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末點

楊大洲

圖 謝馭飛

C和K的友誼綿延五載，如今煙消云散。這倆家伙緣起網球場，緣滅網球比賽，給這段友情歲月平添了一絲宿命的味道。那年大年初一，澳網激戰正酣，C的偶像費德勒高歌猛進劍指賽事第五冠。在這闔家團圓的日子，C的球癮犯得無藥可救，躲進廁所聯系球友未果，跳上汽車直奔心中圣地。球場空空蕩蕩。C在寒風中佇立半晌，然后找到球場管理員，老大爺疑惑：“你一個人怎么打？”“我練發球。”

K出現了。有點兒像是失散多年的親人相見。倆人不啰唆，一場比賽立即上演。球技旗鼓相當，隔網相斗廝殺得難分難解。老大爺搖著腦袋罵“球瘋子”。C的電話響了又響，女兒在那頭哀怨地聲討：“爸爸，你說的泰迪熊咋還沒買回來？”二人互通姓名留下電話，這才算正式認識，從此以球會友，開啟一段愛恨交織的網球之旅。初識那兩三年，是盡情享受網球的時光。有人打出好球，對方立即豎起大拇指，贏家紳士地安慰弱者，落敗的恭維對手的精彩發揮。而這原本自娛自樂的愛好，卻漸顯猙獰。

K是單反。對于業余選手，單反上旋球控球難度大，主動失誤多，但K的正手強勁，具備一拍制勝的本領。C在比賽中壓著K的反手打。K為此狂練單反。場邊架上攝像機，然后回放錄像糾正動作。但提高還是很難。C壓著他的反手進攻屢屢得手，K就有點不高興了，暗想作為朋友，他這是不留情面“揭傷疤”。輸了比賽K忍不住摔拍子。業余選手學明星假模假樣摔拍子好玩，K是真摔，一下摔不爛，撿起來又摔。為了減少主動失誤，K開始在比賽中減少反手進攻，更多地用削球過渡，等待時機再以勢大力沉的正手進攻得分。這一戰術很奏效，C從K的反手無機可乘，常常敗下陣來。C輸了球黑著臉絮絮叨叨發牢騷，K安慰他幾句得到的卻是更黑的臉。周末的陽光明媚，卻有一片看不見的陰影無聲無息飄進了網球場。

C找到克敵的法寶，K常常悻悻而歸。K翻了身復仇，C幽怨而去。輸了球耿耿于懷不服氣，二人的約球演變成了一種惡性循環。兩個球瘋子的積怨終于爆發了。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一個業余賽事上，C和K兩個冤家狹路相逢在第三輪遭遇，C對K的反手連連發難率先破發。K又摔拍子了！簇新的球拍被砸變了形。比賽繼續。K持續反手削球穩住陣腳，C被綿軟的下旋球磨得無計可施反被破發。“會不會打球？”C大吼一聲。“有能耐打我正手！”K回了一句。被裁判警告，雙方繼續纏斗。C拿到賽末點，你來我往多拍較量。K抓住機會，側身打出一記正手回擊，球觸到網帶上高高彈起……

前段時間在球場上遇到C，問那場比賽誰贏了，他眼神縹緲說起那個網帶球，對結果緘口不語。他說打完那次比賽，他就把K從通訊錄里刪除了，再沒聯系過。言談之中，他不無傷感。我心想這都是他們太愛網球了，當初要是他倆搭檔打雙打，那現在肯定還是一對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