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遠
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確為至理名言。
法國哲學家、數學家帕斯卡說:“就空間而言,宇宙掌握并吞沒我;就理性而言,我掌握宇宙。”壯哉斯言!可惜帕斯卡未能活到今日,否則他會看到后人將其豪言壯語一步一步地變為現實。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是純思辨的產物,他發表狹義相對論后意猶未盡,又經過十年苦思冥想建立了廣義相對論,奠定了現代宇宙學之基礎。黑洞是廣義相對論的一個推論。顧名思義,黑洞是黑色的無底洞,其無比強大的引力連光線也無法逃脫。這樣的怪物聽起來簡直是天方夜譚,但近年來為一系列天文觀測所證實,銀河系中心就有一個特大黑洞。黑洞的發現和廣義相對論其他推論的一一被證實,說明思想之威力無遠弗屆、無堅不摧。霍金,全身癱瘓,就其生理而言已是廢人。但他的思想卻異乎尋常的活躍,漫游于宇宙之大、超弦之微、黑洞之奇、“果殼”之趣,怡然自得,樂在其中。身殘如霍金者尚在思考,如果我們不去思考,豈非虛度此生?
不僅科學重思想,文學藝術亦如是。文章之深度在于思想,我愛讀《阿房宮賦》,“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寥寥十二字,氣勢磅礴,正文寫景抒情字字珠璣,令人擊節贊賞。但全文之靈魂還在結尾那一段富有哲理的議論,杜牧在思考!《阿房宮賦》之所以能傳世,在于教人從歷史中思考。蘇東坡的《前赤壁賦》《后赤壁賦》,我偏愛前者。“……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此乃畫龍點睛之筆,不僅深含哲理,其“聲”“色”之論也頗合科學原理,足見思辨可以超越時代。
我有一個嗜好——愛思考。一是想個人。回想個人的經歷:幸福的童年,迷茫的青年,坎坷的中年;想得更多的是未來,如何在有生之年盡情地奉獻和享受?二是想朋友。我有一些勤思好問的知心朋友,彼此間推心置腹,無話不談,討論問題時直言無忌,爭得面紅耳赤。猶如異體之撞擊,相互切磋砥礪迸發出的火花,激勵我想得更廣、更深。三是想一些怪問題:牛仔褲為什么歷經數百年而不衰?后現代畫是不是國王的新衣?諸葛亮若生于今日……四是想大事。一介書生,身處海外,遠隔重洋,想也不一定有用。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如果十三億人都在思考,就一定會有用。五是想宇宙萬物。憑思維涉足科學之長河,雖然沒有拾到美麗的貝殼,讓涓涓流水在腳趾間滑過,不也是人生之一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