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魯番古代地名研究之六"/>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陳國燦
高昌王國時期建造的郡縣城有二十二個,到了唐代調整為五縣,那些非縣邑的城,在行政上或編為鄉,或成為里,它們一如既往以城為單位進行著活動,賦予本城以生命活力,經歷西州回鶻時期,直到元朝,仍然如此。明清時期,盆地內多股勢力的對立和紛爭,外來勢力的侵擾,打破了原有自然資源配置的平衡,一些古城居民逃離遷徙,使得古城衰落荒廢。辛亥革命至今的這一百年間,商品經濟的大發展,加速了許多古城遺址的破壞和毀滅,這便導致了學術界對古城的研究及其遺址的查訪。
黃文弼是我國最早到吐魯番對盆地內古城遺址進行系統考察的考古學家,在他于1932年發表《高昌疆域郡城考》后,岑仲勉、馮承鈞、日本嶋崎昌、松田壽男等都對高昌地區古城的名稱、方位、今地等發表過意見。上世紀80年代已來,《吐魯番出土文書》系統整理出版后,學術界又多結合出土文書所載,對高昌諸城進行了新一輪的研究,鄭炳林、侯燦、李征、荒川正晴、榮新江、錢伯泉、郁越祖等都相繼發表過論文,其中錢伯泉的《高昌國郡縣城鎮的建置及其地望考實》①錢伯泉:《高昌國郡縣城鎮的建置及其地望考實》,《新疆大學學報》1988年第2期,第34~41頁。,是既結合出土文獻和史籍記載,又結合古城遺址實際的研究,很值得重視。而將各家意見總合起來,分門別類加以細致分析研究的,則是王素的《高昌史稿·交通編》②王素:《高昌史稿》(交通編),文物出版社,2000年。其中第26~84頁為第一章第二節“高昌的行政地理”。,該編第一章第二節“高昌的行政地理”,對史籍所記古城名稱、數額的異同及演變發展、古城之今地等,結合出土文書,都一一作了比較分析,其結論大部分是經得起檢驗的。由于缺乏對實地的考察,有些結論有待具體化,有些則尚須作出調整。
上世紀末,巫新華出版了《吐魯番唐代交通路線的考察與研究》,涉及古代城鎮的是其第四章“唐代西州的主要城鎮”①巫新華:《吐魯番唐代交通路線的考察與研究》,青島出版社,1999年。其中第26~71頁為“唐代西州的主要城鎮”。,對盆地內十七處古城遺址作了考古學的調查和報導,但未對該遺址原為唐及唐以前何城作出論證研究,而這正是我們今天需要做的工作。
對于學界已有公認的高昌故城、交河故城、柳中故城,此處不再作遺址查訪,對于一些史籍文書有載而古城已毀,或雖存斷垣殘壁而又不知其原名的古城,則是我們查訪的重點。
白艻一名,諸書多訛寫作白力、或白刃,而出土文書均慣寫作“白艻”,發音當作白棘②王素:《高昌史稿》(交通篇),第66頁。。嚴耕望考證說:“此白棘城與《唐和傳》、《慈恩傳》之白力城地望頗相當,蓋其一音而異寫耳。《南史》作白刃、《梁書》作白刀,皆白力之形訛,非‘力’訛也。胡《注》誤。其地,《辛卯侍行記》六以為在辟展,即今圖之鄯善縣。中外學人如馮承鈞、松田壽男、嶋崎昌等皆承其說,蓋略近之。”③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第二卷,臺北:史語所專刊之八十三,1985年,第457頁。錢伯泉說白力與車師語“北胥鞬”有關,認為《漢書·西域傳》中“于是徙屯田,田于北胥鞬,披莎車之地”中的北胥鞬不在莎車,而在吐魯番的白力④錢伯泉:《北胥鞬考》,《新疆社會科學》1985年第2期,第118頁。。對此,周軒的《北胥鞬新考》已用事實指出《漢書》所記不誤,“北胥鞬”在莎車,即今名白什坎特鎮的地方,而不在吐魯番盆地⑤周軒:《北胥鞬新考》,《中國歷史地理論叢》1995年第3期。