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聰,陳 誠
(1.國家行政學院 經濟學部,北京 100087;2.中央財經大學,北京 100502)
沖突對貿易的動態影響機制研究綜述
孫 聰1,陳 誠2
(1.國家行政學院 經濟學部,北京 100087;2.中央財經大學,北京 100502)
沖突如何影響貿易?作為一個貿易大國和一個各種爭端突出的國家,研究這一問題對于中國的政治、貿易政策具有重要的作用。在理論上,學者們基于國家層面和企業層面對兩者的關系給出了一定的理論解釋。實證研究則越來越朝向細分領域,諸如沖突對貿易長短期的效應,對不同產品行業的影響,區域性的戰爭、沖突與第三方伙伴國之間的相互影響等。未來中國應著力于所面臨的政治事件對我國貿易的影響。
沖突;貿易;內生性;外部性
政治沖突和戰爭的關系——貿易是促進和平還是激發沖突?沖突又會怎樣作用于貿易?在國內層面抑或是國際層面上的。該問題一直為學術界所爭論不休。沖突具有高額的經濟成本,它會導致人力資源的損失、基礎設施的損毀、低投資率和市場紊亂等問題。它是影響當今社會正常運行的一個危機因素。而貿易,從比較優勢理論開始就為經濟學者們所證實,它關乎一國的收入與福利。兩者的關系隨著全球化而不斷加深。國家之間的政治互動愈加頻繁,這樣的政治活動對貿易的影響也愈加成為媒體和學者們關心的話題。
人類社會一直存在著對和平的追求,也有著對經濟生活更高層次的期盼與向往。然而,在現實國際社會中,不同國家間經濟發展水平云泥有別,沖突往往也更是一種常態,局部的沖突時有發生。區域性的沖突有時往往演變成戰爭——沖突的最高形式。這無疑會影響一國的經濟與兩國間的貿易。然而,對這兩者間的關系,學術界并沒有得到一致的結論。學術界普遍認為沖突與貿易會相互影響。對該問題,經濟學界和政治學界的側重點則有所不同。經濟學家較少關注貿易對政治動蕩的影響,普遍側重于沖突對貿易的影響;而在政治學文獻中,大部分的政治學家則假定了一種與經濟學家相反的因果關系,即貿易對國家間沖突的影響,其文獻大多集中于分析貿易對沖突的影響(Glick和Tylor,2010)。本文考慮了廣義的沖突,即既包括小規模的、區域性的沖突,也包括國際大規模的戰爭;既包括戰爭狀態,也包括戰爭預期。本文首先將分析貿易與沖突兩者間的關系,隨后將著重分析經濟學中更為常見的話題,即沖突對貿易的影響,并從多個角度來綜合論述以往的文獻。
自由貿易是和平的基石,和平是貿易的自然結果,和平有利于維護共同的利益。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政治沖突/合作”可能是一個更好衡量貿易伙伴關系的詞語。目前存在兩種理論從不同的角度闡述了貿易對沖突的負向影響。
第一種是機會成本理論(Opportunity Costs),認為貿易會通過減少潛在戰爭發起者的事前決心來減少沖突(Polachek,1980;Russett和Oneal,2001)。沖突可能會帶來貿易的轉移或是他國的政策報復,貿易越緊密的國家間沖突的預期成本越高(Glick和Taylor,2010;Hegre et al.,2010);但是其忽略了信號的動態傳導機制。另一種則是高代價信號理論(Costly Signaling)。交易理論的支持者對機會成本理論持有相對的看法,他們認為機會成本的效應是不明確的,貿易往往具有事前的特征,并不能代表事后的決心。對于那些想要發動沖突的決策者來說,他們可以尋找事后決心相對較低的貿易合作伙伴,從而帶來較低的機會成本。這一路徑的存在使得沖突發生的概率并不會有所減少,并不能得到貿易促進和平這一結論。相反,貿易往往是通過施加高代價信號來減少沖突,比如采取經濟制裁等政策來起到威懾作用,迫于這一信號的壓力,戰爭的發動動機大大受限。
