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性話語分析研究綜述

陳建生 曹 瑜 張瑞華

（天津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天津 300222）

批評性話語分析研究綜述

陳建生 曹 瑜 張瑞華

（天津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天津 300222）

批評性話語分析主要是通過分析話語來揭示其隱藏在內的意識形態和權力關系。近年來它受到國內外學者們越來越多的關注，此類研究層出不窮。但在研究方法和理論創新方面力度不夠。大多數研究還在采用舊有的分析模式，因此很難建立自己獨立的體系。而且，對CDA的研究繼承過多，導致批判不足。

批評性話語分析；意識形態；權力關系

一、引言

批評性話語分析（CriticalDiscourseAnalysis，以下簡稱 CDA）是現代語言學研究的一個新的分支，旨在通過分析表面的語言形式來揭示意識形態對話語的影響及話語對意識形態的反作用。自從 Fowler等人（1979）出版了《語言與控制》一書后，CDA在語言學領域發展迅速，并且也擴展到了其他領域。從誕生之日起，它從多學科中汲取營養，發展了各類分析理論和方法，形成了一個綜合性和多學科的理論研究及話語實踐，極大地加深了人們對語言和社會之間關系的認識。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對CDA的研究逐漸增多，研究成果層出不窮。為了對CDA的最新動態有更好的了解，從而進行針對性研究，本文擬對國內外最新研究成果進行綜述。

二、國外批評性話語分析研究

批評性話語分析在過去的三十年中得到了迅猛發展，大量的西方語言學家對批評性話語分析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其中，Fowler，Fairclough，van Dijk和Wodak是著名的代表。

RogerFowler是CDA的發起人之一，在1979年出版了《語言與控制》一書。在這本書的最后一章，Fowler和Kress[1]提出了“批評語言學”這一概念，并且詳述了它的理論來源，系統功能語法以及相關分析工具。他們通過分析語言結構證實了話語是受意識形態影響的。Fowler（1986）[2]闡述了如何把具體的分析方法，比如及物性、轉換、情態和連貫等用在新聞語篇分析當中，并指出批評語言學的主要目標是對語篇的產生、內部結構和總體框架結構的批評分析。Fowler（1991）[3]在《新聞中的語言》一書中把新聞看作社會和政治世界的產物，是一種常規性的做法，并從批評語言學的角度來檢視語言在調解現實中所起的重要作用。

NormanFairclough[4]是把CDA的理論運用到社會語言學領域的奠基人之一。他在《語言和權力》一書中提出了著名的三維框架模式，即把文本看作是“話語實踐”的產物，它包括三個過程：語篇的“生成”、“傳播”和“消費”，這些是由特定的“社會實踐”條件決定的。后來他還闡述了批評性話語分析的描述、闡釋、解釋這三個階段。描寫是指語篇的形式結構特征；闡釋是語篇與話語實踐過程的關系；解釋是話語實踐過程和它的社會語境之間的關系。為了解決在社會變化中更寬泛的問題，他把話語置于社會關系的語境中。Fairclough（1992）[5]通過把功能語言學和社會語言學及文化研究相結合，發展了關于話語和社會變化的理論。Fairclough（2000）[6]通過研究一系列工黨的政治話語和文本中的修辭學用法，揭示了工黨真正的政治意義。后來，隨著他的理論的發展，Fairclough（2006）從社會建構的角度來分析全球化敘事，并認為它在全球化的真正進程中具有建設性影響。[7]

TeunvanDijk是CDA領域的一位重要學者。他的早期研究表明話語、語言使用和交際在種族偏見的再現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在《話語中的偏見》（1984）中，他制作了一個認知模型來分析人們是如何談論少數民族群體以及這種談論是如何表達他們隱藏的偏見的。[8]此外，他提出了話語的社會認知模式，他認為所有形式的活動和交際都是由社會認知控制的，認知具有重要的社會維度。他還建立了一個話語、認知與社會的話語分析三角模式，由此解釋了權力是如何通過認知來影響話語的。[9]vanDijk還致力于媒體話語的研究，他認為新聞話語也是一種意識形態話語，一方面它表達了制作者的社會和政治態度，另一方面它是一種經濟產品，這種產品遵循經濟的供需關系。因此，它影響著公眾的社會認知，并塑造著人們的認知結構。近年來，vanDijk在語言、權力和意識形態之間的關系方面做了大量研究，他把研究興趣放在發展一種能解釋認知話語進程機制的理論模式方面。