,由是錢氏所論不能成立。松田壽男認為“白力二字是意味著城堡的突厥語Baliq的音譯”⑥松田壽男著、陳俊謀譯:《古代天山歷史地理學研究》,中央民族學院出版社,1987年,第140頁。,此說也難于成立,因為白艻一名早見于公元4、5世紀的文書⑦《北涼玄始十二年(423)兵曹牒》中有“李豪子近白艻還”(《吐魯番出土文書》,文物出版社,錄文本第1冊第65頁,圖文本壹第31頁),文書中多次見有《條往守白艻人名文書》(《吐魯番出土文書》錄文本第1冊第142~144頁,圖文本壹第72頁)。,那時盆地尚無突厥。白艻即白棘,可能與當地多生長棘樹有關,“棘,羊矢棗也”⑧《通鑒》卷249大中十二年正月條胡三省注“艻木”文。,干旱沙地植物,又名酸棗樹,多刺,葉背發白,或因此而得名,故《魏書·高昌傳》將此地直接名之為“白棘”⑨王素:《高昌史稿》(交通篇),第66頁。。
白艻地當東去伊吾、東北通往北山的要路,高昌郡時期已建為縣,并由郡兵曹經常派兵前往白艻守候,高昌國后期在此增設了軍事上的“東鎮城”。入唐以后,白艻縣改名為蒲昌縣,并在軍事上建“蒲昌府”于此。西州回鶻時期繼承不改,只是發音將“蒲昌”變成了“辟展”音。清末陶保廉在《辛卯侍行記》中,將白棘的沿革作了簡明的概括:“北魏以后為高昌國之白棘城(《北史·高昌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或作白刃(《南史·夷貊傳》),訛為白力(《魏書·唐和傳》,又唐開成四年劉軻撰《玄奘塔銘》)、白刀(《梁書·諸夷傳》)。宋人稱寶莊(王延德《高昌記》)。明曰北昌(《西域土地人物略》)。今呼辟展,仍白棘、白刃之音譯。”⑩陶保廉著、劉滿點校:《辛卯侍行記》,甘肅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90頁。
《魏書·高昌傳》云:白棘“去高昌百六十里”,《元和郡縣圖志》卷40蒲昌縣條載:“西南至州一百八十里。”兩記差距二十里,乃所走路線不同之故。前者所記為走山南線(即蒲昌—柳中—高寧—高昌),后者走的是山北線(即蒲昌—威神—臨川—橫截—新興—高昌),南北兩里程與今鄯善縣城所在地基本相合。學界普遍認為白艻、蒲昌古城址在今鄯善縣城,1988年第二次全國文物普查,確定東巴扎村古城遺址即古白艻、蒲昌古城址所在,“位于鄯善縣東巴扎回族鄉前街村小學后面,地處沙山北、天山南麓的洪積扇地帶,面積40000平方米,墻體高于地表2米,墻體周邊的農田中仍可見夾砂紅陶片和灰色厚胎陶片、唐錢幣等。文化層距地表深2米,厚30厘米。地表被后建的東巴扎城址打破,早年地層斷面上曾采集到石磨盤、少量陶片和動物骨骼。”遺址中心點的“地理坐標:東經90o13′31",北緯42o51′33",海拔352.5米”①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普查辦公室、吐魯番地區文物普查隊:《吐魯番地區文物普查資料》,《新疆文物》1988年第3期,第23頁。。 2005年筆者走訪鄯善時,尚見在東巴扎村有一段老城墻,應是高昌國至唐古城的遺存。2016年6月2日,筆者與地名考察小組一行再訪老城墻,令人大失所望的是,原有的一段古城墻,被城區建居民廉租房給推掉了,千年古城就如此輕易地被毀得一點蹤跡也不留下,實在痛心。當即會同有關領導,立即采取措施制止此損壞古物行為。據當地老人言,辟展(蒲昌)城剛解放時還有城墻,如今都不見了。
