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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們無知者無畏,有人問:“將來要考哪個學校?。俊蔽覀兙涂鄲赖叵?,我是考北大,還是考清華?大人們笑成一片,而小孩子沒有一點說大話的自覺,因為小時候許下的所有不靠譜的承諾,都不是大話,而是小小的我們,當時以為我們真的可以做到。
其實,這種態度挺酷的。
我從小就有中二病,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哪怕小麗比我漂亮,小馬比我溫柔,小黃比我聰明,但我就是覺得自己比她們強。到圖書館去,我總愛往角落走,去找那種泛黃、少頁的舊書,尋思著說不定在里面可以找到蓋世神功、武林秘籍,從此就可以揮舞著一條九節鞭稱霸天下,偶爾還會盤腿坐在床上冥想,看能不能練出內功來。
我想,我是這么獨特,肯定會有奇遇,然后搖身一變,成為一跺腳地球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
這種中二病在我上大學的時候得到了釋放,因為我接觸了說唱。我覺得張嘴噼里啪啦罵人還帶著韻腳,實在是太酷了!熱狗的《差不多先生》和宋岳庭的Life's A Struggle是我的嘻哈入門歌曲。我在宿舍里苦練這兩首歌時,讓我的舍友備受煎熬。她們說:“別人唱歌要錢,你唱歌要命。”我十分不屑地說:“這可不是唱歌,這是rap,是最酷的音樂!”
我還在網上認了一個師傅,他是一個網吧的網管,在線時間很多,動不動就在QQ上喊我:“徒弟,我們來battle!”所謂battle,就是兩個人用rap來打嘴仗。其實,我這種菜鳥,別說battle,連好好地翻唱一首rap都成問題,埃米納姆的《愛你說謊的方式》聽了100遍,我都只會哼兩句副歌。還好,我和師父的battle只停留在文字的交鋒上,兩個人變著法押韻,寫出來的文字就兩個意思:我最酷,你最傻。
后來,不知什么原因,我跟師傅漸漸沒了聯系。
畢業后,我進了社會,找了工作,然后發現其實我一點都不特別。我窮,工作幾年也沒攢住錢,經常被我媽嘮叨,我羞愧得頭都要埋到地底下。說那么多豪言壯語都是空話,現實就是我混得挺差。然后我笨,既沒有做生意的好腦筋,也沒有朋友遍天下的高情商??傊宜奶幣霰?,一路茫然,再也不敢昂著頭說我是天下第一了。
而當年我情有獨鐘的說唱也被我拋之腦后,直到今年,《中國有嘻哈》節目橫空出世。它最火的時候,我不想看,心里暗暗地想:這都是我當年玩剩下的。雖然,當年我說唱也不怎么樣。但最近,它的熱度已消減,我沒按捺得住,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認,PG One確實很帥,那股我天下第一的狂勁兒,是我最喜歡他的一點。
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就該這樣,初生牛犢不怕虎,要狂,要無所畏懼!然而,我歌單里單曲循環的rap卻是潘瑋柏和肖佳的,因為當我失去了像PG One那樣橫沖直撞的銳氣之后,我需要的是潘瑋柏和肖佳式的從心底不肯認輸的吶喊。
那是懂了命卻不認命的倔強。
“不說太多的道理,不需要太多真理,字典里沒有兩個字,叫作認命”“我也早就不跟別人談論什么夢想,悄悄把夢想都變成現實,不管我是試試看,還是撲了空,直接做到而不是掛在嘴邊”……在我頹喪之際,這些歌像一把利刃劃破我生活里的死氣沉沉,鼓勵我像一個戰士一樣扛著槍、拿著劍,一步一個腳印地戰斗。我一遍又一遍地聽,我對自己說:“如果生活殺不死我,就只能讓我變得更堅強?!闭l也不準認命,誰也不能庸庸碌碌過一生。
雖不再年少輕狂,可聽著這些rap,我還是想變成一個很酷的人。懟天懟地很酷,那是少年的特屬,而到了27歲,不屈服于現實,不肯泯然于眾人,就是一件很酷的事了。
希望我們都一直酷下去,到了七老八十,仍然是人群中最閃耀的老頭、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