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冬敏
(湖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論伏爾泰的歷史寫作與人文關切
黃冬敏
(湖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伏爾泰的文風簡潔,作品呈現新古典主義風格。他的新古典主義的美學傾向使他筆下的人物具有崇高的特征,這賦予了歷史人物理想特質而超越時空。他的寫作語言活潑幽默,善于使用比喻、諷刺、對比等修辭方法,在結構編排上頗具匠心,跳出傳統歐洲編撰史中的世界史框架,描繪多樣的世界文明圖景。他以人文視角研究歷史,反對戰爭,主張宗教寬容。歷史哲學的主旨是研究各個時代人類精神的發展,為此,伏爾泰對文明的生成、持存與衰亡進行了歷史探詢。
新古典主義;歷史寫作;人文關切;文明探詢
伏爾泰是18世紀法國啟蒙運動的領袖,也是西方理性主義史學的代表人物。他的美學傾向及文學手法在史學上的運用,拓展了歷史書寫的樣式。他的歷史著作突破傳統世界史編撰視閾,著意于人類文明及精神的偉大成就。本文力圖闡明伏爾泰的歷史寫作風格及他對人類文明的思索。
伏爾泰的寫作風格多樣,既善于描繪悲壯恢宏的戰爭場面,又長于勾勒縱橫捭闔的外交風云。他的文風簡潔,作品呈現新古典主義風格。在史詩《亨利亞特》中,伏爾泰如此描繪亨利四世與天主教同盟軍馬延納將軍的交戰場面:
圍城士兵未曾料及,被打翻落地,
得手一百次,又一百次遭到痛擊:
恰如萬頃波濤遭遇到了暴風驟雨,
時而滾滾逼近,時而也離岸遠避。[1] 626
荷馬也曾使用形象的比喻來描述希臘聯軍與特洛伊人的交戰場景:
被殺者的哀叫,殺人者的呼聲,泥地上碧血殷紅。
像冬日里的兩條莽暴的激流,從山脊上沖涌下來,
直奔溝谷,浩蕩的河水匯成一股洪流,
挾著來自源頭的滾滾波濤,飛瀉谷底……[2] 83-84
伏爾泰描述將軍波蒂?,F身的情景:
猶如在波濤翻滾之中的一只船艦,
當風止浪息、平靜的時刻到來,
只聽得船首的濤聲引導舟身向前,
它在平靜的路上劃破柔和的漣漪;
波蒂埃正這樣出現[1] 626
這些描述很容易使人想起荷馬描述的遠古的英雄,如神勇的赫克托耳:
像西風卷起的一陣狂飆,
擊碎南風吹來的閃亮的云朵,
掀起洶涌的浪潮,兜著風力的
吹鼓,高聳的浪尖擊灑出飛濺的水沫。[2] 224
在寫作體裁上,伏爾泰認為詩歌優于散文,但在其歷史著作中,對戰役和人物的描述同樣表現出新古典意趣。他筆下的路易十四王朝,賢臣良將輩出。路易本人更是君王典范,他年輕時意氣風發,征略佛蘭德爾;盛年睥睨歐洲,簽署《內伊梅根》合約,暮年壯氣蒿萊,仍勉力孤軍對抗反法同盟。他與荷蘭執政奧倫治親王的三度交鋒令人難忘。初次交鋒于路易瓜分荷蘭之際,二次為奧倫治護衛荷蘭之戰,三次交鋒于對英政策。伏爾泰并不因敵方而貶低奧倫治。兩人爭鋒相對卻各有特點,路易奢華優雅,氣度雍容,逆境當中不失沉著;奧倫治冷峻堅忍,攻退有序,屢戰屢挫卻能冷靜自持。兩人所治理的法國和荷蘭常令人想起雅典和斯巴達,兩人性格及行事風格也頗有古典之風,不禁令人想起羅馬史家撒魯斯提烏斯筆下的愷撒和加圖。
在伏爾泰描繪的法國貴族英雄譜上,大孔代、蒂雷納、沃邦、盧森堡父子、維拉爾、旺多姆公爵等名將威名赫赫。在他們身上體現出古典風格的特質——崇高與偉大。如1674年蒂雷納受困,在孔代增援下,蒂雷納“經過塔思和貝福爾,穿越白雪皚皚的高山,忽然出現于上阿爾薩斯敵軍的營壘之中?!盵3] 149恍若漢尼拔翻越阿爾卑斯山突入到意大利一樣。沃邦將軍和奧爾良公爵臨危在陣前的講話也頗顯古典修辭風范。伏爾泰對敵方將軍同樣予以尊敬,如梅西將軍的拉丁文碑銘:“旅者留步,英雄長眠!”令人想起希臘詩人西蒙尼德斯在溫泉關寫下的憑悼詩:“旅客,請你帶話去告訴斯巴達人,我們在此長眠,遵從了他們的命令”。[4] 166