威神縣,有可能在大涼時期已經建立,闞氏高昌國時因之,一直延續到麹氏高昌末年。威神縣城遺址,王素列舉了荒川正晴的“魯克沁至斯爾克普之間說”和錢伯泉的“漢墩遺留廢棄古城”說后,由于他信從了嶋崎昌的“橫截今地在漢墩”說,認為“不可能繼續容納威神”在漢墩,故也只好認同荒川說了。荒川說的缺陷在于指不出實地,且在今魯克沁至斯爾克普之間,也不存在有古居民點的跡象。基于此,就不能不重視錢伯泉的“漢墩說”了。
《西域圖志》載:“罕都在連木齊木東北二十五里,東南距辟展一百里,有土城,西南小山上有二墩,相傳漢時所筑,并訛稱其為漢墩。”②鐘興麒、王豪、韓慧校注:《西域圖志》卷14天山南路辟展屬,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37頁。這大概就是錢氏認為此土城為威神城的依據。巫新華推測:“威神可能在連木沁東北20公里左右的漢墩阿克墩村一帶,村莊東南1.3公里處有一唐代戍堡遺址,正東2.2公里處有一唐代烽燧遺址。”③巫新華:《吐魯番唐代交通路線的考察與研究》,第70頁。依據這些線索,我們多次前往漢墩查訪古城遺址,2015年6月26日考察小組到漢墩五大隊阿霍佳木阿勒的村,在村委會派出干部帶領下,在一小隊北側河床臺地上,見有一百余米城墻,墻體單薄不高,屬晚期建筑。2016年6月2日,找到了漢墩烽火臺,在其周圍未發現古城跡象。2017年5月11日,再訪漢墩,在馬扎村高臺地上,現建有1873年在此地傳教師的大馬扎,河水從臺地西北向東南流過,當地老人云:從前馬扎臺地都有高墻,現已毀。這里有可能是古城遺址所在,但尚須未來發掘來證實。地理坐標為東徑90°02′53″,北緯42°55′35″,海拔382.6米。
在出土文獻中,高昌國時期一直使用“威神”為其名,闞氏高昌國的《張祖墓表》上,就書寫有“威神城主張祖”①榮新江、李肖、孟憲實主編:《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中華書局,2008年,第124頁。。直到麹朝的延壽年間,威神還在以“威神縣司馬主者”的地位,被敕輸納劑逋錢事②大谷1501號:《高昌延壽元年下威神縣司馬主者敕為輸入劑逋錢使畢事》,小田義久主編:《大谷文書集成》壹,第71頁。小田氏原擬作“劑運行馬價錢敇符”,據同出同年大谷1497號中“沿三月劑逋錢”語知為輸入劑逋錢使畢事。。可是,在入唐以后的出土文獻中,卻再也不見威神這一地名的記載,代之而起的是新見的“于諶”,諶與神音同,于為多音字,按照古西北方音,亦可發聲為威。“威神”完全可以用“于諶”發聲,據此,可以斷定唐代新出的“于諶”名,乃是對高昌國時“威神”地名之繼承。至于因何原因有此改名,有待今后的查考。
唐代于諶城居民有在蒲昌府當兵服役的記載③遼寧檔案館藏唐蒲昌府文書第2號《唐開元二年閏二月二日蒲昌府范阿祚牒為張建方等倚團及入于諶城事》中,張建方等人要求上于諶城,判文則說,“待賊寧”后,再讓他們到于諶城去。參見陳國燦:《遼寧省檔案館藏吐魯番文書考釋》(《魏晉南北朝隋唐史資料》第18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87~99頁)。,可證于諶城屬唐蒲昌縣所轄,日本東京博物館藏《唐開元四年柳中縣高寧鄉籍》中給田“壹段伍畝永業部田,城東陸拾里于諶城”④池田溫著、龔澤銑譯:《中國古代籍帳研究》,中華書局,2007年,論文插圖第100頁。,于諶城實在柳中縣東北60里,嶋崎昌將于諶比定為楚輝,誤。實際上于諶就是高昌國時威神的改名⑤鋼和泰藏卷中于闐語地名ī?um?(~yū?um?)即是于諶城的于闐語發音。參見松井太著,楊富學、陳愛峰譯:《吐魯番諸城古回鶻語稱謂》,《吐魯番學研究》2017年第1期。。