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分析與莫言筆下的女性形象

夏 云

(安徽大學文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9)

【文學評論】

精神分析與莫言筆下的女性形象

夏 云

(安徽大學文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9)

莫言深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影響，其筆下的女性形象更是弗洛伊德“三重人格理論”的典范代表。莫言通過塑造這些女性形象來表現(xiàn)女性的崇高地位，并同時抨擊了男權主義社會。本文結合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具體分析莫言筆下的女性形象。

女性形象；精神分析；莫言

精神分析作為20世紀以來最有影響、延續(xù)時間最長的西方文藝理論流派，其中的很多理論活躍至今。弗洛伊德的“現(xiàn)實原則”對“快樂原則”的抑制是我們每個人都會有的經(jīng)歷，但是這種壓抑一旦過度，就會讓我們致病。[1]作家比一般人更敏感，他們用筆來釋放他們的壓抑，抒發(fā)他們對現(xiàn)實的感受。本文主要從精神分析學的角度分析莫言筆下的女性形象。

一、三重人格理論與莫言筆下女性形象

1923年，弗洛伊德在《本我與自我》一書中闡述了人格結構學說，將人的心理結構分為“本我”“自我”“超我”三個部分。

“本我”，遵循快樂原則，是指原始的、本真的、不受倫理道德原則等的約束，基本由性本能構成。莫言筆下的女性在愛情面前是勇敢無畏的，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她們不顧封建禮教的禁錮。《紅高粱家族》中的戴鳳蓮對待愛情敢作敢當，敢愛敢恨。在被貪財?shù)牡藿o單扁郎之后，她并沒有放棄對自己理想伴侶的追求，“更盼著有一個識文解字、眉清目秀、知冷知熱的好丈夫”。[2]對于余占鰲，戴鳳蓮的心中是有沖動的，因為余占鰲是健康的，充滿陽剛之氣的。回門那天，戴鳳蓮和余占鰲結合了。在余占鰲殺了單家父子之后，她與余占鰲像夫妻一樣生活在一起。戴鳳蓮大膽地掌控著自己的命運，勇敢地追求愛情，不畏世俗，不畏封建禮教。

“自我”，遵循現(xiàn)實原則，代表理性，主要以現(xiàn)實的原則控制本我，在控制本我的同時，又緩解本我的緊張程度。在莫言筆下有這樣一位女性，她對待愛情不是自私的，盲目中又有著理智，她就是《檀香刑》中的媚娘，媚娘是個苦命的女人，雖然外貌出色，但是長了一對大腳，所以嫁給了屠戶小甲，而小甲絲毫不懂情趣。這時的媚娘巧合遇到了縣令錢丁，縣令儀表堂堂，舉止大方，媚娘很快就喜歡上了他，對錢丁她付出了全身心的愛。她的愛是無私的，從不計較什么名分，她曾說過，“俺一個民女，能與你這樣的一個男人有過這樣一段死去活來的情就知足了”。[3]媚娘一直都在壓抑著自己對縣令的愛，因為她知道他們不可能，為了保護縣令，她將自己對愛的本能沖動壓抑在社會現(xiàn)實之下。

“超我”，以理想原則為標桿，其是受社會傳統(tǒng)道德觀念的影響形成的，代表著社會道德至高點，“至善”是行為的核心。《豐乳肥臀》中的母親上官魯氏就是“超我”的代表。上官魯氏自幼父母雙亡，由自己的姑姑帶大，姑姑為了讓她嫁個好人家?guī)退诵∧_，可時代的變遷讓小腳不“吃香”了，就這樣她嫁給了一個鐵匠，結婚很久之后才得知丈夫不能生育。上官魯氏自此開始了漫長的借種生涯，從姑父到江湖郎中到光棍，她一直在忍受，但是一直生女兒這件事對她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她變得絕望了。這時她找到了自己精神上的寄托——基督教，從封建女性貞操觀來說，上官魯氏的做法的確不符合社會道德準則，但是導致她走上“借種”這條路的罪魁禍首卻是封建孝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上官魯氏對待孩子們的無私奉獻，又讓她站在道德制高點。

二、本能理論與莫言筆下女性形象

“本能”，指的是一種潛藏在人體的內(nèi)在需要，它來源于體內(nèi)精神上的刺激。人的一切活動，都是由本能促使的。

(一)生的本能——性本能

弗洛伊德所有的精神分析學觀點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泛性論，即認為人的性欲本能是人任何活動或行為的基本動力。

中國受儒家傳統(tǒng)思想的影響很大，特別是程朱理學以來，“存天理滅人欲”的強大精神枷鎖壓迫著很多人。性本能遭受千古壓抑，莫言的每部作品都不乏性描寫，“性，乃食色也”。莫言筆下的女人公大多是豐乳肥臀的，當男女主人公面對欲望的時候，大多率性而為，不會為了世俗的禁錮而放棄自己的欲望。例如，《紅高粱》中的余占鰲在第一次見到九兒的時候，就是被性本能所驅(qū)動。后來在九兒回門的那一天，他們都沒有壓抑自己，遵從自己本能的驅(qū)使。《白棉花》中的方碧玉，雖然早已訂婚，但是在遇到心動的男人后仍然不顧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并且大膽地和他發(fā)生了性關系，達到了靈魂與肉體的統(tǒng)一。

作者在女性欲望上并沒有受傳統(tǒng)封建禮教的影響，而是肯定其合理性；同時，這也是對男權社會的挑戰(zhàn)，即女性也有追求自己欲望的權利。在莫言筆下，女性追求性本能顯得理所應該。

