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這么/那么”的句法分析

楊會林

(西南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四川 成都 611756)

【語言與文化】

“怎么+這么/那么”的句法分析

楊會林

(西南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四川 成都 611756)

當下，使用“怎么+這么/那么+？”結構組成的句子很多，對“怎么”的疑問用法和非疑問用法的研究也不少，用到的理論包括語法、語用、語義指向等，但很少分析“怎么+這么/那么+？”的句子結構。本文主要分析“怎么+這么/那么+？”這一結構的用法、搭配情況，以及句子要表達的真正意思，同時分析“怎么”“這么”“那么”的基本用法。

怎么；這么；那么；非疑問句

漢語中“怎么+這么/那么”的句子結構使用較廣泛，但對這一句型的研究并不多。過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分析“怎么”引導的疑問句、非疑問句的用法；“這么/那么”表程度、方式、指代的用法分析，較少討論兩個詞結合在一起使用時的具體用法及表達的真正意思。下面簡要說明“怎么”引導的疑問句、非疑問句，“這么/那么”的用法，并在此基礎上分析該句子的結構。

一、“怎么”疑問句、非疑問句用法概述

(一)“怎么”的疑問用法

“怎么”是一個疑問代詞。呂叔湘先生曾在《中國文法要略》中說“怎么”是疑問指稱詞，主要用來問原因、問情狀。黎錦熙先生在《新著國語文法》中提到：“怎么”能作疑問副詞，用來詢問原因，表示“為什么”；也能用來詢問方式、情形。[1]王力先生在《中國現代語法》中把“怎么”劃入疑問代詞的范疇，當疑問代詞“怎么”用于疑問句中時主要用于詢問做某事的方式，他還指出“怎么”被活用時(詢問原因)，相當于“為什么”“做什么”。[2]以往的研究對“怎么”作疑問代詞時表問方式、問原因的看法是一致的。[3]

(二)“怎么”的非疑問用法

當“怎么”用于非疑問句時，可以表任指、表虛指、表反問。任指指范圍內的任何對象，虛指指未知和不需要說出的對象，反問則表達了說話人對事物的不滿、不認同等情緒。[4]

1.“怎么”表任指

王力認為任指是無一例外的全部包括，朱德熙認為任指是表周遍性，大多數學者認為任指就是指任何一個。“怎么”用于表任指時，常常與副詞“都”“也”一起使用，句首還可以加“無論/不論”“不管”等連詞增加任指的語氣。[5]如：“無論怎么想，也不要有輕生的念頭”“無論/不管怎么說，作為學生就應該好好的學習”等。

2.“怎么”表虛指

大多數學者都認可“怎么”有虛指的功能，對虛指所下的定義也都大同小異，虛指是指代不確定或者不需要說出來的事物。“怎么”也有表虛指的用法，如：“不知怎么回事，內心總覺得不安”等，“怎么”在表虛指時，常與人的內心活動、認知情況等心理動詞一起使用，表達說話人內心難以言說的感受。

3.“怎么”表反問

反問句是一種無疑而問、不需要回答的疑問句。反問是以否定的形式表達肯定，以肯定的形式表達否定。在交際中，說話人心中已有明確的看法，通過使用包含“怎么”的話語形式表反問，目的是為了表達一種感嘆的語氣，間接地傳達說話人內心的不滿、指責等情緒。

二、“這么”與“那么”的用法概述

漢語中“這么、那么”是表指示，是從“這、那”衍生而來的，它們除了表示程度和方式外，還兼具指示性。[6]以往的研究得到“這么”具有近指、“那么”具有遠指的功能，而這種近指、遠指的距離又分為客觀與主觀距離。客觀距離又可以分為空間距離和時間距離；主觀距離主要是指心理距離。[7]

(一)時間距離

在實際交際中，如果說話者陳述的事情、動作是當前時間發生的，即該事情、動作與說話者的指稱距離相對較近，這時一般用“這么”；與之相反的“那么”則表示事情、動作是過去發生的，即該事情、動作與說話者的指稱距離相對較遠。這里的“這么”與“那么”有互補的作用。

(二)空間距離

空間距離對“這么”“那么”距離的指稱沒有時間距離那么明顯、普遍。被看作是空間距離起作用時也有時間距離的影響，所以單從空間距離上制約“這么”“那么”的使用不是特別得明顯。如：

(1)要登上山頂，大概還要走5公里這么遠的路。

(2)夏日的星空，是那么的澄凈、那么的美！

例(1)用“這么”雖然修飾后面的遠，但對于說話者來說是在描述眼前的路，而且“5公里”的路對于說話者與聽話者來說，是較熟悉的概念，所以用“這么”是空間距離的近指。例(2)用“那么”指說話者與星空之間的距離較遠，這里是遠指。這里的“這么”“那么”都不能互相替換。