吐魯番阿斯塔那506號墓所出《唐上元二年(761)蒲昌縣界長行小作具收支飼草數請處分狀》中,提到了“山北橫截等三城”小作事⑥《吐魯番出土文書》(圖文本)第肆卷,文物出版社,1996年,第556頁。,此山北三城實乃指橫截、臨川、于諶。三城均在火焰山以北,相距均在二十五里⑦鐘興麒、王豪、韓慧:《西域圖志校注》卷14,第237頁。,地理位置相連,均在蒲昌縣界內,經常被連在一起稱呼,如松井太在《吐魯番諸城古回鶻語稱謂》中引用元代蒙古文敕令:“無論是誰,都不能非法侵占Soim,Qongsir和Lim?in三個村鎮人民的耕地,也不可欺壓(這里的人民)。”⑧松井太著,楊富學、陳愛峰譯:《吐魯番諸城古回鶻語稱謂》,《吐魯番學研究》2017年第1期,第97頁。對此三村鎮,松井太將Soim比定為威神,Qongsir比定為橫截,Lim?in比定為臨川,仍保持著唐代山北三城的概念。
橫截早在北涼時已置為縣,高昌國升為郡治,入唐以后,撤消郡、縣治,歸屬于蒲昌縣所轄,仍以橫截城名出現。對其今地,學術界大都遵循嶋崎昌的在今漢墩說,唯有錢伯泉、郁越祖認為“故地當在今新疆鄯善縣吐峪溝北口偏東的蘇巴什”。因為出土文書載有“(高昌)城東六十里橫截城阿魏渠”⑨大谷文書2604號,小田義久主編:《大谷文書集成》壹,第101頁。,這六十里應是指高昌城東三十里為吐峪溝口,即古高寧城,再沿溝谷北行三十里至蘇巴什,即橫截城址所在的這一段。也被前引唐上元二年(761)《蒲昌縣界長行小作具收支飼草數請處分狀》提到的“山北橫截等三城”小作,即火焰山以北的橫截、臨川、于諶三城的現實存在所證實。
《西域圖志》載:“蘇巴什,在連木齊木西二十五里,東距辟展城一百五里。地有小堡,迤西入北山口,東西兩岸石壁削立,或沙坡斜倚,谷間水流甚急,艱于行,名土域溝。”①鐘興麒、王豪、韓慧:《西域圖志校注》卷14,第237頁。依據“地有小堡”的線索,2015年6月26日我們地名考察小組在吐峪溝北口東側,即今蘇巴什村北面的臺地作了考察,看到了面積較大的建筑群遺存,散落在高臺地、中臺地上,疑似交河、安樂城的減地建筑法而成,故城墻輪廓不明顯,有些民宅是在原基址上的再修筑,地上散落魏晉至唐的陶片不少,還撿到一木質古紡輪殘件,遺址東側墓區,在一些漢式墓葬之上,層壓著許多維吾爾族的馬扎。遺址西面為懸崖,崖下即吐峪溝水,2017年5月11日再訪時,注意到西側懸崖中間有一斜坡下至溝水邊,疑似遺址西門,這里應是由高寧沿溝谷水北行至橫截入城之古道處。
橫截古城址在今蘇巴什村北側臺地上,向北面對一片平川,往南扼守丁谷南向之山口,在軍事上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沮渠無諱在高昌建大涼政權時(443),為了剪除敵對的唐和勢力襲擊,“沮渠安周屯橫截城,(唐)和攻拔之,斬安周兄子樹。又克高寧、白力二城,斬其戍主”②《魏書》卷43《唐和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962頁。。可見橫截城襟帶火焰山南北,控制了橫截城后,南可克山南之高寧城,東能控山北之白艻城。故到了高昌王國時,便將橫截城設為了郡治。
