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下庭審實質化改革研究

林國強

（河南科技大學 法學院，河南 洛陽471023）

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下庭審實質化改革研究

林國強

（河南科技大學 法學院，河南 洛陽471023）

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核心在于實現庭審實質化。實現庭審實質化要求貫徹證據裁判原則、直接言詞原則，法官客觀中立、控辯平等對抗，依法獨立行使審判權。實現庭審實質化面臨著觀念、體制和制度上的障礙，必須采取有效措施予以克服。實現庭審實質化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各方共同參與，合力推進。

刑事訴訟制度；以審判為中心；庭審實質化

一、以審判為中心提出的背景

首先需要明確，以審判為中心主要是一個刑事訴訟命題，因為在刑事訴訟活動中存在著不同主體主導的多個階段。在我國“重打擊”的背景下，偵查階段的地位得以不斷凸顯，在刑事訴訟實踐中形成了“以偵查為中心”的刑事訴訟構造，這種構造被形象地稱為“公安做飯、檢察院端飯、法院吃飯”的流水線作業程序。“以偵查為中心”在庭審中表現為“案卷中心主義”，庭審通常直接以偵查階段形成的案卷為對象進行審查認證，案卷直接決定了案件的結論，庭審淪為對偵查結論的審核確認，根本無法有效地發揮對偵控的制約功能，從而導致庭審形式化，走過場。冤假錯案的發生就是這種狀況的極端結果。

基于對“以偵查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實踐所導致的弊端的深刻反思，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了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而后最高人民法院“四五”改革綱要對此進行了具體的設計，并提出，到2016年底，推動建立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促使偵查、審查起訴活動始終圍繞審判程序進行。2016年6月27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二十五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就如何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從二十一個方面提出了要求。構建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就是要消除“以偵查為中心”的傳統觀念和慣性做法，真正確立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不斷提升司法權威和公信力。因此，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對我國構建現代化的訴訟模式具有重要意義。

二、以審判為中心的核心——庭審實質化

學界對以審判為中心的理論早有論述，但在十八屆四中全會以前的官方文件中未見提及。在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前三個五年改革綱要中提到的一些改革要求部分體現了以審判為中心的基本精神。如“一五”綱要中提出的進一步深化審判方式改革，關鍵證人出庭，提高當庭宣判率；“二五”綱要中提出的改革刑事證據制度；“三五”綱要中提出的改革完善審判制度，切實提高審判質量和效率。十八屆四中全會首次以黨的文件形式提出了“以審判為中心”的概念。《關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全面具體地提出了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要求。

以審判為中心強調庭審在整個訴訟活動中的中心地位，確保庭審在保護訴權、認定證據、查明事實、公正裁判中發揮決定性的作用，實現訴訟證據質證在法庭、案件事實查明在法庭、訴辯意見發表在法庭、裁判理由形成在法庭、權利保障落實在法庭。由此可見，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核心在于實現庭審的實質化，只有庭審實質化才能確立庭審在整個訴訟活動中的中心地位。庭審實質化蘊含兩方面的內容：在實體問題上，被告人的刑事責任由法庭經過審判確定；在程序方面，庭審是一個有著豐富實質性程序規則支撐的過程，其程序性規則包括技術性程序規則和權利保障性規則，這些程序規則完整全面地貫徹保障著庭審的實質化。

需要明確的是，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核心是實現庭審的實質化，這一判斷針對的是適用普通程序的案件。對適用簡易程序或認罪認罰從寬程序的案件，則不存在庭審實質化的問題。有學者認為，將實現庭審實質化作為推進以審判為中心訴訟制度改革關鍵抓手的做法陷入了改革誤區，“以審判為中心”并不必然要求或導致庭審實質化，庭審實質化也不必然實現“以審判為中心”。[1]上述論者認為，在英美和大陸法國家，有相當一部分案件并未實現庭審實質化，而是以辯訴交易、處罰令等簡易程序處理，我們不會因為其沒有實質化的庭審就否認其是審判中心型的訴訟制度。筆者對此觀點不能茍同，我們理解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不能忽視其提出的背景。中央提出這一改革的背景是長期以來我國刑事訴訟活動中存在的以偵查為中心所導致的庭審虛化問題，這一問題普遍存在于適用普通程序審理的案件中。正是基于這一面向，中央在改革方案中，將簡易程序的完善作為此項改革的配套措施。換言之，在適用普通程序審理的案件中，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必然要求實現庭審實質化。同時，在實現庭審實質化的前提下，以審判為中心也必然能夠實現，因為庭審實質化豐富的要求足以實現以審判為中心（基本要求下文論述）。因此，在我國，實現以審判為中心必然要求庭審實質化，庭審實質化后必然能實現以審判為中心。在我國庭審實質化還遠未實現的情況下，把其作為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關鍵問題即抓住了改革的“牛鼻子”。

