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你若來了便是春天

■孫荔

梅，你若來了便是春天

■孫荔

梅，不與春爭，一小朵，一小朵，小心翼翼地開著，生怕憂著誰，就這樣寂寞地開著，蒼古而清秀。

曾在一個冬末，踏雪尋梅。花瓣是白色，像極了一塵不染的雪，遠遠望去，那白色的花瓣，仿佛是瓊脂雕砌而成。怎么表達這美呢？疏影，橫斜；暗香，浮動，只有如此，才能恰到心情。“疏技橫玉瘦，小萼點珠光。一朵忽先發，百花皆后春。”這首小詩是最好的寫照。

梅花靜靜地開著，薄薄的花蕊里，透出一生的悵然，沒有蜂飛蝶舞，沒有綠葉相陪，疏條冷枝孤傲卓然，楚楚動人。不由想起深閨中的女子，“梳云沐雨容為誰。”“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梅花，玉雪為骨冰為魂，是寂廖人生沒有愛情的女子。

我想，我是喜歡梅花的。梅有一種凄清和愁緒，就像深深暗戀一個人的女子，苦苦糾結，掙扎著，暗自芬芳著。或者，寂寂人生，有著飄零的惆悵，詩書相陪，卻從未遇知音。

梅，冷處偏佳。亦如，亦如有些人看似清冷孤傲，其實他們是更多地探索內心世界的豐富與溫熱，所謂的清寂孤絕，不過是一種表象。誰能在冰天雪地里，捧出一顆芬芳的心？張愛玲，是如梅一樣的女子，在自己的暗香里悠然微笑，離開胡蘭成后，她竟自可以不再問他的任何消息，心冰冷寂寞，靠在門楣上、墻角邊，倦怠的情緒，眼神都是幽遠，都是捉摸不定的，獨留一段暗香。

花開過半，舊影微醺。片片花瓣隨風飄落，不由想起葬花的黛玉，她才是真正惜花的人，

我喜歡叫梅的女子，想這樣的女子，是素簡的，眉目清婉。

去杭州孤山，尋一古人林逋，他把梅作妻子，鶴為子，終生不婚，張岱在《西湖夢尋》說，南宋滅亡后，有盜墓賊挖開林逋的墳墓，只找到一方端硯和一支玉簪。簪，這是哪一女子頭上的簪?這樣相守一生一世，恒久地化為無邊的相思? 他這樣寫梅花∶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于是這就成了詠梅的千古絕唱，后人再無超越。

北魏的陸凱，是一位詩意的男人，居然浪漫到把一枝梅花，裝在信封里，寄給好朋友范曄，并賦詩一首：“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他把他的春天，送給了朋友，有這樣朋友，實在是一件幸福的事。

《紅樓夢》中，妙玉悄悄招呼寶釵和黛玉到耳房中喝的“體己茶”，那煮茶的水竟是收集的冬日里梅花上的雪!我想，那杯茶必是溫醇中帶著梅花香的，讓人未喝先醉了。

朋友說她喜歡梅，喜歡“小院栽梅一兩行，畫空疏影滿衣裳。 冰華化雪月添白，一日東風一日香”。梅花栽在小庭院里，念的是她一縷的幽香。守著梅的日子，任一寸一寸光陰靜靜流淌，那樣安穩、恬靜的歲月該有多好！

雪花飄飄北風嘯嘯，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只為伊人飄香。“一樹獨先天下春。”梅，你若來了，便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