臨川城早在高昌國已置為縣,入唐后仍以城名,《唐上元二年(761)蒲昌縣界長行小作》③《吐魯番出土文書》錄文本第10冊第252頁;圖文本肆第556頁。文書中所云“山北三城”即包括臨川城在內,既然已指明在蒲昌縣界,當然應屬蒲昌縣④王素:《高昌史稿》(交通篇)第72頁認為“唐滅高昌,降為城,屬高昌縣”,不確,應屬唐蒲昌縣,唐蒲昌府屬下置有“臨川城防御”,有駐軍防守可證,參見陳國燦:《日本寧樂美術館藏吐魯番文書》第42頁。,其故址,諸家均認為在今連木沁,錢伯泉說:“從縣名含義看,其城必處在大河旁,臨川音近‘連木沁’,故地必在今新疆鄯善縣二塘溝河旁的連木沁。”但具體城址在何處?均未能言。《西域圖志》云:“連木齊木,在辟展城西八十里。由山南色爾啟布入谷,邐迤東行二十里出山北口,東傍山麓有小城,有水經城西北流。”⑤鐘興麒、王豪、韓慧:《西域圖志校注》卷14,第236頁。2016年6月2日我們地名考察小組到連木沁查訪古城址,遍尋而未得。2017年5月11日再訪此地,在連木沁老鎮阿思塔納村十二隊訪得85歲老人尕依提·納依,問到古城墻,他說:“古城墻現在已經沒有了。我家祖祖輩輩都住在這里,最早只有我們一家,在我家對面是清真寺,寺的后面馬扎地原有10~15米高的城墻,墻基厚4~5米,在五六十年前還存在。此地面臨的河叫連木沁河,又叫洪水渠。”又訪納依老人斜對面住的夾帕爾·忙里克(62歲)及姊胡瑪汗·忙里克(70歲),他們說:“現馬扎地原四周都有城墻,高10米左右,東西都有墻,南面靠小山阜也有墻,60年代修公路,將古城切成兩半后,城墻也就被拆毀了。”原來的臨川古城,現已是維吾爾族馬扎墓地。此次查訪,證實了古臨川城遺址就在連木沁老鎮阿思塔納村。二塘溝水從城西北面由西向東流去,與《西域圖志》所云之“東傍山麓有小城,有水經城西北流”完全一致。
以上白艻、威神(于諶)、橫截、臨川四城,入唐后均屬蒲昌縣所轄。
高寧在高昌郡時期已建為縣,2006年洋海一號臺地四號墓出土文獻中,有《前秦建元二十年(384)三月高昌郡高寧縣都鄉安邑里籍》①榮新江、李肖、孟憲實主編:《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第177~179頁。,這也證實洋海一號臺地以北的農耕區,應即高寧縣都鄉的所在地。高昌王國時期高寧一直以縣名存在,入唐以后,高寧縣始降為鄉,成為唐柳中縣轄下之高寧鄉。
高寧城在出土的《唐西州高昌縣授田簿》中又多次出現,如“(高昌)城東卅里高寧宋渠”,“(高昌)城東卅里高寧北部渠”②《吐魯番出土文書》(圖文本)第叁卷,文物出版社,1996年,第128~143頁。,諸家大都認為其城故址在吐峪溝南口,但其城址在溝口里,還是溝口外?從洋海四號墓同出的《北涼高昌郡高寧縣條次烽候差役更代簿》③榮新江、李肖、孟憲實編:《新獲吐魯番出土文獻》,第197-209頁。原擬題為《北涼高昌郡高寧縣差役文書》,陳國燦:《〈北涼高昌郡高寧縣條次烽候差役更代簿〉考釋》一文將其改訂為今名,載《吐魯番學研究》2013年第2期。的內容考察,高寧縣作為高昌通田地干道上的一環,只能在溝口外的交通通暢處。2015年6月24日,地名調查小組在吐峪溝口外詢問當地老人,都說在老水渠邊有古城墻,在正對溝口公路南側,在廢舊水渠旁一戶人家,居屋比其它要高,經仔細觀察,其屋舍建在古城墻基上,墻基夯筑,厚約5~6米,屋舍主人乃托乎的之孫,他說:原渠水從家舍東側流過,民國十一年祖父托乎的從毛垃阿西木依瑪目手中買過來水磨地基而建,說著還拿出當年買水磨地基的契約給我們看,他還說:原來宅舍北為很高很寬的城墻,從家舍到水磨要向北繞行過去。這一情況說明古高寧城就在此,此民居就在城墻根,所云城墻一段很有可能是高寧城的東城墻。現在渠水改道,這里已近荒蕪。
另一說高寧故址在溝口里,在溝水的西側臺地上,與東側臺地有橋相接,現在西側臺地已整為梯田,無從查看到古城的跡象。高寧古城遺址,尚有待進一步的查訪落實。