(三)心理距離

現代漢語句子中，“這么、那么”的使用并不具有強制性，這主要是受說話者心理因素的影響，對于時空距離近的，本應用“這么”，但可能會受說話者主觀的影響而用“那么”；對于時空距離較遠的，應用的“那么”也可能換用“這么”。另外，“那么”用于強烈的抒情，這是它不同于“這么”的一大特點。[8]如：

(3)你就那么敷衍他，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4)他這么說沒有什么惡意，你不要多想。

上述例子中的“這么”與“那么”可以互換，且不影響句子表達的意思，說話者在表達上受主觀心理因素的影響，在選擇使用“這么、那么”時沒有嚴格的要求。

三、“怎么+這么/那么”的用法介紹

現代漢語中，“怎么+這么/那么+？”的句子結構使用較廣泛，主要是使用“怎么”引導的非疑問中的反問用法，表強調、感嘆、否定。這樣句子表達的“主觀化”很明顯，沈家煊認為：“在話語中說話人多少會含有‘自我’的表現成分，即說話人在說出一段話的同時也是在表明自己對所敘述事情的立場、態度和情感”。[9]所以在這個句子結構中對“這么/那么”的選擇受主觀影響較大，沒有嚴格的要求。

(一)“怎么這么/那么+形容詞”的句子結構分析

“怎么這么/那么+形容詞”的句子結構是強調該形容詞的性質，表達說話者對此事物的強烈感嘆。這里的形容詞可以依據感情色彩分為褒義詞、貶義詞和中性詞，褒義詞與中性詞主要是強調該形容詞的特性，而貶義詞是“怎么”引導非疑問句的否定用法，表達了說話者對所敘述事情的指責與不滿。這類句子主要是表達說話者的主觀感情，常與“那么”搭配用于強烈的抒情。如：

(1)今天怎么這么冷！

(2)漢語老師怎么那么親切呀！

(3)小張怎么那么笨！

(4)王明怎么那么矯情？

例(1)中的“冷”是一個中性詞，強調了天氣“冷”的厲害；用“這么”是描寫眼前的情況，是時間上的近指。例(2)表達了對“漢語老師很親切”的感嘆，“那么”加強了抒情的語氣。例(3)中的“笨”在這里是一個貶義詞，用到了“怎么”表反問的否定用法，表達了對“小張笨”的指責。例(4)中的“矯情”為貶義詞，整個句子表達了對“王明矯情”事情的不滿。

漢語中的形容詞有很多，這里不能全部例舉。形容詞用在這樣的句子結構中時，我們應根據具體的語境和感情色彩來理解其真正的含義。

(二)“怎么這么/那么+動詞”的句子結構分析

“怎么這么/那么+動詞”這樣的句子結構，是“怎么”引導的非疑問句的反問用法。在這個句子結構中使用最多的是行為動詞、心理活動動詞、能愿動詞。后接的動詞根據不同的分類表達不同的意思，下面例舉有代表性的動詞作說明。

1.動作行為的動詞

表動作行為的動詞有說、看、走、聽、笑、學習、宣傳等。這類動詞被引入“怎么這么/那么+”的句子結構中，是對該動詞的否定，表達說話者認為不應該有那樣的行為，表示對此行為的不理解、不贊同。如：

(5)小兵腿好好的，怎么那么走路。

(6)你怎么這么寫字，寫的彎彎曲曲的。

(7)王濤怎么那么說孩子，說得那孩子都掉眼淚了。

2.心理活動的動詞

心理活動動詞有想、愛、恨、喜歡、害怕、擔心、覺得等。該類詞在“怎么這么/那么+”的句子結構中表達的意思主要是“怎么”引導的非疑問句的反問用法，句子的內在意思，應從整體上把握。這樣的心理活動動詞，常與“這么/那么”表心理距離指稱的用法相對應，因此在這種句子中，用“這么”還是“那么”沒有嚴格的要求。如：

(8)楊天怎么那么愛旅行，全中國沒有他沒去過的地方。

(9)張林怎么那么害怕老師！見到老師都不敢說話。

(10)你怎么這么憂慮啊！每天無精打采的。

例(8)是對“楊天愛旅行”事情的感嘆，“旅行”是一個中性詞，這個句子是一般的感嘆句。例(9)是對“害怕老師”行為的不理解，說話者認為這不是合乎常理的表現。例(10)中的“憂慮”是一種不積極的態度，用“怎么這么”加強了反問的語氣，表達了對此行為的否定、不認可。