雖然伏爾泰的文風表現出新古典主義的意趣,但是他并不一味推崇此論,他的詩作主張“意先于辭”“思高于韻”。[1]675在歷史寫作中也反映他不固守新古典主義原則,而是貼近人物自身情境進行描述。如談論史詩時,伏爾泰認為盡管史詩必須遵守特定的原則,但是,在民族情境下,它顯示出史詩的內容和采用的模式是由所處的文化所決定的。[5]28在《路易十四時代》中描述霍赫施泰特戰役時,交戰的法國精銳王師全軍覆沒,昭示太陽王朝的落幕。伏爾泰筆下的路易十四并未表現出頹唐、悲哀的情緒,依然冷靜理智,正如勇敢如阿喀琉斯也會流淚,強大如路易也會嘆息,拉米利戰役失敗后,路易十四沒有責備維勒魯瓦元帥,反而說:“元帥呀,你我上了年紀,命運不濟呀?!盵1]410經歷晚年人倫悲劇后,伏爾泰還記述了路易十四的回憶錄,里面記載了路易十四對其孫菲利浦五世的勸誡,使我們看到了偉人路易的另一面:既是君王,又是祖父,顯現出人性的光輝。
伏爾泰筆下的歷史人物性格鮮明,如在西班牙王位繼承戰中以82歲高齡擔任法、西大元帥的維拉爾。伏爾泰善于從多個角度描述人物形象,時值法國盛名不再,宮廷傾軋內寵當權之際,維拉爾奔赴戰場,向法王辭行時說:“陛下,為臣是去打陛下的敵人,卻將陛下留在自己的敵人當中啦!”[1]397這是風趣的維拉爾;在巴伐利亞選侯猶疑拖延之時,維拉爾反駁選侯道:“我就是你的文武官員!要打仗,除了你我,有誰出謀劃策???”[1]399這是果敢的維拉爾;1704年維拉爾在霍赫施泰特平原首戰中,孤軍勉勵奮戰,最終獲得成功,使“帝國軍隊喪生三千、被俘四千,盡棄彈藥輜重而去。”[1]399這是英勇的維拉爾;西班牙戰爭尾聲之時,維拉爾與歐根親王和談時,說:“閣下,你我不是敵人。你的敵人在維也納,我的敵人在凡爾賽!”[1]438這是幽默的維拉爾;因耿直和軍功受到宮廷排擠,維拉爾請辭退隱,而國務大臣夏米爾卻令其鎮壓塞文山溝的農民起義,這是落寞的維拉爾。
伏爾泰在寫作上強調紀年,詳細記載戰爭及外交斡旋的時間以加強事件的連續性與準確性。如1701—1714年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戰,對1712年的德南戰役,伏爾泰記載開戰時間為1712年7月24日,7月30日法軍已逼近敵方,三日后攻克,9—10月間法國邊境轉危為安。[3]319霍赫施泰特戰役的時間為1704年8月13日,甚至記載了發生的時刻,“戰役始于正午與下午一時之間?!盵3]266對時間的強調,增強了歷史事件發生的緊迫性,渲染了歷史情境的緊張氛圍,加深了讀者的印象,使讀者的心緒與作者的描述共鳴。
伏爾泰在結構編排上頗具匠心。如《路易十四時代》中,內容上分為三大部分:軍政要聞及王國內政;藝術、科學、文化思想;教會事務?!胺鼱柼┩耆蚱屏司幠晔返膶懽鞣椒ê湍甏o的撰寫體系,依照安排的論題寫作”。[6]153將教會內容放置在路易十四豐功偉績及時代文藝巔峰之后,蘊含深意——彰顯路易十四的業績及時代精神的發展,將教會與王權之爭條分縷析,從而去除宗教分歧的神圣化,在宗教紛爭中,神意退隱,宗教紛爭不過為世俗利益之爭。使讀者閱完,其意自現。1685年南特赦令撤銷后,伏爾泰先描述了法國當局鎮壓新教徒的情況,即監禁、發配、車裂與火刑結合的殘忍迫害,再通過新教徒自身的回應,即迷信、欺騙和陋習混合的宗教狂熱,反襯二者均是愚昧無知,在世人眼中不過是一場笑話。
在《風俗論》中,伏爾泰跳出傳統歐洲編撰史中的世界史框架,以東方史置于世界歷史的開端。在學者布羅姆費特看來,甚至在東方史的編排中,伏爾泰也一反當時歐洲史學推重埃及史的傳統,“他試圖摧毀埃及為文明之母的論斷?!盵7]91伏爾泰在導論中將埃及史置于東方諸文明之后,第一章中以中國史開篇,依次是印度、波斯和阿拉伯文明。伏爾泰力圖描繪多樣的世界文明圖景,勾勒美好社會的意涵。
伏爾泰對同一件事情的描繪,善于通過他人之口說出自己的意見。如敘述法國宗教爭論時,借帕斯卡之口進行諷刺,借教皇的兩面說出宗教紛爭的無意義;評論法國宗教迫害和宗教狂熱造成的混亂時,借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之的信表達自己的見解:“我覺得法國是被削足斷臂的病人;其實,療法本應是仁慈與耐心”。[1]577由此給讀者自由,使人們借助理性自我判斷,得出結論。