其主要原因有:(1)為了搶奪有限的市場,而且一旦政府協助本國的企業將更有可能產生國家間的敵意(Lenin,1916)。(2)為了維護本國的軍事能力和產成品的技術溢出,一國政府會干涉其某些部分戰略物資的出口,也會出現相應的摩擦(Tyson,1992;Sen,1984);Park et al.(1976)分析了1947—1974年石油出口商的行為,發現隨著石油出口的增加,出口商更易產生國家立場,并使用石油作為對抗進口商的工具。
政治決定貿易。國家政治的相容性可能會影響兩國間的貿易。大量的研究證實一國更愿意與和它相似的國家進行貿易。冷戰時期,學者們曾爭論是否應該嚴格控制東西兩方的貿易,尤其是鋼鐵、發電設備、甚至是礦物、能源等。大量的實證分析也發現一國更愿意將上述產品出口到與其合作程度高的國家(Kunimoto,1977;Bergeijk,1992;Gowa,1994;Roemer,1977)。但是也有人得出不顯著或是負向關系的結論。此外,貿易也會受制于一國政府的外交目標,該種觀點的核心在于戰略物資。何謂戰略物資?美國前總統艾森豪威爾認為戰略物資是對方急迫需要的物資。會不會將一國的重要戰略物資出口到別國取決于兩國之間是否存在一致的政治傾向。Gilpin(1984)就指出一國不應該過分依賴于他國物資的供應,因為一旦政治上的沖突蔓延到貿易則會對該國經濟產生負向影響。
上述論點的存在表示在學術界并不能就貿易與沖突之間的關系達成共識,這兩個因素之間可能也并不是單向影響關系,它們的關系可能取決于貿易行業、沖突的性質、外部環境等因素。然而,在大多數研究中,學者們都側重于研究某一變量對另一變量的影響。學者們相繼使用多組國家間的數據對沖突與貿易的關系進行了定量或定性分析,但是其中一部分學者使用雙邊貿易作為因變量,而另一部分則使用沖突作為因變量,并未就因變量的選擇達成一致。雖然回歸的結果都認為沖突和貿易是相關的,但是卻不知道具體的影響機制和作用的因果關系,這樣一來,也就忽視了沖突與貿易間的反向因果關系。眾多學者(Gasiorowski和 Polachek,1982;Polachek,1980;Pollins,1989)多次指出沖突與貿易之間的關系只是基于假設,而沒有考慮因果關系。Acemoglu和Yared(2010)文中論證了提到一國的軍事化會對其貿易產生負向影響,但是也指出軍事化和貿易之間可能存在的反向因果問題。
隨后一系列的文章對該研究的內生性問題進行了分析,大部分的學者從中發現沖突和戰爭相互影響。應對這樣的反向因果問題,學者們利用聯立方程,引入工具變量來解決;也有學者控制年份;還有學者利用DID(Difference in difference)的方式來進行合理的處理和估計。
Reuveny和Kang1996年對沖突和貿易進行了格蘭杰因果分析,發現兩者之間的因果關系同時存在。Keshk et al(2004),Kim和Rousseau(2005)通過研究沖突和貿易間同時且相反的影響,發現沖突會減少貿易但是貿易并不制約沖突。這樣的結論很難通過理論進行解釋。針對這一問題,Hegre et al(2009)利用Oneal和Russett’s(2005)的數據,利用沖突方程和Long(2008)年的貿易模型,發現結論符合自由主義者的預期,即兩者之間相互影響。Yi Che et al.(2015)運用DID的方法利用二戰時日本侵略數據發現沖突具有一個長期影響效用,日本的跨國公司更少地投資于那些曾受日本侵略的地區。Fisman et al.(2014)通過事件分析法,研究中國和日本的企業市值在2005年日本修改歷史教科書和2010年釣魚島撞船這兩次較大沖突事件中的反映,這一方法也巧妙地解決了已有研究可能存在的遺漏變量和反向因果等問題。接下來的研究中,考慮到沖突與貿易細分的領域的不同特征,內生性問題將是學者們在分析討論中需要關注的重點之一。
