有個記筆記的習慣，走到哪隨身帶著筆記本，有了什么想法隨時記下來，每天晚上還要寫工作日記，幾十年一直沒間斷過。他出身于一個普通知識分子家庭，從小學習優良，成績優異，父親每月50多元的工資要養活全家八口人，晁無疾從中學到大學一路靠著國家助學金扶持，而且假期參加勤工儉學，這樣不僅為家庭減輕了生活壓力，也養成了勤儉好學的習慣，實現了自己學習園藝的理想。他中學時代的助學金每個月有9元，大學時代每個月12元，除去生活費，還能省下幾元錢買課外書。

1978年對于整個中國來說，都是翻天覆地的一個轉折年，很多國人的命運從此開始改變。這一年，中國恢復了高考制度，已經畢業工作14年的晁無疾又從漢中地區農業科學研究所考回西北農業大學，成為賀普超教授的第一屆研究生，也是中國葡萄專業的第一個研究生，從此在賀普超教授指導下開始了對中國野生葡萄資源的研究工作，這個課題一直持續了近10年時間。10年間，晁無疾幾乎跑遍了中國所有野生葡萄產區，經常在深山老林里一呆就是十幾天，吃住都要在當地山民家里，他不僅要克服潮濕艱險的自然環境，更要面對各種意想不到困難的的侵擾。最終在賀老師的帶領下，他們在西北農業大學建立起中國第一個系統的野生葡萄資源圃，并建立起我國高等院校第一個葡萄、葡萄酒專業。

晁無疾老師記得在1964年大學本科畢業時，周總理在64屆大學生歡送會上向全國大學畢業生發出的號召：“勞動化，革命化”。這六個字在晁無疾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成為他參加工作直到如今的基本準則，他說：“周總理的這六個字讓我終生受益，它指導著我深入農村，深入農民，深入生產實際。”

1992年調入北京農學院后，晁無疾繼續從事葡萄研究與教學工作。每到周末，他都拖著有殘疾的病腿去京郊附近做調研，凡是可能生長葡萄的地方都跑了個遍。晁無疾看到了北京郊區發展葡萄產業的巨大潛力，在各地政府的協助下他先后在大興采育鎮、通州張家灣鎮、昌平高巖口鎮、延慶張山營鎮、房山葫蘆垡鎮、密云北莊子鎮等多處建立葡萄新品種、新技術推廣基地近3萬余畝。

每次他進了村就直奔葡萄園，察看葡萄苗長勢，記錄葡萄生長情況。一旦發現問題，馬上招呼農民們聚集起來，就在田間地頭給農民上課，講栽植技術，講病蟲害防治。在他和京郊技術人員的積極推動下，北京的葡萄種植新技術得到了積極推廣，農民朋友也因為種葡萄改善了生活，北京郊區的農民親切地稱呼他為“葡萄晁”，稱他是“農民的朋友，致富的靠山”。

從1999年到2001年，晁無疾連續三年被北京市評為發展京郊農業做出突出貢獻的先進科技工作者。2003年他獲得了中央文明辦、中國科協頒發的突出貢獻獎；2004年獲北京市高校科技轉化先進個人獎；2005年獲中國科協頒發的全國農村科普十佳突出貢獻獎。

和導師賀普超教授在一起

越來越忙的晁會長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葡萄產業取得了長足發展。從2011年起，中國鮮食葡萄產量已穩居世界首位，目前除了香港、澳門，全國所有省份都有葡萄種植。而這其中，中國農學會葡萄分會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貢獻。

早在上世紀90年代，已經搞了30多年葡萄的晁無疾就意識到，應該把全國做葡萄的人組織起來，進行廣泛的交流，而且中國要想和國際葡萄同行對話，也需要一個平臺。為此，在他和劉俊、修德仁、楊美蓉等同志的多次倡導和積極努力下，在農業部和中國農學會的大力支持下，1994年9月，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全國性葡萄學術組織——中國農學會葡萄分會正式成立了，費開偉同志任會長，晁無疾任秘書長。前四屆會長換了3位老專家，但晁無疾一直是鐵打的秘書長。2011年，他開始擔任葡萄分會第五屆會長。其實從2004年從教學崗位上退休后，晁無疾就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全國葡萄產業的發展中，風里來雨里去，走遍了全國所有的葡萄產區。他先后主持“中國野生葡萄種質資源研究”、“設施栽培條件下葡萄品種適應性研究”等多項國家、省（市）自然科學基金課題，并先后開展了“葡萄品種區域化”、“葡萄質量安全”等多項有針對性的研究，較好地解決了各地葡萄生產上存在的一些實際問題。

學會自成立以來，每年多次承辦全國性或地方性學術研討會、承擔農業部下達的我國葡萄優勢產區規劃等重大課題，參與各地方葡萄產區規劃和指導，葡萄分會多次被中國農學會評為先進學會組織，連續三次被評為全國優秀科技社團組織。

現在，學會規定每個理事要在全國抓一個點，每個常務理事要抓一個片，每個會長、副會長要抓一個面。晁無疾在北京延慶、甘肅敦煌、西安白鹿原、渭南臨渭區、山西臨汾、河南駐馬店、云南建水，福建福安等地選擇建立了多個有代表性的試驗示范基地，每年他都會多次出現在試驗基地的田間地頭，發現問題隨時解決，每次到了當地，他通過深入調查，列出具體任務，幫助果農解決具體問題。目前幾個試驗點的葡萄純收益每畝都在萬元以上，葡萄種植新技術徹底讓農民嘗到了依靠科技致富的甜頭。晁無疾老師工作作風十分樸實，他每到一個地方從不要專門的接送，從不要求住高擋賓館，從不要煙酒招待，從不要求旅游觀光，全國各葡萄產區的領導和農民都知道他是一個最容易打交道的專家。他扎實的工作作風和平易近人的工作態度受到全國各地政府和農民的一致好評。

在各級政府的積極支持下，在晁無疾和中國農學會葡萄分會全體會員努力下，中國的葡萄產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發展。目前，中國農學會葡萄分會協助建立的葡萄基地已覆蓋了全國絕大多數省、市、自治區，各種學術活動廣泛開展，葡萄分會的工作有力地促進了全國葡萄產業的發展。

2017年，晁無疾將卸任中國農學會葡萄分會會長一職，擔任名譽會長，職務稱呼變了，他的工作和生活內容卻一點不會變，全國各地的果農還是以能請他到園子里看看為榮，各地的培訓工作仍然少不了他的出現。他時常強調，中國雖然是世界葡萄生產大國，但遠不是生產強國，我們的葡萄生產中還存在不少問題，葡萄的健康栽培和果品安全問題還讓人擔憂，我們今后的工作目標是怎樣使中國從葡萄生產大國向強國轉變，并加快縮短這個轉變過程。而他最近還準備編寫一部關于中國葡萄文化的書，他說：“現在中國葡萄發展已經從簡單的滿足人民物質需求轉到提高和滿足人民的精神文化需求，這是全世界的發展趨勢。如果只注重物質享受，一粒葡萄一口就吃掉了，但如果重視精神文化享受，葡萄生產就更富有科技和文化的內涵，這也是現代化葡萄生產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些年他走到哪里一旦發現跟葡萄有關的文化、藝術作品都會珍藏起來，包括玉器、石雕、木雕、磚雕、繪畫、音樂等，最近他又淘到中國第一幅葡萄油畫和2016年中國發行的第一張葡萄郵票……這些他已經攢了滿滿兩大書柜。整理這些資料又將是一個浩大的工程——晁老師更忙了。但他覺得自己更年輕、更充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