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龍
一、案情介紹
2009年,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在某縣實施煤礦企業兼并重組整合過程中,幫助某縣政府編制了《兼并重組整合方案》。該院工作人員A某等二人具體參與了該方案的編制工作。A某等二人在沒有被整合煤礦采礦空白區地質報告和儲量報告的情況下,采用推算的方法認定被整合煤礦煤炭資源保有儲量為9248萬噸。該方案經縣政府上報、省政府批準后實施。某國有煤電集團作為兼并主體企業,收購該煤礦后,委托某地質工程勘查院對所購煤礦的儲量進行了勘探、論證,結論為被整合煤礦實際儲量為2264萬噸,不宜建井。
某縣檢察院以《兼并重組整合方案》虛假,造成國家重大損失為由,對A某等二人以涉嫌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提起公訴。
二、法律解析
我國刑法規定的每一種犯罪,從構成要件上進行分析,都必須具備四個方面的內容,即犯罪主體、犯罪的主觀方面、犯罪的客觀方面、犯罪客體,缺乏任一方面的要件,罪名都不可能成立。本案因A某等二人主體不適格,且其參與編制《兼并重組整合方案》不屬于“提供證明文件”,不符合刑法的構成要件,最終,公訴機關指控其涉嫌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不成立。
《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規定:“承擔資產評估、驗資、驗證、會計、審計、法律服務等職責的中介組織的人員故意提供虛假證明文件,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罰金。”
三、從主體上講,A某等二人犯罪主體不適格
(一)A某等二人不是《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所規定的犯罪主體
首先,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不是中介組織。財政部于1999年12月12日公布的《中介服務收費管理辦法》第三條規定:“本辦法所稱的中介機構是指依法通過專業知識和技術服務,向委托人提供公證性、代理性、信息技術服務性等中介服務的機構。”這是目前我國法律文件中對中介組織范圍最為明確的界定。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在山西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頒發的《工程設計資質證書》上被明確記載為“國有企業”,可見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不屬于上述中介組織。A某等二人更不可能是“中介組織的人員”。
其次,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沒有資產評估、驗資、驗證、會計、審計、法律服務等工作職責。按照x編發〔2011〕84號《關于印發〈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主要職責內設機構和人員編制〉的通知》,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的法定職責是:
一是負責為煤礦礦井的新建、改建、技術改造提供技術保障服務,編制初步設計(安全專篇、環保專篇、消防專篇,職業衛生專篇、節能專篇)等;二是負責礦井生產能力復核和煤炭加工轉化等項目進行可行性研究和現場技術指導服務;三是負責進行有關煤炭科研課題研究;四是承辦市煤炭工業局交辦的其他事項。
同時,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幫助某縣政府編制《兼并重組整合方案》,不屬于《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所規定的內容。
最后,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及被告人A某等二人,均不具有相應的資質及從業資格。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犯罪的主體必須是依法成立的資產評估事務所、公證處、審計師事務所、會計師事務所等中介機構中具有專業資格的從業人員。本案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并沒有設計90萬噸煤礦和勘探資質,A某等二人也不具有從事資產評估、驗資、驗證、會計、審計、法律服務等活動的從業資格。因此,A某等二人無資格成為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的犯罪主體。
(二)A某等二人不屬于司法解釋規定中的犯罪主體
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地質工程勘測院和其他履行勘測職責的單位及其工作人員能否成為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規定的有關犯罪主體的批復》明確批復:“地質工程勘測院和其他履行勘測職責的單位及其工作人員在履行勘察、勘查、測繪職責過程中,故意提供虛假工程地質勘查報告等證明文件,情節嚴重的,依照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第一款和第二百三十一條的規定,以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追究刑事責任……”
可見,除刑法第二百二十九條有關犯罪主體外,只有地質工程勘測院和其他履行測繪職責的單位及其工作人員在履行勘察、勘查、測繪職責過程中,才有可能成為該罪的主體。
本案中,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既不是司法解釋中的“地質工程勘測院”,A某等二人也沒有履行勘察、勘查、測繪職責,更沒有提供虛假工程地質勘查報告,根本不可能成為該犯罪的主體。
四、從客觀方面講,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沒有向特定對象提供虛假證明文件
(一)《兼并重組整合方案》不屬于“證明文件”
所謂證明文件,是指資產評估報告、驗資證明、驗證證明、審計報告等中介證明,具體包括:
一是評估報告。資產評估事務所及評估師對公司發起人以物產、工業產權、專利技術折抵注冊資本而開具的評估報告或證明。二是驗資報告。注冊會計師或審計師對公司的注冊資本進行查驗,以確定其是否符合公司法有關條款的規定。三是驗證報告。除對資金情況驗證外、注冊會計師還應對公司的招股說明書、資產負債表、損益表、近三年公司經濟利潤情況表及公積金提取情況表等文件進行審查,然后開具驗證文件。四是審計報告。審計師對公司各類經營情況進行審計,然后開具審計報告。五是其他報告。如會計報表、律師的法律意見書等。
本案《兼并重組整合方案》只是某縣在煤礦企業兼并重組整合過程中的計劃、要求、程序、方法、步驟等安排和方案,明顯不屬于上述法律意義上的“證明文件”。
(二)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幫助某縣政府編制《兼并重組整合方案》,不屬于向某縣政府提供證明文件
按照省政府x發〔2009〕10號文件《關于進一步加快推進煤礦企業兼并重組整合有關問題的通知》,某縣政府是《兼并重組整合方案》的編制主體;《某省煤炭資源整合和有償使用辦法》第十一條更明確規定:“縣級人民政府應當按照資源整合的原則,編制煤炭資源整合和有償使用工作方案,并逐級上報省人民政府。”本案中,某縣政府既無委托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編制《整合方案》的書面委托書,雙方又無《編制整合方案的合作協議》,更沒有支付任何費用。《兼并重組整合方案》也沒有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單位蓋章。從性質上講,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完全是超出自己業務范圍的幫忙行為,不屬于《兼并重組整合方案》的編制主體和上報主體,參與編制《兼并重組整合方案》不屬于向某縣政府提供證明文件。
至于A某等二人,作為某市煤炭設計研究院的工作人員,只是按照單位安排,參與了《兼并重組整合方案》的編制。即使《兼并重組整合方案》中對被整合煤礦煤炭儲量的認定缺乏詳細的地質報告及儲量報告的數據支持,有失實之處,按照x煤重組辦發〔2009〕1號文件的規定,縣政府是《兼并重組整合方案》的編制和上報主體,“對所提供資料的真實性負責”,其責任也應該由某縣政府承擔。因《兼并重組整合方案》不屬于工程地質勘查報告,A某等二人不可能構成犯罪,更不可能構成提供虛假證明文件罪。
(作者單位為中共忻州市委黨校基礎理論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