吐魯番盆地出現酒泉這一地名,應與北涼殘余勢力沮渠無諱、沮渠安周在盆地建“大涼”政權有關。承平八年(450)以后沮渠氏的大涼政權建制是三郡九縣,即高昌郡、田地郡、交河郡,在其田地郡,下轄田地縣、白艻縣、酒泉縣④陳國燦:《吐魯番地名的開創期——吐魯番地名研究之二》,《吐魯番學研究》2015年第2期。。之所以新設置酒泉縣,很有可能被安置在此地居住的居民,來自于甘肅酒泉郡,故而保留其故籍名稱。
甘露元年(460)三月上旬發生在酒泉城的政變流血事件⑤陳國燦:《吐魯番地名的開創期——吐魯番地名研究之二》,《吐魯番學研究》2015年第2期。,使得酒泉城元氣大傷而走向衰落,直到麹氏高昌國后期才恢復為縣。入唐之后由于人口少而編為高寧鄉下之一里“酒泉里”⑥小田義久主編:《大谷文書集成》貳,第210頁。。出土的《唐西州高昌縣授田簿》中載“(高昌)城東廿里酒泉繅渠”⑦《吐魯番出土文書》(圖文本)第叁卷,第128~143頁。,又“(高昌)城東卅里酒泉辛渠”⑧《吐魯番出土文書》(圖文本)第叁卷,第133頁。,“城南廿里酒泉璅渠”,由此看酒泉城在高昌城東南。2002年7月筆者曾在鄯善幫助文管所整理了一批出自洋海夏村附近的墓葬文書,墓主呂勤子即為酒泉城人,它也證實了酒泉城之所在①陳國燦:《鄯善新發現的一批唐代文書》,載《論吐魯番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00~217頁。。其后吐魯番文物局在洋海墓群西南約6千米,找到酒泉城南城墻殘垣,“基部夯筑,上面垛泥,中部殘高2米。南城墻處有一殘高3.5米、寬約5米的拱形建筑,西南角有殘存建筑遺跡,地表有大量碎陶片,多為灰陶片,有少量夾砂紅陶,還有燒陶用過的黑色殘渣。疑是陶器加工場。酒泉古城中心點地理坐標:東經89o36′54",北緯42o48′07",海拔68.00米。”②新疆文物普查辦公室、吐魯番地區文物普查隊:《吐魯番地區第三次文物普查資料》,2009年。2015年6月24日考察組到城內看到遍地都是陶片和窯燒變形的殘陶器,從城中向北望去此城正當吐峪溝水流出后略偏西的位置。據58歲的當地居民色依提·艾爾提說:“城南有三間拱形門頂的存在,現在沒有了。我十多歲時還看到城內還有三四處房舍。”一百多歲的阿木罕·鐵木爾說:“人們都把此城叫做艾格爾塔木(羊圈的墻)。”
以上高寧、酒泉,再加柳中,在唐代均屬柳中縣所轄。
新興城高昌國時已建縣,《梁書·高昌國傳》中列有其名,《麹斌造寺碑》的主人麹斌芝即是新興縣令,入唐后以城名顯,出土文書載其方位在高昌城北20~30里之間,如大谷2855號:“(高昌)城北廿里新興屯亭”,《唐西州高昌縣授田簿》中有“(高昌)城北卅里新興馬帳史潢”③《吐魯番出土文書》(圖文本)第叁卷,第128頁。,清末以來,由于《麹斌造寺碑》的發現被說成在三堡出土,于是對新興城故址說法不一,王素將其歸納為“三堡說”,“勝金臺說”,“勝金口說”,然三說都缺乏實地考察的依據。
新興,《西域圖志》稱為森尼木,“在蘇巴什西北三十里,西距辟展城一百三十五里,有城,城西有長河”④鐘興麒、王豪、韓慧:《西域圖志校注》卷14,第237頁。。《辛卯侍行記》云:“森尼木,一名僧吉木,回云潮濕地也,今訛為勝金臺。”⑤陶保廉著、劉滿點校:《辛卯侍行記》,第392頁。實際都是由“新興”一名訛變而生。新興有新興谷與新興城之別,而新興谷又有谷北口與谷南口之分,巫新華認為新興既不在勝金,也不在三堡,而應在勝金口附近。所指當是勝金口南口⑥巫新華:《吐魯番唐代交通路線的考察與研究》,第65頁。,不過此地缺建城的條件和環境。2014年10月31日我們考察小組在勝金谷內及近南口地帶,對諸寺廟群作了排查,谷中無耕地,也不見有為城址興建的開闊平臺,新興城不可能建在谷內或谷南口。至于說《麹斌造寺碑》發現于三堡,顯然是訛傳誤記⑦《麹斌造寺碑》明確記載“于新興縣城西造立一寺”,而造寺碑只能立于寺中。