大多數學者通過實證分析發現了沖突對貿易具有反向的作用,即沖突的存在會阻礙貿易的進行。也有學者得出了不相關或是正向的作用(Morrow et al.1998,1999;Penubarti和 Ward,2000)。例如,Morrow et al.針對1997—2000年6大國間(美國、英國、法國、德國、俄羅斯、意大利)軍事沖突等政治因素對貿易的影響進行了分析,發現軍事沖突對貿易沒有顯著的影響。本文結合前人文獻,總結出沖突對貿易有如下影響路徑:
商業有時會產生安全外部性,國家領導人往往希望通過貿易來抑制對方或潛在對手(Gowa,1994)。外部性是指在交易過程中交易雙方沒有考慮到的但給第三方帶來的收益或成本,貿易的一些影響可以被認為是外部性,因為公司在進行貿易時沒有將其納入考慮范圍。(1)貿易可以影響軍事力量,如果一國出口軍事戰略物資將可能提高對方的軍事力量。(2)對方還可以利用貿易的收益進行本國軍事裝備的升級,因此造成更大的威脅(Mastanduno,1992;Gowa,1994)。(3)因為貿易具有社會的分配效應,能夠改變政治聯合力量。兩個對立國間的商業貿易會使得從中獲得好處的第三方國家更加支持和平和穩定。傾向于發動沖突的領導人可能會將其視作一種負的外部性,從而遏制貿易以防止這種情況的產生。
即使沒有國家安全外部性,企業認為與那些存在沖突的國家貿易具有一定的風險(Morrow,1999)。國家可以發出信號來暗示它們的行為,既可能是貿易支持行為,也可能是經濟制裁政策。即使存在這樣的信號暗示,在后續如果出現政治上的沖突,這一暗示仍舊可能打破,威脅到兩國間貿易,所以企業在進行貿易的時候應考慮沖突這一因素。不僅僅是實際的軍事沖突會影響貿易。此外,Morrow(1999)還提出理性預期的觀點,說明貿易商基于兩國政治關系,對未來沖突做出預期,因此在沖突發生前就已對貿易進行了調整,所以Morrow et al.(1998)得出了貿易與兩國關系有關,卻與軍事沖突無關的回歸結果。
另一個直接理由是雙邊貿易成本的上升,沖突可能干擾交通運輸和市場的順利運轉,提高政府的貿易限制等。如在Martin et al.(2008)的模型中,直接假定兩國發生軍事沖突后,雙邊貿易壁壘增加。
與此相反,Davis和 Meunier(2011)以“沉沒成本”的角度解釋沖突與貿易無關的現象,企業的沉沒成本包括為成功的產品選擇搜集市場條件信息,建立分銷、銷售和服務網絡的花費;消費者也有沉沒成本,對品牌或產品會有信息搜尋、知識和情感的投入,因此在政治關系變動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太愿意改變其決策,再加上集體行動難題,消費者抵制活動很難形成。或者他們認為自己的貢獻太小不至于改變國家間的政治關系走向,或是認為已有其他人去抵制,自己不用花代價參與其中。這些基于特定關系的“沉沒成本”使得企業和消費者不會很快對政治關系的變化做出反應。
此外,并非只有大型沖突才會負向影響貿易,沖突也并非一定需要軍事實體化才能影響貿易,潛在的沖突或是經濟制裁也能產生負面效果,只要兩國在利益上存在沖突,都會對其貿易產生影響,雖然影響的程度相對較小。2001年,中國因不滿美方的偵察行為,曾表示將加大對空客的采購,減少對波音的采購,這一聲明雖無明顯的摩擦,但是仍舊會對貿易產生影響(Morrow,1999;Schultz,2001)。
隨著貿易壁壘的減少與通信工具和物流的快速發展,全球化的進程不斷加快。在這樣的環境下,沖突是否仍會繼續負向影響國際貿易與投資?