三、庭審實質化改革的基本要求

庭審實質化作為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的核心，其實現需要一系列理念、原則和制度的支撐。否則，庭審實質化必將淪為空中樓閣。具體而言，庭審實質化有以下幾個方面的要求：

（一）證據裁判原則

該原則是現代訴訟制度的基本要求，區別于人類社會早期的“神示裁判”制度。在我國以往的立法、司法解釋以及有關司法文件中一直沒有明確提出該原則，2010年“兩個證據規定”規定了“認定案件事實，必須以證據為根據”，才明確了證據裁判原則。

證據裁判原則的內涵：一是證據材料必須具有證據資格（證據能力），沒有證據資格的證據材料不得進入有關實體問題的法庭調查程序，由此必然要求建立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二是裁判所依據的證據必須是在庭審中經過質證且具有證明力的證據，未經庭審質證的證據不能作為定案根據；三是裁判所依據的證據必須能夠形成完整的證明鎖鏈，做到證據確實充分，得出的結論具有排他性（排除合理懷疑）；四是出現疑罪時，應從無，不得從輕或從掛。

以審判為中心的核心是實現庭審實質化，而實現庭審實質化的關鍵在于證據裁判原則貫徹的實質化。所謂證據裁判原則貫徹的實質化有兩方面的要求：一是靜態層面，即案件的裁判建立在確實充分的證據基礎上；二是動態層面，即裁判所依據的證據必須是經過庭審充分舉證、質證，具有證據能力和證明力的證據。

（二）直接言詞原則

如果把庭審比作劇場演出的話，國家專門機關、當事人及其他訴訟參與人就是演員，演出的順利進行有賴于演員們的親力親為。因此，親歷性是對庭審的必然要求，而庭審的親歷性直接推演出對直接言詞原則的遵守。貫徹該原則有兩方面的要求：一是形式上的要求。在庭審中，控辯審三方始終在場，其他關鍵訴訟參與人也應到庭，以言詞方式審理案件和參與訴訟。二是實質上的要求。其強調審理者應聚精會神聽審，控辯雙方及其他訴訟參與人應有充足的時間和便利的條件來貫徹該原則。換言之，應保證控辯雙方有充足的時間以直接言詞的方式舉證、質證和辯論，法官不得施以不當限制。可以說，直接言詞原則是支撐庭審實質化的主要設置。

由于是否貫徹該原則是可見的，因此，其貫徹是否到位是判斷庭審是否實質化的顯性依據。

（三）法官客觀中立、控辯平等對抗

現代庭審結構是“等腰三角形”，即法官作為裁判者應中立裁判，平等對待控辯雙方，避免偏聽偏信，以致庭審失衡。如果裁判者失去客觀中立的立場，控辯失衡，則整個庭審必然淪為對控方指控事實的單向度確認，成為純粹的定罪量刑過程，使庭審失去其應有的功能和意義。法官客觀中立在形式上表現為裁判者應給控辯雙方提供對等的機會和時間進行舉證、質證及辯論，進而能夠對裁判者的心證形成實質影響，實現裁判結果形成在法庭。對控辯雙方而言，兩者在庭審中地位平等，雙方平等地舉證、質證、辯論，一方不得利用優勢地位壓制另一方。

由于客觀上控辯雙方力量對比失衡，這一要求在刑事庭審中具有更為重要的意義。作為裁判者不僅不能對控方偏聽偏信，限制、剝奪辯方的庭審權利，而且由于辯方天然的弱勢地位，為了達至雙方實質的平等，裁判者對辯方還負有“關照義務”，即裁判者通過提示、解釋、釋明等方式彌補辯方資源及能力的不足。在庭審中，裁判者應更加重視辯方意見，一些冤假錯案反復證明，法庭有違客觀中立原則，不重視被告人的辯解和辯護人的辯護意見，其結果必定是鑄成大錯。同時，控方不得利用其國家公訴人的特殊身份形成的優勢壓制辯方行使相關庭審權利。