何以《新疆圖志》會載碑自三堡?一種可能是碑原在新興城西,清代時有人將碑從新興城西拽運到三堡,然后在三堡賣給了德國探險隊,造成碑出三堡說。另一種是地理概念上的混亂,人們將勝金北口新興古城及其附近都當作是三堡的范圍。第三種是訛傳所致。。根據文書所記新興城在高昌城北20~30華里,2016年6月10日我們考察小組曾在勝金口北口一帶查訪,在北口官店村,60歲的馬德華說:“小時候經常爬村頭的墩墩臺玩,臺高2~3米,方形,不大。”同村虎姓住戶說:“墩墩臺臺下有半圓洞,臺中部有洞,可東西穿過。此臺在二三十年前被平整土地推掉。”官店村17號住戶蔡成義說:“墩墩臺的北面,原為荒灘,為古墳地,七十年代平整土地,推土機推出了好多棺木和枯骨,還有瓦罐,陶片。”79歲的白世仁補充說:“荒灘上還挖出過大缸、小陶罐,人們夜間常見有鬼火。”蔡、白還說:“這里是古官道,原只十幾戶人家,由于在官道邊,故稱官店村,這應是古代的絲綢之路。”但大家都不知其附近有古城或高墻殘垣之事,只能說這里曾有過類似烽火臺的建筑。
2017年6月1日地名考察小組再訪勝金口東北口靠北的臺地,據考古工作者張永兵介紹,臺地一直延伸到西南現代公路,存在著大片晉唐墓葬,至少有百余座,此地現稱烏爾塘。三普資料對“烏堂墓群”的記載也證實了這一情況:“烏堂墓群位于勝金口東面一處山前臺地上,臺地東西向呈長條狀,南面臨溝,溝南為現鄯—吐國道,東面有一水庫。”①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局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資料匯編:吐魯番市不可移動文物》下,2011年,第1147~1148頁。這些墓群中的亡者,生前應當就是新興城的居民。墓區東面的水庫現名勝金高潮水庫,古新興城原來就應該在此水庫的位置里,其地理座標為東經89o37′5",北緯42o56′23",古城遺址雖已被淹沒掉了,好在還有大批漢式斜坡墓可以作證。這里距高昌故城將近15公里,也符合文書所記高昌城北20至30華里的記載。
永昌在高昌國時置為縣,從章和以前的《丁輸木薪文書》,到《延壽十四年(637)兵部差人上現文書》,都列有其名,不存在錢伯泉說的永昌“當由新興縣改名”而來的事實②錢伯泉:《高昌國郡縣城鎮的建置及其地望考實》,第36頁。。王素引用在烏爾塘出土的《延昌廿六年十月廿五日張武孝墓表》中所載:“以散今補永昌縣令(領)兵將,后遷戶曹參軍”③吐魯番地區文管所:《高昌墓磚拾遺》,1971年出土于吐魯番勝金公社烏爾塘。載北京大學中國中古史研究中心編:《敦煌吐魯番文獻研究論集》第三輯,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年,第591頁。后,“推測張武孝本為永昌人,在永昌任職,卒葬亦在永昌。如此,墓表的出土地烏爾塘,即為永昌的今地。烏爾塘在高昌故城以北偏東約12公里處,與新興所在的勝金口不是一個地方,二者不可能取代改名。”④王素:《高昌史稿》(交通編),第70頁。
