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文的套路

肖遙++謝馭飛

微信朋友圈有其暗黑的一面，比如說滿足偷窺、暗戀、自戀、妄想、囈語等多元化癖好。但它之所以成為現代人不可或缺的生活方式，也是因為它有詩意的一面，比如朋友圈里的互相走訪，大多數沒有目的沒有理由，乘興而去，未至而歸，就像王子猷雪夜訪戴安道一樣，“想他/她了”這個理由，單純得就像雪夜的月光。

可是，據說不久的將來，朋友圈可能會消失，不是因為又有了更高級的社交神器，而是朋友圈有可能會逐漸地被各種微商所覆蓋，屆時，朋友圈那詩意的樂趣會慢慢地變味，就像幼子稚童總有一天會長成心機成人，所謂成年人的標志，就是不會再過無目的的生活，哪怕看上去很美好。

如果說朋友圈是原生態小作坊，訂閱號就是一個個誘人的櫥窗，也少不了“想要美味又低脂的美食，快來看看這個吧”硬邦邦的推銷，或者類似“生活就是要興致勃勃地探索如何取悅自己”的軟廣，后者打死也想不到圖窮匕見后是一款日歷廣告，告訴你：“如今，‘撕已經變成了一種儀式，提示你一天的開始和結束，讓你珍惜時間。”軟銷售和硬文章之間看上去很像，但它們之間微妙的區別是，文章要有立場，而推銷重在利益，比如一個號翻臉比翻書還快，昨天才告訴你“我已經不想取悅任何人”，明天宣稱“懂生活的人，會用心經營自己的朋友圈”。

一切軟文的感染力其實都是有套路的，含蓄型的會用桀驁不馴或放浪不羈的態度來獲取精神優越和自信，從而“引領你的消費方向”;直白型的會赤裸裸地用社會地位和階層感來誘惑你，就如同英國男裝業的領頭羊波爾頓服裝公司宣稱，他們家西裝帶給所有男人一種尊嚴，這種尊嚴同時體現在對公司銷售人員的要求上，銷售人員必須舉止得體、彬彬有禮，正如波爾頓著名的訓練員工的備忘錄里所說：“既不要像收稅官那樣不茍言笑，也不能像算命先生一樣油腔滑調……”

這一點，我的朋友G畫家做到了極致，有客官去找他買畫，他卻一直不給對方詢問價錢乃至討價還價的機會，他會從自己畫案上的一方壽山石聊起，聊到茶壺、文玩核桃——公子帽、滿天星、四座樓……當聽到他說最近看中了一對文玩核桃，一直沒敢下手時，對方早已不明覺厲，衷心替那對核桃感到幸運，畢竟它們被一位藝術家相中了，而自己也何其幸運，藝術家想必會允許自己為他入手這對核桃效犬馬之勞吧？

軟文的套路，或說推銷的藝術就是，即便是醬醋茶，也會把它裝扮成詩酒花。G絕不會說自己其實在給孩子掙奶粉錢，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不怕有欲望，只怕欲望太低級，必須高大上到跟生計、跟勞碌、跟一地雞毛的現實生活沒關系，才能撇清G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藝術家”和為五斗米折腰的匠人，以及無利不起早的商賈之間令人尷尬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