（四）依法獨立行使審判權

十八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應完善確保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的制度。審判權作為判斷權，依法獨立行使是必然要求。在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的改革中，此項要求尤為重要。如果裁判者無法做到依法獨立行使審判權，就意味著法外因素和力量左右著裁判的形成，審判權淪為法外因素和力量的附庸，這必然導致即使開庭審理，即使庭審中進行了舉證、質證、辯論，也是形式化、無意義的，無法實現司法改革所要實現的“讓審理者裁判”的目標。

在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的改革中，強調依法獨立行使審判權不僅僅指法院的整體獨立，還應包括法官獨立行使審判權。以往司法改革的教訓警示我們，僅有法院獨立，沒有法官對審判權的獨立行使，改革目標難以完全實現。因此，不論是獨任法官還是合議庭，作為司法裁判者，如果不能獨立自主地行使審判權，經常受到來自法院內外的干預和影響，那么，獨任法官和合議庭將變成一個任人擺布的司法傀儡，其所進行的法庭審理將淪為可有可無的司法儀式而失去存在的意義。[2]

四、庭審實質化面臨的實踐障礙及克服

庭審實質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必須承認，在我國實現庭審實質化還面臨著不小的障礙。

（一）觀念障礙及克服

長期以來，我國法官普遍形成了“重實體輕程序”的觀念，導致法官認為不需要庭審也可以實現正確裁判案件的目的，只要裁判結果是正確、可接受的，是否需要庭審程序并不重要。法官在師徒式傳幫帶的培養模式下，一代代法官在這種觀念的傳遞支配下，形成更多關注裁判結果是否正確、輕視庭審是否正當的思維習慣。這種思維習慣直接導致法官形成這樣一種心理，即通過閱卷基本可以實現正確的裁判結果，僅僅依靠庭審不看卷反而不敢下判。也由此在審判實踐中形成了以卷宗為中心、庭審輔助卷宗的審理模式，進而，整個庭審的核心環節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論勢必被簡化，庭審虛化不可避免。

對任何一項改革而言，制度建設與觀念革新都是兩個主要的推動力量。然而，在改革進程中，特別是當改革進入深水區、攻堅階段時，我們會發現存在制度功能遞減或制度功能“南橘北枳”的現象。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有兩方面：一是制度功能存在邊界，邊界的存在導致制度功能的發揮呈遞減態勢；二是制度需要人來執行落實，執行者的觀念與制度不匹配，制度在執行時就有變形或被扭曲的可能，其功能的發揮必將受限。制度執行者的觀念能夠及時跟進制度設計的目的，即使制度功能遇到邊界，也能夠重新激活制度的功能，進一步推動制度功能的發揮，司法改革亦是如此。筆者認為，中央提出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表明我國司法改革進入了新的階段，要有效地推進這一改革進程，實現改革的目標，法官必須主動扭轉傳統的觀念，打破傳統觀念的障礙，真正樹立起庭審在查明事實、認定證據、保護訴權、公正裁判、實現正義中具有決定性作用的理念。唯有如此，這一改革才能順利推進，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當然，由于觀念是長期形成的根植于人內心的主觀意識，具有“穩定性”和“頑固性”，要想從根本上觸動非常困難，也因此注定在我國真正實現庭審實質化的目標是一個漸進且漫長的過程。

（二）體制障礙及克服

在我國司法改革的進程中，不必諱言的是一些體制上的問題阻礙了司法改革的推進。在實現庭審實質化的進程中，體制上的障礙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在整個政治體制中，法院無法有效地抵御黨政機關及領導干部對審判活動的非法干預。二是在法院系統內，上下級法院之間的行政化領導體制以及法院內部審判權運行機制的行政化。這些體制上的障礙“使部分案件的裁判權在實質上被分享甚至轉移。在這些案件中，實際的決策機制并非以審判為中心”，[3]庭審僅具有形式意義。三是檢察機關對法院的掣肘。我國《憲法》規定，檢察機關是法律監督機關，享有對法院的法律監督權，檢法關系為“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然而，在司法實踐中，兩者之間的關系往往異化為法院（官）對檢察院（官）“不得不”的配合，甚至是妥協。此種“不得不”的配合或妥協對法院（官）而言形成心理和行動上的掣肘。而在某些需要檢察機關（官）配合以保證法院有效行使審判權的情況下，其不予配合，同樣形成掣肘。如司法實踐中存在的“逮捕中心主義”現象，即逮捕是定罪的預演、刑罰的預支，嫌疑人一旦被逮捕很難逃脫被定罪的命運。[4]造成這種現象的主要原因即檢察機關批捕（決定逮捕）對法院審判的“綁架”。再如在刑事二審開庭審判問題上，當法院認為應開庭審理時，檢察機關卻以各種理由推脫，不派員出庭履行職責，導致無法開庭審理，庭審實質化無從談起。