Ruth Wodak是一位在20世紀80年代末致力于CDA研究的女性學者。她在1989年出版的《語言、權力和意識形態》一書中，從批判的角度研究“語言和權力”及“語言和政治”。此外，Wodak提出了話語歷史分析方法，強調了話語與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的事件的歷史關聯性。更具體地說，話語歷史分析方法試圖將所有相關的背景信息結合起來去分析和解釋隱藏在公眾話語中的種族主義和種族偏見。Wodak的分析注重政治話語和種族歧視研究，基于語言學理論和方法論，Wodak提出了4步分析策略：（1）選擇一個與種族或歧視相關的話語主題；（2）觀察話語中使用的話語策略，如辯論策略；（3）分析語言特征；（4）對特定語境中的語言形式進行分析。[10]她的《批評性話語分析的方法》[11]為讀者提供了批評性話語分析方法的全面介紹，對九種主要的方法進行了分類，并討論和比較了它們的理論和方法論。這本書對于用跨學科方法處理時下關注的社會問題是非常有用的。

近年來，國外學者比較注重對CDA的應用型研究，主要涉及政治、經濟和教育等領域，更進一步推動了話語實踐的發展。Efe和Forchtner（2015）[12]對2011年土耳其總統關于20世紀30年代通杰利省大屠殺事件的正式道歉進行了分析，揭示了總統如何通過道歉來取得政治上的勝利。Ledin和 Machin（2015）[13]通過選取瑞典大學的管理文件，對其中的列表、表格和要點進行了話語如何將教育實踐重新語境化的研究，這為高等教育提供了參考價值。Kelsey等（2015）[14]通過對有關經濟危機的媒體報道進行了分析，揭示了背后隱藏的權利關系，這種從話語角度剖析經濟現象具有極高的實踐意義。此外，國外學者還致力于將CDA與語料庫語言學相結合，如Baker&Levon（2015）[15]采用語料庫語言學方法，從CDA角度對關于男子漢氣概的新聞話語進行了定量和定性分析，結果表明采用語料庫的方法可以使CDA的研究更為客觀，并且具有廣闊的前景。

三、國內批評性話語分析研究

相對于國外對批評性話語分析的研究，國內這方面的研究起步較晚，直到20世紀90年代中國學者才開始致力于此方面的研究。

（一）理論介紹、探討和綜述性研究

陳中竺[16]在1995年發表的《批評語言學研究》中第一次提出了批評性話語分析的概念。他把批評語言學視為語言學方法在分析公共話語中隱性意識形態的應用。此外，他還回顧了批評語言學的發展并把它劃分為四個時期。通過陳中竺的介紹，國內的學者逐漸地開始了解分析話語和意識形態的新方法。辛斌（1996）[17]詳細介紹了批評語言學，把批評語言學解釋為是對語言意識形態本質以及語言如何反映社會結構和權力關系的研究。他還對兩則新聞進行了批評性話語分析，目的是解釋意識形態是如何影響語言使用的，以及掌控媒體的權力階級是如何把語言當作一種工具來傳播和加強其意識形態。他在所著的《批評語言學》（2005）[18]中指出語言不是穩定的社會結構的反映，也不是由傳統的語言學家所聲稱的用來交際的透明媒介，而是社會過程的一部分，因此，語言學家必須重視語言的社會功能。他在另外一本著作《語篇互文性的批評性分析》（2007）[19]中提出新聞報道應當進行歷時性和共時性比較從而揭示隱藏在里面的意識形態。

紀玉華（2001）[20]介紹了CDA的主要理論來源和西方馬克思主義，并把解釋權力關系當作主要目標。此外，他還描述了CDA的三種方法，并用具體的例子進行解釋。通過他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CDA有一個堅實的理論基礎和科學的方法。項蘊華（2004）[21]對 Fairclough的話語社會理論作了介紹和評論。她剖析了非批評性話語分析和批評性話語分析的弱點，并強調分析者在選擇語篇時應該注意所選的語篇要反映實踐的多樣性，在分析時要關注語篇是如何產生和被詮釋的；此外，語篇分析應不僅包括權力關系和權力斗爭，還應研究這些是如何建構的；語篇分析應當關注不同實踐之間的易變性和異質性，并把它們當作歷史變化過程中的共時性反映，是各種社會力量斗爭的結果。批評性話語分析仍然需要提高，但是如何建立一個更全面的方法仍需各方面的努力。

戴煒華，陳宇韻（2004）[22]主要關注CDA的理論和分析方法。他們解釋了CDA運用韓禮德的系統功能語法的原因，并且還指出它們之間存在的相同點和不同點。通過對兩則網絡新聞的對比分析，他們研究了意識形態對新聞寫作過程的影響，展示了CDA在公眾話語分析中的獨特優勢。最后他們建議人們應當意識到語言、權力和意識形態之間的關系，并通過CDA對它們之間的關系做出正確評估。田海龍的《批評性話語分析：闡釋、思考、應用》（2014）[23]是他十幾年從事批評話語分析研究的成果，他對批評話語分析這一源于西方學術界的理論方法如何在中國語境中的應用提出了獨特的見解，并結合中國社會的實際進行了有借鑒意義的探索。武建國（2015）[24]對CDA在歷史淵源、理論基礎、分析框架、分析對象和術語運用五個方面存在的爭議進行了系統分析，并提出了相應的建議，這有利于CDA向更清晰的方向發展。