伏爾泰的寫作手法也靈活多樣,語言活潑幽默,善于使用比喻、諷刺、對比等修辭方法。如他將道德比作太陽的光輝,萬古不變;將迷信比作宗教信仰的墮落的女兒;將諾曼底公爵為征服英國而與教皇的政治交易比作“一個諾曼底強盜把贓物交給一個倫巴第窩主?!盵8]473比喻形象而辛辣。彼得·蓋伊認為反諷是伏爾泰最常采用的寫作技巧,“反諷比挖苦更犀利,更具滲透性,它指東道西;因此,像謊言一樣具有欺騙性,但不同于謊言,謊言在于欺騙,而反語在于澄清。”“反諷通過隱藏而揭示。”[9]16反諷的使用在伏爾泰著作中比比皆是,如他將法國冉森派與耶穌會派的斗爭,諷刺為 “一根荊棘的遠征”外加一個名人(帕斯卡)的論戰,使讀者對此類宗教爭吵鬧劇,一笑了之,而所謂顯靈、圣跡之說則不攻自破。
伏爾泰用對比的方法描繪社會變遷、風習演變及事件沿革。如他比較中國與巴比倫的天文學,認為巴比倫的天象觀測年代早于中國,但是其星歷表與歷史事實沒有聯系,而中國卻相反;他對比東西方宗教,用伊斯蘭教的寬容反襯天主教的苛刻;處理宗教事宜時,伏爾泰分析了雍正與路易十四的政策,認為雍正重罪三核,珍惜人命,而路易十四冷酷鎮壓最終引起宗教狂熱。此外,他還進行了古今對比,民族差異的對比,但他在比較中也關注個性差異。
伏爾泰的敘述風格還保留了文藝復興時期修辭撰述的特點,但他更注重理性分析,而非津津樂道于逸聞趣事或夸張的宮廷秘辛。他敘述路易十四時期的宮廷軼事是服務于整體的撰寫目的,即描述一個時代的風尚,人們的物質成就和精神面貌。他對一個時代的描述,即采取宏觀描述,如路易十四時代整體風貌;也采用微觀分析,如法國文體的變化。伏爾泰的敘述風格延續西方古典史學傳統:即有對政治的敏銳洞察,也有杰出的駕馭文字的敘述才能。他還加入了自己的特點,他的文風練達幽默,通過行為反映人物個性特征,他的新古典主義的美學傾向使他筆下的人物具有崇高的特征,這賦予了歷史人物理想特質而超越時空。他將他的理想描繪在路易十四時代里,在那時“偉大的高乃依使偉大的孔代折服、落淚:那是人類思想史上的不朽時代。”[1]541也是產生偉大的心靈、進行風雅的社交生活和彰顯人性高貴和崇高的時代。
伏爾泰秉承西方人文主義傳統研究歷史。他認為社會的基礎基于人的兩種感情:同情和正義。這是理性的原則,具有普遍性。在其歷史寫作中,常體現出他基于人文視角對人類社會的思考和批判。
伏爾泰對戰爭和宗教進行道義評論,他述及路易十四親政時期的歐洲外交,評議政治,稱強權即公理,“所謂契約不過是為凡人而訂?!盵1]349路易十四雖開創輝煌的太陽王朝,但是伏爾泰對其外交政策頗多指責。如路易十四兵臨荷蘭之際,伏爾泰為阿姆斯特丹行將毀滅而惋惜,“所有與它接壤的土地需要巨額款項和大量人力來修筑堤岸。這些土地或許將荒無一人,財富毀盡,沉沒水底,讓路易十四只享到毀滅那最奇妙、最壯麗的、象征人類勤勞的紀念碑這種可哀嘆的光榮?!盵3]134伏爾泰譴責法軍元帥蒂雷納任由法軍野蠻劫掠帕拉蒂納城,14年后,路易十四下令將其焚毀,伏爾泰斥責路易十四的殘酷:“他住在凡爾賽的深宮大院,終日逸樂之余,大筆一揮就簽署了御旨,為保住大權和可詛咒的戰爭特權而毀掉整整一個地區。若親臨戰場,當會見到怎樣的恐怖!”[1]3611695年,英國攻下那慕爾城,法王為報復竟然下令轟擊布魯塞爾,“英國當年轟其城,他竟還之于西班牙國王!可謂一場兩敗俱傷的惡戰。”[1]369伏爾泰尤其痛斥歐洲海陸遠征造成的全球災難,法國在美洲、印度的遠征除了結出仇恨之果,還有帶來基督教君主的自相殘殺。
在《風俗論》中,伏爾泰譴責因宗教紛爭而起的宗教殺戮,如近代史上的圣巴托羅繆慘案和愛爾蘭大屠殺。伏爾泰主張宗教寬容,他考查歷史,指出從古代東方到古代西方,宗教寬容久已存在。宗教迫害引發仇恨,路易十四壓制新教徒卻喪失了大批臣民,龍騎兵在邊境追捕新教徒,用酷刑鎮壓人民,非但未能制止暴亂,反而激發民眾的斗志及延續刻骨的仇恨,伏爾泰認為在文明開化的國度里,這樣冷酷的行為是文明的悖論。