面對體制上的障礙，中央從宏觀上提出了解決方案，如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改革司法管理體制，推動省級以下地方法院、檢察院人財物統一管理，探索建立與行政區劃適當分離的司法管轄制度”。四中全會提出，建立領導干部干預司法活動、插手具體案件處理的記錄、通報和責任追究制度以及司法機關內部人員過問案件的記錄制度和責任追究制度。為進一步落實中央精神，中央政法委、最高法院相繼出臺了相關文件，以試點方式逐步推進了審判權運行機制改革、省級以下法院人財物的省級統管、跨行政區劃法院設立等改革，以保障審判權依法獨立公正行使，真正將審判權歸還給裁判者。通過試點，應該說，這些改革措施對破除體制障礙起到了積極作用。下一步的工作是總結試點法院改革的經驗，積極穩妥鋪開這些改革。各地在推進體制改革的進程中，應注重差異性，避免“一刀切”，同時防止出現“穿新鞋，走老路”的“偽改革”或“改革無效”現象。①由于檢法關系以及檢察機關的法律監督權均由憲法明確規定，如何適當調整檢法關系更有利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面臨憲法上的障礙，困難較大。因此，中央出臺的司法改革政策未觸及這一問題。

（三）制度障礙及克服

目前我國刑事訴訟法經過進一步修改，應該說在制度設計上更加科學、完善，基本能夠適應司法實踐的需要。但也不能否認，有些制度的設計還存在缺陷疏漏，執行落實還不到位，未完全符合以審判為中心的要求，影響庭審實質化的實現。下面結合《刑事訴訟法》相關規定予以簡要闡述。

1.辯護權

庭審實質化的前提是控辯雙方的訴訟對抗及在庭審中的有效展開，因此，庭審實質化需要有效辯護的支持。如果沒有辯護律師參與，被告人由于訴訟條件及能力上的限制，難以抗衡檢察官，庭審往往成為檢察官的單方面立證過程。[5]2012年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關于辯護權的規定以及執行情況雖較以往有較大進步，但有關辯護權的內容仍存有缺陷，如辯護律師的調查取證權仍然受到較大限制，辯護人權利受到侵犯后缺乏有效的救濟途徑和手段。在執行落實有關辯護權規定時，仍存在“打折扣”的現象。如中央政法委書記孟建柱在2015年8月召開的全國律師工作會議上提到的“新三難”問題，即辯護律師在法庭上“發問難、質證難、辯論難”。[6]解決辯護權存在的問題，需要進一步修法彌補制度缺陷，也需要偵、控、審三機關切實、善意地執行《刑事訴訟法》有關辯護權的規定。必要時，法官應給于辯方一定的關照，以最大限度地實現控辯平等。

2.偵控卷宗的全案移送

2012年修改的《刑事訴訟法》恢復了案卷全案移送制度，立法初衷在于保證辯護人能夠從法院查閱到全案材料，從而有利于辯護權的行使。但從保證庭審實質化的角度看，全面閱卷可能進一步強化法官對案卷的依賴，導致對被告人產生有罪的先入為主的看法，不利于庭審的實質化。因此，為了推進法庭審判的實質化改革，必須廢止案卷移送制度，避免法官在開庭前接觸、查閱案卷筆錄和證據材料，從而徹底割斷偵查程序與法庭審判程序之間的聯系。當然，實現此點需要相關配套制度，如完善的證據開示制度和庭前會議制度。[7]

3.以書面形式為主的舉證方式

由于沒有很好地貫徹直接言詞原則，在我國刑事庭審中形成了以書面形式為主的舉證方式，關鍵證人、見證人、偵查人員不出庭。由于關鍵證人、見證人、偵查人員是否出庭辯方無權決定且這些證據資源大都由控方掌握，因此，這種舉證方式直接限制了辯方質證權的有效行使。可以說，沒有質證權的實質化也就沒有庭審的實質化。

導致這一問題的直接原因是《刑事訴訟法》為證人出庭設置了三重條件，①其背后更為深層次的原因，筆者認為有兩方面：一方面是習慣使然，即長期以來形成了以書面形式為主的舉證方式；另一方面是控審兩方對關鍵證人出庭的積極性不高，甚至由于擔心證人、見證人、偵查人員出庭經不起質證而不愿讓其出庭。這三重條件基本宣布了證人不必出庭。盡管最高人民法院頒布的四個五年改革綱要均提出完善證人出庭制度，但由于在制度設計上縮手縮腳，目前證人出庭率依然很低。筆者建議：一方面，修改關鍵證人出庭條件，取消現行《刑事訴訟法》第187條規定的第三個條件，即人民法院認為證人有必要出庭作證的；另一方面，確立傳聞證據規則，如果關鍵證人不出庭，則證言應被排除，不得作為定案根據，以此倒逼控方，推動關鍵證人出庭作證。