前人提出擁有良好關系的國家之間往往會進行更多的貿易。但是在當下的現代化環境中,沉沒成本的存在可能會切斷一國國有和私有部門中政治與經濟的關系。先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兩次世界大戰和冷戰時期,與此不同,現今的沖突不再是重要政權的對抗,而且現在的國家都處于全球化的背景下,各國之間相互聯系。在這樣的背景下,沖突與貿易的相關性減弱。Davis和Meunier(2011)分析美法、中日這兩對雖然政治立場不同,但是卻有著高度緊密的經濟聯系的國家在近十年的數據提出了可能造成相關性減弱的原因:第一,沉沒成本的存在阻斷了兩者間的聯系;第二,消費者購買行為存在很強的路徑依賴。
Acemoglu和Yared(2010)指出信息技術的發展會促成全球化,但是一國的開放度仍是一種政治選擇。一國的國內政治均衡可能會影響全球化的進程。他們分析了1988—2005年間的數據發現,實行軍事化的國家和與其對應的貿易伙伴間的貿易在過去的20年里只有相對較小的增長幅度。
大量的文獻主要研究了貿易雙方的依賴性,或者是獨立經濟體之間的貿易。除此之外,兩國還可能共同與第三方貿易方相關。在經濟全球化的環境下,產業內貿易、全球價值鏈、跨國產品生產的增加,貿易的作用不再受限于貿易雙方(Brooks,2005;Garrett,2000;Gartzke,2007)。
此前的理論提出了機會成本理論和高代價信號(costly signaling)來分析雙邊的沖突與貿易間的關系,但是這樣的分析局限于分析雙邊的貿易方,但是對多邊情形卻存在不確定性。一個多邊貿易環境中的沖突發起者可能會受制于戰爭對貿易的破壞性,但是考慮到貿易進出口在國家間的替代性,他們仍舊愿意承受戰爭的風險。大量研究表明貿易雙方以外的貿易/多邊貿易對沖突的影響程度并不少于雙方間的貿易。大量學者檢驗了機會成本理論和高代價信號在第三方貿易方的存在下,貿易對沖突的影響,發現第三方的影響作用主要是通過高代價信號傳遞這一路徑來實現(Aydin,2010;Kinne,2014;Dorussen和Ward,2010;Hafner和Montgomery,2008;Kinne,2012;Martin et al.,2008)。第三方的存在會帶來可信的信號,表明其作為戰爭以外第三方在事后的參與行為,從而改變沖突發起者對戰爭的預期成本,減少使用武力的可能性。對于戰爭的發起者來說,第三方干預的成本遠高于預料中的貿易成本。
第三方國家貿易的存在會阻礙沖突。同時沖突也會作用于相鄰或是進行雙邊貿易而未參與戰爭的貿易伙伴。Glick和Taylor(2010)分析了一戰和二戰對貿易的影響,在這兩次世界大戰中,每一對貿易伙伴中幾乎都有國家參戰。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們考慮了內生性問題之后發現這樣的戰爭會對僅有一方參與戰爭的雙邊貿易帶來很大的負向作用。Quresh(2013)第一次分析了區域戰爭(內戰或是外戰)對貿易的溢出效應。通過分析1948—2006年間145個國家的沖突發現了國內和國際的沖突都會對沒有參與到戰爭中的鄰國產生影響。沖突的持續時間越長,效果越大。
在Alan之前沒有研究考慮過戰爭的長短期效應。如果戰爭能解決一個大的爭端,并創造了有利的交換環境,則貿易會恢復得十分快。考慮到戰爭對生產能力和貿易量的破壞天性,貿易則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未來如果存在潛在的軍事威脅,貿易恢復得更慢,甚至衰退長達數年。Alan(2007)指出因破壞貿易,戰爭的經濟成本非常大,十分顯著且具有持久性。兩次世界大戰的成本相對傳統的戰爭,其成本大得多。他還考慮了相反的因果關系,卻沒有改變戰爭對貿易量的影響作用,所以認為研究戰爭對貿易的因果關系更有意義。Yi Che et al.(2015)研究了長期的沖突對當今貿易和投資的影響。通過分析1937—1945年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數據,他們發現歷史的敵對關系仍舊會影響當下的經濟交往,日本的跨國公司更少地投資于那些曾受日本侵略的地區,而且該兩者間的貿易量也更少。Fouka和Voth(2013)研究了歐債危機時德國與希臘之間的沖突,發現政治沖突導致德國汽車制造商在希臘的市場份額下降,尤其是在那些“二戰”中遭到德軍屠殺的地區。
Collier和 Hoeffler(2004)和 Murdoch 和 Sandler(2002,2004)發現了國內沖突對鄰國經濟增長的負向影響,這樣的影響在長期和短期皆有很強的作用。在長期中,其累計的成本高達鄰國初始GDP的43%(Collier和Hoeffler,2004)。當一場區域性的沖突結束后,雙邊貿易往往需要3—5年來恢復(Quresh,2013)。Glick和Tylor(2010)發現戰爭不僅對貿易有負向作用,而且該作用還會在戰后持續很多年。
