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讀孩子的眼睛

楊雪梅/山東省榮成市特殊教育學校教師

（一）

在低年級的教室里，一個小男孩突然攪亂了有序的課堂。他先是離開座位滿地亂跑，被老師拉回到座位后又拼命地搖晃桌凳，大喊大叫……正上課的老師向聽課的老師們歉意地解釋：“他情緒向來喜怒無常，大家都說他是個自閉癥患兒！”

鬧騰了一小會兒，小家伙慢慢開始靜了下來，坐在位子上左瞧瞧、右看看。在目光與我對接后，他居然嘴角上揚，調皮地沖著我眨了眨眼。真的是個“自閉癥”嗎？一抹疑問瞬時浮上心頭。

一次臨時安排，讓我以代課教師的身份再次與小家伙“相逢”。課上，我簡單地示范了幾種花片（培養(yǎng)孩子動手能力的一種片狀塑料模具）的插法后，我只是稍做指導，把更多的時間留給孩子們實踐。這次，男孩并沒有亂跑，沒有哭鬧，手里拿著花片，努力地拼湊到一起，還時不時地抬頭看我。偶爾目光碰觸，他抿嘴一笑，乖巧中有些小羞澀。

自閉癥的孩子不善互動，更不可能用眼神來“傳情”！這個男孩在我走進教室時小眼晴一直跟著我，捕捉到我對他關注的眼神時，他的眼里也會溢出格外閃亮的光……

“啊！啊！”男孩舉著手里的作品沖我示意，眼里閃爍著急切。“真的是你插出來的？小手多靈巧呀！”我微笑著伸出大拇指。我的肯定與關注好似一顆“安心丸”，男孩坐正了身子，又專注地忙活起來……

這個不會用言語表情達意的男孩，他的眼睛卻寫滿了需要關注的渴望、想到得到認可的迫切！只是，多少人卻不曾讀過。

(二)

操場上，運動會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觀眾席內，一個手腳不太靈活的小姑娘垂著頭，嘟著嘴，滿臉的不開心，與周遭的喧吵熱鬧格格不入。

“你怎么了，熱不，想不想喝水？”細心的班主任也察覺到了孩子的異常，關切地詢問。“不！”孩子含混地吐了個字，又搖搖頭，兩只眼睛卻不停地瞟向賽道，幾名身手矯健的運動員正飛一般地沖向終點。

廣播里不停地傳來檢錄處的點名聲。聲音每每響起，小姑娘便會努力仰起頭，滿眼期待，好像下一個被念到的名字就是她，聲音落下，小姑娘就撒氣般歪在椅子上，滿眼失落……

運動會結束后，在返回教室的隊伍里突然有了騷動，小姑娘一屁股坐到了操場上耍賴，怎么樣也拉不起來。“這孩子就是有個怪脾氣。”“越是有智力障礙的孩子越慣不得，虧了班主任又是好吃的又是好玩的哄她。”

在聲聲指責議論中，那個不太靈便的身影，那雙將期待與失落交替閃現的眸子，將我深深刺痛。我想，每一個學生都有一顆渴望參與集體活動、渴求融入團體的心，更何況她呢！

那些寫在眼睛里的小秘密，有的老師卻不曾讀懂！

(三)

下班途中，我坐在自己的車里，總會遇見以前班上的一個孩子，他坐在他媽媽的自行車后座上不太安分，左顧右盼，頻頻向后張望，著實危險。

我曾把情況反饋給他現在班主任，希望她的勸阻與忠告能讓孩子停止不安全的舉動。可批評沒少挨，孩子不規(guī)矩的行為卻照舊。

周一清晨，剛進校門，遠遠地便發(fā)現那個孩子站在教學樓門口向外張望。“為什么不乖乖坐在教室里呢？”我心想，便加快了腳步，想喊一嗓子讓他回去。

可隨著距離的拉近，在清晰的小臉上，我看到單純而澄澈的眸子里熱切的欣喜和濃濃的依戀，空氣中里似乎都溢滿了孩子那靈動的雙眼、發(fā)自內心的甜蜜。

心頭一顫！“孩子，早上好！你在等我么？”話音未落，還來不及駐足，小家伙轉身飛奔而去。不遠處的教室里傳來：“我看見我楊老師了，她和我說話，她裙子可真漂亮……”

一抹水汽瞬間氤氳了眼角。放學路上為什么左顧右盼還頻頻回望。 險些錯過了眼睛里的精彩與感動。幸好，一切都沒有太遲！

(四)

眼睛確實是心靈的窗戶，那窗上，映著許許多多不曾言說的故事、不能描摹的思緒，需要用心去觸悟、用智慧去品讀。

特殊孩子的世界里，也有那么重要的一扇窗。那些無法表述的情緒、無處安放的困頓也都投射在窗上，滿滿的。讀讀孩子的眼睛，撫慰一下焦渴的心靈。我們要善于去洞悉、善于去體察。這，又何嘗不是為人師者的必修之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