(二)死的本能

人在有生的本能的同時，也有死的本能。死的本能最大的特征就是攻擊性，它以破壞為主要目的，甚至會以生命為代價。死主要有自殺和他殺兩種形態(tài)，本文主要探討的是自殺。

《白棉花》中的方碧玉是一個堅貞決絕的女子，敢于追求愛情和自由，甚至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她起先是和村支書的兒子有婚約，為了反抗這樁婚姻，她曾經(jīng)喝農(nóng)藥自殺過，但是老天爺沒讓她死，后來的她更加勇敢地追求愛情。在棉花加工廠里，方碧玉遇到了才貌雙全的知青李志高，在李志高的愛情攻勢之下，方碧玉的心淪陷了。為了愛情，方碧玉即使身敗名裂也在所不惜。方碧玉本以為自己所愛的是個有擔當?shù)娜耍墒菦]想到李志高在被發(fā)現(xiàn)后，沒過多久就選擇了一個干部子女。很多愛情故事都向我們證明，女人對待愛情是執(zhí)著的，而男人一遇到挫折就像烏龜一樣，縮了起來。[4]李志高就是這樣一個臨陣退縮的男人，方碧玉在意識到自己所托非人之后，選擇了以一種極其痛苦的方式自殺，她跳入清花機內(nèi)，死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對于方碧玉來說，死亡是她最好的歸宿。

三、俄底浦斯情結與莫言筆下女性形象創(chuàng)作目的

俄底浦斯情結是一種以本能為主導的欲望，這一點在《豐乳肥臀》中的上官金童身上也有所表現(xiàn)。上官金童作為該故事的敘述者，其將對母親的贊美和依戀融入到敘述中，莫言曾表示，他通過創(chuàng)作該作品來表達自己對無私母愛的贊頌。

(一)塑造女性的崇高地位

莫言作品中的女性大多是勇敢的，敢于直面惡勢力，她們中有的是抗日英雄，有的是家里的中流砥柱。《紅高粱家族》中的戴鳳蓮就是抗日英雄的典型，她不像一般的農(nóng)村小腳婦人那樣膽小怕事，她敢于保護自己的國家，在男人們討論如何抗擊日本人的時候，她甚至可以在旁邊出謀劃策，戴鳳蓮最后更是死在日本人手上。《豐乳肥臀》中的上官魯氏因為沒有兒子一直備受欺凌，她的丈夫在家中絲毫沒有存在感，對妻子也從不關心。在丈夫、公公都死了之后，上官魯氏成為家中的支柱，養(yǎng)活一家老小。戴鳳蓮也好，上官魯氏也罷，莫言筆下的女性敢于爭取自由，敢于爭取愛情。自中國古代社會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婚姻的基本準則，戴鳳蓮“借用”余占鰲來反抗婚姻，上官魯氏的八個孩子七個爹更是對婚姻的反抗。莫言通過反抗婚姻的方式來表達女性的大無畏，她們雖然社會地位低，家庭地位低，但就是弱小的力量也敢于反抗才是真正的偉大之處。

(二)控訴男性角色

在俄底浦斯殺父娶母的故事中，俄底浦斯的父親拉伊俄斯可以說是整個事情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因為他做了壞事，也不會有后來神的報復。在孩子出生后，他更是殘忍地對待他的兒子。莫言的很多小說也像俄底浦斯的故事一樣，對男性進行抨擊。

在女性為了愛情拋棄家庭甚至失去生命的時候，男人多數(shù)選擇了背叛。男性角色在自己的欲望得逞之后，對待女人就開始變得無所謂了。當戴鳳蓮發(fā)現(xiàn)余占鰲和她的丫鬟有了私情后，便毅然選擇了離開。雖然戴鳳蓮還有不舍，但是愛情對她來說并不是全部。當被背叛時，她沒有像一般的女性那樣忍耐下去，因為她知道，對于一個土匪丈夫而言，第三者出現(xiàn)是遲早的。《白棉花》中的李志高更是作者抨擊的代表，在追求方碧玉的時候，他是個有才有貌的青年，在得到了方碧玉的身體之后，他只顧享受過程卻沒有承擔后果的氣魄，在方碧玉被村支書家打了之后，李志高卻要跳井自殺。正是李志高對愛情的背叛摧毀了方碧玉，她最后選擇了以死亡來祭奠自己的愛情。

四、結語

“母性在莫言心中是最高貴的存在。”[5]所以，莫言對女性總有一種青睞之情。莫言筆下的女性在追求愛情時是受本能驅(qū)使，大膽地追求自己想要的愛情。他的作品中對于那些禁錮人性的綱常倫理從來都是忽視的。莫言筆下的女性以一種時代新女性的形象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用她們那可歌可泣的愛情悲劇來呼吁社會對人性的關注。這些都讓我們更加深入地了解女性，也將人性之光提升到更高的層次。

[1]特雷·伊格爾頓.二十世紀西方文論[M].伍曉明，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149．

[2]莫言.紅高粱家族[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35.

[3]莫言.懷抱鮮花的女人[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237.

[4]莫言.檀香刑[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303.

[5]孔范今，施戰(zhàn)軍.莫言資料研究[C].濟南：山東文藝出版社，2006.18.

【責任編輯：周丹】

I207.42

A

1673-7725(2017)08-0071-03

2017-06-05

夏云(1993-)，女，安徽廬江人，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