王素的論證很符合客觀實際,2014年10月31日,我們地名考察小組從勝金口往北尋找古永昌城遺址,行約2~3公里即抵七康湖水庫,水庫及周邊地勢很低,為天然形成之谷地,谷地西北為一列高聳群山,山頭上立有一烽堡,谷地之南又以火焰山為屏。此次雖未見永昌古城墻體,但見古代佛寺一座,殿堂形制仍在,當為古永昌城內之建筑。2017年6月1日考察小組再訪永昌谷地,看到在谷地兩側臺地上均為漢式斜坡墓道的古墓葬區,永昌古城應該也在谷側的臺地上,古城居民死后即就高地而葬,前列高昌國時張武孝墓表便表明此點。古城地理座標為東經89o40′24",北緯42o57′48",基本上與稍南的新興城遺址處于同一經線上,一南一北,相距約2公里。在永昌城故址西面靠山地區殘存三座佛塔(三座佛塔中有一座坍塌,只剩基座),三普資料介紹七康湖佛塔時說:“位于火焰山北麓山前臺地上,地勢南高北低。其座落于一條東西向沖溝的崖壁中,沖溝北岸為七康湖石窟。東400米處為七康湖水庫。”①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文物局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資料匯編:吐魯番市不可移動文物》上,2011年,第123~124頁。這條東西向的沖溝,很可能就是文書中所云“永昌谷”,再西山谷內還有七康湖石窟。這一切應屬古永昌城地域的文化特征。
阿斯塔那171號所出《高昌延壽十四年(637)兵部差人往青陽門等處上現文書》,是高昌王國兵部派人到重點地域進行安全巡邏的記錄,其中涉及永昌谷者有兩起,轉引原文如下:
10-11行:次趙養憙、左憙兒、樊相憙、李□憙、陰歡子,右伍人,往永昌谷中橫城門里邏伍日。
由此二條透露出,在永昌谷中的橫城門里和山頭,是王國重要安全所系之地。孫麗萍《德藏文書〈唐西州高昌縣典周達帖〉札記》認為“延壽十四年文書中的橫城門應該是永昌城的一個城門。”③孫麗萍:《德藏文書〈唐西州高昌縣典周達帖〉札記》,《西域研究》2014年第4期,第103頁。從上引文書看,永昌谷是一大的地域概念,而橫城門里則是指谷中某一具體地點,尚難于認定橫城門就是永昌城的一個城門。《隋書·高昌傳》載:高昌“國中羊馬牧于隱蔽之處,以避外寇,非貴人不知其所。”④《隋書》卷83《高昌傳》,中華書局,1975年,第1847頁。高昌王國這種非貴人不知其所在的隱僻羊馬牧場,恐怕就是指的永昌谷中的橫城,橫城門里應是大批羊馬的牧養地,此處地勢低平,氣候溫濕,水豐草茂,是絕佳的天然牧場。而在其西北側山頭上的烽堡,又是其安全預警系統的一部分。羊馬乃高昌國經濟、軍事命脈之所系,故王國兵部特別重視對永昌谷中的橫城門里和山頭的安全巡邏。
入唐以后,永昌谷雖然不一定再作為牧場基地,但在此仍設有“葦所”,德藏Ch2403號是一件《唐西州高昌縣典周建帖山頭等烽為差人赴葦所知更事》:
1 □ 帖山頭烽
2 叁人并鐮自隨
3 □被州帖,奉處分,令山頭、橫城
4 □烽抽叁人,帖至仰烽帥
5 □各差人付左慈隆進止。
6 □日赴葦所,夜依式知更。
7 □月十三日典周建帖
8 丞 令陳一□⑤陳國燦:《吐魯番出土唐代文獻編年》,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2002年,第54頁。此據德國國家圖書館東方部圖版錄文。
這是高昌縣接西州通知后,下帖至山頭等烽,抽派三人并帶鐮刀到左慈隆處報到,白日赴葦所刈葦,入夜依式知更的通知。對于“葦所”,孫麗萍認為“應該是長滿蘆葦的地方。蘆葦的用途十分廣泛,嫩葦可食用,也可做牲畜飼料,還可用于搭棚建屋、編席造紙、用作燃料等等。”⑥孫麗萍:《德藏文書〈唐西州高昌縣典周達帖〉札記》,第102頁。這些分析和認識都是對的,不過,關于“葦所”,是否還具管理蘆葦生產機構的性質,也值得考慮。
以上所列是對白艻、威神、橫截、臨川、高寧、酒泉、新興、永昌等古城遺址的探訪和察考,基本上都屬于高昌故城以東的地區。至于以西地區,將另作專章來陳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