貿易的政治決定因素已多次被經濟學者所關注(Berger et al.,2013;Acemoglu 和 Yared,2010;Aidt和 Gassebner,2010;Méon 和 Sekkat,2008;Nitsch 和Schumacher,2004)。他們發現外交的手段諸如訪問等兩國間的政治環境可以影響雙方的貿易(Rose,2007)。此外,一個國家推崇民主抑或專制也會影響其在國際貿易中的參與度(Aidt和Gassebner,2010)。一個專制的政府更傾向于抑制貿易,他們認為貿易中包含了多余的信息對其國民產生影響。Mansfield等(2000)從理論和實證均發現民主國家之間的貿易要多于民主國家與獨裁國家。有學者提出了不同的觀點,認為由于貿易模式的設定問題,此前發現的民主國家之間更易存在貿易這一觀點存在問題(Penubarti和Michael,2000)。
Rose(2007)通過分析22個國家2002到2003年的出口量發現一國外交服務的規模對其出口有正向促進作用,每多一個額外的領事館會促進出口6%~10%的增長。實證也表明官方的訪問也有貿易促進作用,通過測量法國、德國和美國1948—2003年間的出口量,發現一次訪問能帶來8%~10%的出口(Nitsch,2007)。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結果都呈現出正相關關系,Head和Ries(2010)并沒有發現加拿大貿易代表團有促進作用。
Fuchs et al.(2013)利用引力模型觀測了中國與159個合作國家1991—2008年間的數據,分析了政治影響對中國貿易決策的影響,發現政治因素在與中國的貿易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并且中國的貿易關系往往存在政治傾向,其在一定程度上將貿易關聯作為一種外交工具。
由于預見到政府未來對貿易的限制,一個預期的沖突也可能導致雙邊貿易的減少(Morrow et al.,1998;Long,2008)。第一,沖突會直接通過破壞產權,減少人力資源,損壞基礎設施,增加交通成本等來影響貿易。第二,沖突可能會導致政治和經濟政策的改變和不穩定,隨后導致投資者會因為沖突而放棄當地市場。第三,沖突可能會破壞維護市場秩序、保證法律執行的機構的穩定性。公司通常依賴于政府和司法來保證自身的產權和合同的執行(North和Thomas,1973;Long,2008)。
Jackson和Nei(2014)第一次建立模型探討軍事聯盟、沖突、貿易三者之間的關系,發現不存在完全穩定的聯盟,而且國家從貿易中獲得的利益使各國有動機去組成一個聯盟以維護穩定并阻止戰爭。
自由貿易更容易產生于政治軍事聯盟之內,而不是之間;雙極化的系統較之多極化的系統而言,政治軍事的聯盟也更容易演化成自由貿易的聯合(Gowa和Mansfield,1993)。
Seitz et al.(2013)建立了一個貿易、軍事沖突和軍事支出的模型,發現兩國間的貿易自由化降低了軍事沖突,也使得兩國紛紛減少本國的軍事支出,繼而大規模產生軍事支出削減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最后提高了世界的福利水平。利用數據可以得出國家軍事支出的福利效應甚至可以與貿易中直接獲得的福利水平相當。
只要兩國在利益上存在沖突,就會對其貿易產生影響。Pollins(1989a,1989b)利用數據證明了相較于充滿敵意的國家間,具有合作性的政治交往的國家間貿易更多。美國更傾向于與那些在聯合國會議上與其投相同票的國家貿易。而且一個同盟內的國家也會更傾向于與對方貿易,雖然該程度會一定程度上受到它們之間是否存在軍事協議等因素的影響。可是,這一效應卻也不是普遍能觀測到,Keshk et al.(2004)和Oneal et al.(2003)等并沒有發現這樣一種貿易促進關系。
Sayrs(1990)指出,在沖突與貿易的研究中,學者們一直假設所有的貿易者能夠從貿易中獲得同等的好處,但是他們卻沒有考慮這些收益可能因交易商品的不同而有所不同。Gasiorowski(1986)測量了出口品的集中度,發現那些只小額交易某些產品的國家更容易受戰亂的影響。Domoke(1988)認為大量進口的國家更傾向于推行與他國協作的政策以確保產品的共贏。很多學者(Domoke,1988;Gasiorowski,1986;Polachek,1982)多次指出為了避免雙邊貿易與沖突關系的錯誤估計,有必要對不同的產品進行相關的分析。在此基礎上,Reuveny和Kang(1998)首次分析了16組國家間1960—1990年不同商品間的因果關系,運用聯立方程組,他們發現沖突影響了礦物、鐵、鋼、基礎設施和科學裝置等的雙邊貿易,貿易促成了食物、飲料、煙草、機器和運輸設備方面的和平或是沖突。通常,存在沖突影響貿易的產品往往是戰略性物資,貿易和沖突間的格蘭杰因果關系是相互的,與產品和國家有關,而與國家間是否政治敵對關系無關。