（二）應用研究

王晉軍（2002）[25]研究在醫患對話中的權力關系，通過對語言學數據的定量分析，他發現在對話中醫生因面子和禮貌策略具有更大的話語權力。辛斌（2006）[26]對比了中國和美國新聞話語的不同報道模式。丁建新的早期作品主要關注童話故事的批評性研究。在《敘事的批評話語分析》（2007）[27]一文中，他把英語童話故事作為出發點，研究敘事中的意識形態以及敘事在社會化過程中扮演的角色。他所著的《批評語言學》（2011）[28]是中國批評性話語分析領域的第一本學術專題論文集，這本書包含中國過去20年里對批評語言學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詳細探討了CDA的主要理論問題以及它在話語分析、語言學的哲學思想、大眾媒體、文學批評、翻譯、語言教學和其他領域中的應用。此外，這本書還對話語批評的最熱門話題進行了詳細的介紹，如話語和控制、話語和意識形態、話語和權力、話語和社會變化、互文性及反語言。

呂萬英（2011）[29]利用批評分析和話語分析的理論研究法庭話語中的權力關系，揭示了法官、檢察官、律師與原告、被告、目擊者之間不勻稱的權力關系，以及在法庭對話中占主導地位的參與者是如何控制和操縱其下屬參與者的。近幾年來，新聞與媒體話語是國內CDA研究的熱點。潘艷艷（2015）[30]把網絡新聞報道與CDA結合，試圖揭示美國媒體如何利用話語權對人們在中國海軍實力認知方面施加影響，由此啟發人們樹立批評性閱讀意識。

國內有些學者也注意到語料庫語言學和CDA相結合的研究趨勢，比如，錢毓芳（2010）[31]比較研究了《人民日報》和《太陽報》中關于恐怖主義的話語；錢毓芳和田海龍（2014）[32]利用1999至2008十年間朱镕基（1999—2003）和溫家寶（2004—2008）的兩屆政府工作報告建立了兩個中文語料庫并進行了分詞，還將McEnery&Xiao的蘭卡斯特漢語語料庫（LCMC）作為參照語料庫，通過提取兩屆政府工作報告的關鍵詞并對其有關信息進行分析，從而發現了兩屆政府對工作重點各有側重。朱總理把政府工作重點放在經濟上，而溫總理把政府工作重點放在社會民生方面。劉明和王世昌（2015）[33]運用語料庫輔助話語分析，通過對比分析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前后三個不同時期的汽車廣告語料，對廣告話語和社會變遷的互動關系進行了探討，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馬嫣（2015）[34]基于COCA語料庫，通過從China’s和Chinese的搭配詞中提取與中國經濟有直接關聯的詞匯，并利用James Martin的評價理論進行分析，從而展示了美國媒體如何通過話語來構建中國經濟形象。

四、問題與總結

批評性話語分析在國內外的研究中都存在一些不足之處，首先，在研究方法和理論創新方面力度不夠。大多數研究還在采用舊有的分析模式，因此很難建立自己獨立的體系。其次，對 CDA的研究繼承過多，導致批判不足。這在國內研究中尤為明顯，因此，國內學者要以批判繼承的態度來看待CDA，逐步探索更合適的方法為我所用。經過30多年的發展，盡管存在一些問題，但不論在國內還是國外，批評性話語分析都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對語言研究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它清楚地解釋了語言和社會之間的辯證關系，使人們對語言、權力和意識形態之間的關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批評性話語分析與語言學、認知科學、社會科學密切相關，語料庫技術的發展為批評性話語分析提供了有效的分析工具。我們有理由相信語言學家們會不斷探索新理論、新方法，推動批評性話語分析向著縱深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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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 銳）

A Review of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CHEN Jian-sheng,CAO Yu,ZHANG Rui-hua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Tianji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ianjin 300222)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CDA)is a critical approach to discourse analysis which aims to reveal hidden ideologies and power relations in discourses.Since its birth,numerous CDA studies have been made both at home and abroad.This paper reviews some CDA studies for readers to have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its history and the latest developments.

CDA;ideology;power relation

H315

A

1008—7427（2017）01—0048—05

2016—09—22

陳建生（1953—），男，上海人，碩士，天津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研究方向：語料庫語言學和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