3.能愿的(助)動詞

漢語中的能愿(助)動詞有能、能夠、會、可以、愿、要、應該、值得、寧可，等等。不是所有的能愿動詞都能用在“怎么這么/那么+”的句子結構中，如：“怎么那么寧可/應該”這樣的搭配不符合漢語的表達。能愿動詞用在此種句子結構中主要是表反問、否定和感嘆的語氣。在這樣的反問句中，“這么/那么”主要是心理距離的指稱，常與“那么”搭配使用，表示強烈的抒情。如：

(11)小英怎么那么會說話？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12)這件衣服怎么這么值，性價比真高！

(13)孫瑤怎么那么能干！什么事都能做。

例(11)中“怎么那么會說”根據后半句的用法，表達了不同的褒、貶義，句子的真正含義要根據語境來理解。例(12)也表達了對“衣服價格值”的滿意，用“怎么這么”的反問句加強語氣。例(13)整個句子表達了對“孫瑤能干”的認可。

上述例句中，主要表達了說話者的主觀感受，該語句要表達的真正意思對語境的依賴性較強，應從整體來理解。

(三)“怎么這么/那么+名詞”的句子結構分析

在“怎么”引導的疑問句、非疑問句中一般不直接加名詞，因此“怎么這么/那么”這樣的句子結構一般也不能直接接名詞。[10]但如果這個句子的主語是“人”，一些與人的特性有關的名詞可以用于此句子結構中，表示此事物具有該名詞的特征，也可以理解為一種比喻的用法。這樣的句子采用了“怎么”引導的反問用法，表達說話者對事物的感嘆。這里主要采用“這么/那么”心理距離的指稱，使用“這么/那么”主要是根據說話的主觀表達需要做選擇，也多常用“那么”來加強說話者的感嘆語氣。如：

(14)*小明怎么那么大海。

(15)*今天的天氣怎么那么冬天。

(16)宋慶也太會安慰自己了吧，怎么那么阿Q！

(17)你看王飛的打扮，怎么那么學生啊！

例(14)中因為“小明”不具有大海特征，建立不了比喻的關系。例(15)不是正確的表達方式。例(16)中的“怎么那么阿Q”是說主語的“宋慶”具有阿Q那種精神，是比喻的用法；用“那么”加強了感嘆的語氣。例(17)是說“王飛”的打扮看起來像一個學生，具有學生的氣息，也是一種比喻的用法。

四、結語

綜上所述，“怎么+這么/那么”的句子表達的意思主要是“怎么”引導非疑問句的反問用法，這一結構比一般的陳述語氣更強，能充分表達說話者的心情。后接形容詞時，根據該形容詞的褒、貶意表達肯定、否定與感嘆；后接動詞時，此結構對語境依賴性較強，應根據動詞分類表達的意義從整體上理解；后接名詞的用法很有限，主要是用于對人物特征的比喻描寫；副詞一般不能直接用于該結構中，與否定副詞“不”連用時主要表達對該事情的指責與不滿，常與“不是、不要”等結組合使用，此種搭配使用的句子較少。“怎么這么/那么”這樣的句子結構主要是表達說話者的觀點、感情與態度，受說話者的主觀影響較大，所以受心理距離指稱影響時對“這么/那么”的選擇沒有強制性，常常與“那么”搭配，增強句子的語氣。

本文著重分析了“怎么這么/那么”的搭配問題，以及句子表達的真正含義，但仍有部分問題未做透徹的分析，比如后接的能愿動詞為什么有些可以進入這種結構有些則不能，以及與副詞的搭配問題等，且在實際的教學中還會遇到新的問題，有待我們進行深入的研究。

[1]黎錦熙.新著國語文法[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166-167.

[2]王力.中國現代語法[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224-234.

[3]郭繼懋.“怎么”的語法意義及“方式”“原因”和“情狀”的關系[J].漢語學習，2001，(6)：7-17.

[4]黃梅梅.疑問代詞“怎么”用法考察與對外漢語教學[D].南京：南京師范大學，2009.

[5]楊伶俐.“怎么”的非疑問用法研究[D].武漢：華中科技大學，2011.

[6]王燦龍.說“這么”和“那么”[J].漢語學習，2004，(1)：12-17.

[7]戴予佳.指示代詞“這么/那么”認知研究[D].上海：復旦大學，2007.

[8]楊玉玲.“這么”和“那么”篇章不對稱考察[J].語言文字應用，2007，(4)：53-60.

[9]沈家煊.語言的“主觀性”和“主觀化”[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1，(4)：268-275，320.

[10]劉春麗.現代漢語名詞性狀特征研究[D].哈爾濱：黑龍江大學，2014.

【責任編輯：王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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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7)08-0215-04

2017-06-05

楊會林(1991-)，女，四川巴中人，主要從事國際漢語教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