伏爾泰從人倫道德角度評論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他指責查理曼以血和奴役征服撒克遜人,認為強迫戰敗者背井離鄉和改宗基督教是不人道的,“然而赫赫戰功和杰出才干卻把強盜變成了偉人?!?;[8]327他悲憫戰爭中流離失所的人民和陣亡的將士;同情300年間斯圖亞特家族的命運和路易十四晚年的家庭悲??;在比較奧倫治親王和路易十四時,除了從國內文明發展、君主個人的雄才大略外,他在道義上肯定了路易十四在順境和逆境中支援詹姆士二世父子的行為,因而為君之道上,路易十四更勝一籌。伏爾泰還稱贊了英國在《烏特勒支條約》中讓路易十四釋放因宗教信仰而羈押的臣民,“這是迫使別國接受的法律,但卻是非常值得尊敬的法律。”[3]321對法國名相柯爾伯不拘泥于教派之見,大膽啟用新教徒,從而推進法國工商業的發展,伏爾泰贊譽有加,但對其想要處死原財相富凱一事,評議道:“可悲的是,他沒有能做到既寬宏大量,又保持警惕”。[3]347
伏爾泰反對戰爭,主張宗教寬容。他認為戰爭與宗教紛爭制造了不幸,撒播了仇恨的種子。如1672年路易十四征略荷蘭,40年后,伏爾泰在荷蘭的啟蒙課本中還可看到民族的傷痛,“讓子孫萬代勿忘國恥、牢記舊敵。”[1]323路易十四的太陽王朝曾一度聲名顯赫,但是路易十四的戰爭政策卻遭致人們的譴責,路易十四的野心與戰爭的冷酷使得法國幾度面臨歐洲反法同盟的包圍之中。伏爾泰認為戰爭與宗教迫害不利于國家持久的繁榮,除了激起民眾仇恨、仇法情緒外,它們還是無底洞,使人才外流、經濟凋敝、國庫空虛,比戰爭和宗教紛爭更偉大的是人類的才情和心智的交往。
伏爾泰認為人類本性對行為負責,與上帝無關,因而歷史著述中應只注意問人事,關注社會狀況,神明之事應由教會處理,“我們根本不去探索最高主宰的那些意圖。我們既是人,只能和人談。”[10]331這點與意大利哲學家維柯觀點頗為一致。維柯認為自然界是上帝創造的,而人類創造了歷史,“民政社會的世界確實是由人類創造出來的,所以它的原則必然要從我們自己的人類心靈各種變化中就可找到”。[11]193-194
伏爾泰區分了三種歷史:觀念史、自然史、藝術史。[12]48觀念史是與謬誤結合在一起的,而自然史屬于物理科學,對人類最有用并且能夠理解的是藝術史,即記載人類自身的文明成就,能體現人類精神的演進過程。因而伏爾泰推重藝術史,在寫作中論事從大處著眼,不糾紐于瑣屑末節,“這樣研究歷史,就可以上下古今盡收眼底,而不致陷于撲朔迷離。這樣便易于發現路易十四、查理五世、亞歷山大六世(教皇)、圣路易、查理曼等時代的特點。我們所應致力之事就是描述各個時代?!盵8]8即研究各個時代人類精神發展的歷史,這也是歷史哲學研究的主旨。為此,伏爾泰對文明的生成、持存與衰亡進行了歷史探詢。
伏爾泰認為文明的生成是經過漫長的演進逐漸積累而成。隨著生存需要的滿足和技能的完善,人們對藝術也重視起來。文明的保存與發展在于人民的勞作,伏爾泰認為文明是相互交流、滲透的。以《古蘭經》為例,伏爾泰指出它的至高神和天堂地獄等賞罰觀念在其他古老文明中均有體現。對天使和魔鬼的信仰來自于古波斯人,而復活和末日審判的思想則來自猶太教和基督教。阿拉伯的文明成就如天文學、幾何學、醫學、化學和詩歌使西方文明獲益良多;印度的科學、神學,波斯的宗教,中國的禮儀、律法都曾影響了其他民族。因而,伏爾泰承認西方文明是后來者,“我們是從昨天才開始的。我們在不止一個方面比其他民族走的更遠,這可能是因為我們來得最晚之故”。[8]266
伏爾泰還關注人類的命運,探析了文明衰落的原因,在《風俗論》中,他對古代文明衰落的成因進行了分析。中國長于道德倫理與治國,尊崇先哲而缺乏創新,空有科技發明而無應用,語言文字的復雜妨礙了思想的表達,這使得中國在近代止步不前。印度衰敗的一個原因在于屢遭外來侵略,使印度人因奴役而軟弱并遁入苦修冥想中。而蠻族入侵和宗教糾紛及羅馬皇帝的軟弱毀滅了羅馬帝國。近代西方文明國家,諸如德意志諸邦、愛爾蘭、西班牙、意大利等國,伏爾泰認為這些國家無一不是因為國家弱小和內部紛爭而遭到外強覬覦與瓜分。
