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中的隱秘成長

郭艷

《迷宮》是帶著淡淡憂傷的鋼琴行板，在春夜的月光下展露一個少女的復雜心緒。王小戀在故鄉小鎮上試琴，隨著琴聲飄揚的是少女生長的聲音，對于人生情感困局的悵惘與糾結。祖傳制琴的手工作坊、父親、幾個制琴工人、楓木、琴、夜晚的烏鴉和少女的試琴聲……在緩慢的敘述節奏中，小說鋪展出少女對自己肉身和情感的細膩感知：少女對純粹精神之愛的渴求，對于肉身情愛的懵懂和困惑，在月夜中旺盛生長的青春情愫……這個文本具備了成長小說的纖細、敏感和憂郁特征。

與此同時，這篇小說又不僅僅表達了青春萌動的不安與困惑，文本用了幾個非常有意味的象征物，來呈現對于人生境遇和況味的思考，極大地豐富了小說文本的意蘊表達。麻二的出現是一種異質性的元素，這樣一個貌似混沌蒙昧的放羊人卻能夠溢出日常性經驗，建造了一座“迷宮”。小說中“迷宮”無疑是一種人生之謎的象征，在這里，藍天、白云、荒草和垃圾污穢聚集在一起，袒露著每一個迷宮逡巡者，對于迷途的尋找和在迷途中的行狀，那個巨大生殖器圖片突兀地表達了鄉土社會中被壓抑的身體和欲望。在迷宮里有純粹游戲的快樂，有躲避俗世干擾的寧靜，有釋放隱私和幽暗的空間。在左右奔突的迷宮道路上，盡管每一個人有著不同的想法和愿望，但是在獵奇和歷險的刺激中，都有著單一而明確的目標——走出迷宮。

作為鄉土社會異質性的存在，“迷宮”在開放不久之后就被封起來了，原因自然是麻二的這種非日常性行為，導致了他對放羊工作的漫不經心，以至于造成丟失三只羊的損失。“迷宮”再次開放已經是八年之后，失戀的王小戀又一次進入迷宮，在整飭一新的迷宮里，王小戀終于聽到了自己身體生長的聲音，并由此完成了青春肉身和情感的重要轉化。成長是一種隱秘的行徑，在隱秘的迷宮里，身體和情感被豎起的高墻所庇護，在充滿未知的空間，這里是一個可以讓身心和日常生活隔離的地帶，青春的隱秘躁動袒露在迷宮中，王小戀終于通過自己的身體確證了自己的成長。迷宮暗示著出走、迷徑、尋找，青春無疑是一個巨大迷宮，少女在其中悵惘地掙扎與尋找，在人生的隱秘階段和時空的隱秘節點上，成長在青春身體中發出震耳欲聾的雷聲。

小說通過細膩溫婉的筆觸描述了《詩經·召南》中“有女懷春，吉士誘之”的古老故事，小說的結尾又用日常性經驗解構了這種青春身體的成長。例如鄉人眼中王小戀在迷宮中的遭遇充滿了世俗的飛短流長，青春成長無疑被一個充斥著欲望和罪惡的成人世界徹底解構。小說中，少女王小戀通過籌辦一次音樂會，完成了精神成長和世俗社會之間裂縫的彌合。當然，這種帶著詩意的彌合帶有更多形而上的理想色彩。這個文本顯示出作者短篇小說的敘事才華，在虛實之間安排人物、情節和象征物，用迷宮來隱喻成長的隱秘和艱難跋涉。然而，從短篇小說整體的情境和氛圍營造上來說，又過于抒情性色彩，少女細膩柔軟的內心世界摹寫和周圍人物簡單粗疏的勾勒，形成某種不對稱的關系，結構上也顯示出明顯的斧鑿痕跡。在對于隱秘成長關注的同時，缺乏對于人性復雜性和人物精神多面的探討。

責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