4.非法證據排除規則

盡管非法證據的范圍界定等實體問題以及審前階段排除非法證據問題，并不屬于審判中心主義的邏輯范疇，但是，法庭審判對非法證據排除的程序設置，如果關系到對非法證據的法庭審查是否有效，即屬于對證據來源的實質審查，并且影響相關證據的偵審聯結，則屬于庭審實質化的實踐命題。[8]在非法證據調查程序的安排上，2010年“兩個證據規定”設置的順序是非法證據調查先于實體問題調查，2012年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對庭審中非法證據調查的時間，采取了靈活的態度，并未規定其優先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100條賦予了法庭選擇權，即可以在當事人及其辯護人、訴訟代理人提出申請后進行，也可以在法庭調查結束前一并進行。司法實踐中，法庭大都選擇后一種做法。

然而，這一規定違背了證據調查應當先解決證據能力問題，再解決證明力問題的證明活動規律。因為不具備證據能力的證據根本沒有資格進入法庭調查程序，否則，庭審的證據能力審查就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意義。因此，司法解釋應當補充規定：當事人及其辯護人、訴訟代理人提出非法證據排除申請并提供了線索和材料時，應先進行證據合法性調查，不得在合法性調查之前對該證據進行舉證、質證。

五、結語

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各方面形成合力，共同推進。作為這一改革的核心，實現庭審實質化當然需要公檢法三機關、辯護律師以及其他訴訟參與人的共同參與，合力推進。因此，實現庭審實質化不能片面理解為以法院為中心、以法官為中心。[9]審判職能的履行以及庭審活動的展開僅有法院是不夠的，也應有控辯雙方及其他訴訟參與人的積極參與。庭審活動并不是單一主體的單方訴訟行為，而是所有訴訟法律關系主體集合性的訴訟活動。就這一意義而言，以審判為中心是一個綜合指標，是一個綜合公、檢、法和辯護律師職能的合成，只有法院、公安、檢察、辯護律師形成合力，才能實現以審判為中心。[10]故而，為加快這一改革進程，需要頂層全面設計，積極穩妥推進；也需要改革的參與者、親歷者積極主動、敢于擔當，從我做起，盡最大努力保障在每一起案件中貫徹落實庭審實質化的要求，為順利達至既定目標提供支持。

[1]左衛民.審判如何成為中心：誤區和正道[J].法學,2016(6):4.

[2]陳瑞華.司法改革的理論反思[J].蘇州大學學報,2016(1):63.

[3]龍宗智.“以審判為中心”的改革及其限度[J].中外法學,2015(4): 849.

[4]汪海燕.論刑事庭審實質化[J].中國社會科學,2015(2):105-106.

[5][8]龍宗智.庭審實質化的路徑和方法[J].法學研究,2015(5): 155,144.

[6]羅珂.律師事業正當時[N].人民法院報,2015-08-24(4).

[7]樊崇義,張中.論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J].中州學刊,2015 (1):58.

[9]沈德詠.論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J].中國法學,2015(3):8.

[10]樊崇義.以審判為中心的概念、目標和實現路徑[N].人民法院報,2015-01-14(5).

【責任編校：陶 范】

Research on the Trial Substantiation Reform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the Trial-Centered Lawsuit System

Lin Guoqiang
（He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Luoyang 471023,China）

The realization of trial substantiation is the core of advancing the reform of trial-centered lawsuit system.It requires the implementation of principles of evidentiary adjudication,directness and verbalism,neutrality of judges,equal prosecution and defense,exercise judicial power according to law independently.As it faces obstacles on the concept,system and institution,effective measures must be taken.The realization of trial substantiation is a systematic project,we need to participate in all parties,and jointing efforts to push forward the progress.

Criminal Lawsuit System;Trial-Centered;Trial Substantiation

DF73

A

1673―2391(2017)02―0069―05

2016-09-26

林國強（1979—），男，漢族，河南安陽人，河南科技大學講師，洛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二庭副庭長（掛職），法學博士，研究方向為刑事訴訟法學。

2016年度河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新型合議庭的改革和完善研究”（2016BFX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