因而,伏爾泰認為文明推動了歷史前進,而宗教迫害和戰爭的結合會毀滅文明。千差萬別的風俗、習慣、法律等造就了多樣的文明,文明的相互交往和滲透組成絢麗的世界史畫卷。寬容、秉持道德原則、勤勞會使文明再度復興。伏爾泰樂觀的預見:“一個民族只要通曉各種技藝,不受外族的征服和被迫遷徙,便不難從廢墟中站起來,并總是會重新興盛的”。[13]483
伏爾泰的名字以“啟蒙之父”為人銘記,他以歷史寫改革,“他相信歷史在人類的啟蒙與理性、仁愛的社會創建中起著重要的作用,他試圖推進歷史尤其是近代史的書寫與研究?!盵14]35此外,他還在費爾內以實踐躬行啟蒙理想,他是啟蒙時代的牛虻,他憎惡社會的丑惡,但是他更深愛這個社會的美好,他是史學家、思想家、文學家,更是一位人文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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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校 楊興華)
On Voltaire's Historical Writing and Humanism
HUANGDong-min
(History and Culture College of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81, China)
Voltaire's writings of history were concise and appeared neoclassical style. The figures who Voltaire narrated in his writings were noble, thus Voltaire gave the figures ideal beyond their times. The traits of his writings were lively and humorous. He liked to adopt the methods of rhetoric such as metaphor、irony、comparison. His writings were different from traditional world history .He described various world civilizations and developed the structures of historical writings. His study was based on humanism, for example, he was against the war and advocated tolerance on religio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human spirit was the purport of philosophy of history. So, he thought about how civilization lived and disappeared, especially he analyzed how to keep the civilization.
neoclassical style; historical writing; humanism; civilization investigation
2016-03-21
湖南省教育廳科學研究項目“十八世紀歐洲啟蒙方案下文雅社會的構想”(12C0221);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十八世紀法國人文教育思想研究”(14YBB055)研究成果。
黃冬敏(1977—),女,新疆庫爾勒人,講師,博士,主要從事西方史學史研究。
I106.999
A
1673-0313(2017)01-010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