Polachek(1978,1980,1992)也提出較之其他的商品,戰略性的物資貿易會削減沖突。Polachek和McDonald(1992)指出一國的進口的彈性越小,其發動沖突的可能性越小。通過對1958—1967年的分析發現,石油進口商對出口商維持著友好的關系。
通過上述的分析,沖突對貿易的影響大多呈現出負向的影響。學者們從國家層面和企業層面都進行了相應的分析。國家可能因為考慮到一國安全的內部性等問題而拒絕和與其有沖突的國家進行大規模的貿易,并試圖通過貿易的抑制來一定程度上約束對立國。在企業層面上,軍事化或是非軍事化的沖突均會對其貿易產生一個負向的影響,沖突所帶來的高成本問題等將減少企業進行貿易的動機;企業也會根據相關的政治動向進行一定預期以協調自身的貿易行為。所以,從分析中可知,雖然不同學者得出的結論有所不同,但是沖突仍從宏觀、微觀兩方面極大程度上影響一國貿易。
隨著研究的深入,沖突對貿易的研究越來越朝向細分領域,考慮沖突的長短期的效應,對不同產品行業的影響,區域性的戰爭、沖突與第三方伙伴國之間的相互影響等。同時為了解決研究過程中的內生性問題,工具變量、DID的方法也普遍被采用。
當代的沖突已不同于此前的戰爭,世界性大戰爆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局部性和內部性的沖突卻時有發生,所以應該更加具有針對性地研究小范圍的沖突和其對外部貿易主體的溢出作用;而且,現在的沖突,例如,敘利亞戰爭為大國(例如美國、俄羅斯)之間的暗中爭端,所以在這方面的研究可以更深入,不管是在研究俄美之間關系還是戰爭國家所帶來的貿易作用都應該將其作為一個重要的考量因素。此外,沖突的形式大多表現為非軍事力量的對峙,達賴喇嘛竄訪帶來的政治沖突、釣魚島事件等,所以探求這一新的政治沖突的影響是今后學者們研究的重點。
中國作為一個貿易依賴性的國家,貿易在我國的GDP中占據較大比重,所以我們更應該重視可能影響貿易的因素。中國在世界各國中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與此同時,其遇到的政治爭端也越來越多。不論是釣魚島事件還是一系列南海爭端等,均是我們所應關注的問題。中國的學者應該更著力于中國所面臨的政治事件對我們貿易的影響、對進出口的影響、對周邊國家的影響、對不同產業/產品的影響等,繼而為中國的政治、貿易政策提供一個學術上的理論基礎,幫助中國更好地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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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凌 瀾
A Review of the Research on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Conflict on Trade
Sun Cong,Chen Cheng
How does conflict affect trade?The study of this issue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China’s political and trade policy.Theoretical explanation has been given,based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tate and the enterprise.Empirical researchers of the topic have tried to conduct more detailed researches on subordinate directions,for stance,the long-term and short-term effect of conflict on trade, the influence of trade on different industries,the effect of regional war,the influence of trade on the third-party countries,etc.In the future,China should focus on the impact of political events on China’s trade.
Conflict;Trade;Endogeneity;Externality
F81
:A
:1007-905X(2017)07-0086-06
2017-03-20
1.孫聰,國家行政學院經濟學部博士后;2.陳誠,中央財經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