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阿爾比 《動物園故事》中的異化悲劇與倫理重構

張霞

（宿遷經貿學院，江蘇 宿遷 223600）

[外國文學研究]

愛德華·阿爾比 《動物園故事》中的異化悲劇與倫理重構

張霞

（宿遷經貿學院，江蘇 宿遷 223600）

從文學倫理學批評視角出發，把《動物園故事》置于阿爾比創作的歷史環境中，分析該戲劇中的倫理結與倫理線，并探究戲劇結尾處杰利自我犧牲的倫理選擇。《動物園故事》表現了戲劇家阿爾比對二戰后倫理道德喪失的美國社會的憂慮。

《動物園故事》；文學批評；愛德華·阿爾比

引言

作為一位美國戲劇家，愛德華?阿爾比因其一系列著作獲得眾多獎項，而《動物園故事》就是阿爾比代表作之一。這部戲劇在紐約上演后，阿爾比立刻被認定為一位荒誕派戲劇家。

荒誕派文學“指的是認為人類社會本質上是荒誕的，而且這種荒誕可以通過荒誕的文學來表現的一些戲劇或小說”[1]1。對于一些讀者來說，《動物園故事》似乎很荒誕。然而，在這部戲劇中，主人公杰利自殺式的犧牲并不是毫無意義，而是一種殉道于社會的選擇。

一、倫理環境

文學倫理學批評理論由中國學者聶珍釗教授提出，它強調在文本語境中分析文學作品。聶珍釗教授在《文學倫理學批評:基本理論與術語》一文中指出：“文學倫理學批評強調回到歷史的倫理現場，站在當時的倫理立場上解讀和闡釋文學作品”[2]14。因此，應該將《動物園故事》置于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倫理環境中。在這一歷史時期，隨著工業的發展，人類逐漸淪為商品的生產機器。由于人人忙于追逐物質財富，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減少，人們變得孤立與異化。另外，在全球范圍內，許多人喪命于第二次世界大戰。人類的尊嚴與生命價值遭受踐踏，對他人的倫理關懷也逐漸減少。

阿爾比對社會倫理喪失的憂慮，表現在他對兩位異化主人公的描述中。其中一位主人公杰利用漠不關心甚至是諷刺的口吻回憶描述了父母及阿姨的死亡。在對話過程中，另一位主人公彼得對杰利的生活經歷漠不關心。阿爾比對兩位主人公的塑造符合二戰后美國社會的倫理背景。

戲劇一開始，主人公彼得——一位安靜、孤僻的中產階級出版商正坐在紐約中央公園 “他”的長凳上看書。另一位主人公杰利進入，他不是出來閑逛而是急切地找個人交流。他對彼得說，“我去過公園了”[3]12。作為一位異化的人物，彼得沒有對杰利做出反應。杰利用更急切與更顯眼的方式重申自己的話，“先生，我去過動物園了”[3]12。

隨著戲劇繼續展開,兩人談話中并沒有出現關于杰利去過的動物園。事實上杰利將自己的悲慘人生經歷告訴了彼得：不守婦道的母親、酩酊大醉的父親、無趣的阿姨先后死去。對性欲的追求使得杰利母親拋棄了他的丈夫和小杰利。杰利若無其事地回憶了母親的死亡：“好老媽在阿拉巴馬州的某個垃圾場告別了自己的靈魂”。隨后，杰利父親也死在了車輪下，杰利成為了孤兒。“不管怎樣，好老爸用了兩周時間慶祝新年，然后一頭倒在一輛行駛中的城市公交車下”[3]28。父母去世后，杰利搬去和阿姨（母親的妹妹）住。然而，在回憶阿姨的死時，杰利仍然語氣輕松。“她死在通往她公寓的樓梯上，也是我的公寓。正好是在我高中畢業的那個中午。如果你問我，我覺得這是個糟糕的歐洲中世紀笑話”[3]28-29。可以得出的結論是，杰利已成為一個喪失倫理的人，因為他用冷漠甚至諷刺的方式向陌生人彼得回憶敘述了他父母和阿姨的死亡。由于缺乏道德,他的行為更像是一只動物,而不是一位正常的人。

二、倫理線與倫理結

聶珍釗在其著作 《文學倫理學批評導論》中指出，“倫理線即文學文本的線性結構”，“在文學文本的倫理結構中，倫理線的表現形式就是貫穿在整個文學作品中的主導性倫理問題”。[4]265并且，“倫理結是文學作品結構中矛盾與沖突的集中體現”[4]258。在阿爾比的《動物園故事》中，倫理線是杰利堅持不懈地試圖與彼得建立關系，而倫理結是二人對“動物園”的不同理解。彼得認為它指的是一個真正的動物園,而杰利則用它表示一個喪失倫理道德的社會。在杰利看來,孤立與異化的人們更像是動物而不是人類。

杰里有三個關于動物園的長獨白，實際上講述的并不是真實的動物園，而是指缺乏倫理道德的社會。異化的人們將自己與他人隔絕，正像是在動物園中被籠子隔開的動物似的。

彼得：動物園，動物園。關于動物園的。

杰利：動物園嗎?

彼得：你已經提到了好幾次。

杰利：動物園嗎?哦,是的,動物園。在我來這里之前我在那里。我告訴過你。那么,上層-中層-中層階級與下層-上層-中層階級的分界線是什么呢?[3]23

當杰利終于成功地使沉默寡言的彼得開始與自己溝通時，彼得詢問杰利反復提到的動物園，杰利的回答并不涉及一個真正的動物園，而是存在于人類社會中的“上層-中層-中層階級與下層-上層-中層階級的分界線”。起初，杰利的回答使得另一主人公彼得感到困惑。然而,從整部戲劇中可以看出,杰利表面上不合邏輯的回答實際上是合理的。這是因為杰利與彼得談話的目的并不是談論真正的動物園,而是缺乏倫理道德的社會。

“倫理結構成倫理困境，揭示了文學文本的基本倫理問題”[4]258。在杰利講述狗的故事之后,彼得和杰利對動物園故事的不同理解導致倫理困境進一步惡化。杰利向彼得談論狗故事的口吻似乎像是對待一個孩子。“當我講述完狗的故事后,你知道會發生什么嗎?然后我將告訴你動物園里所發生的事”。[3]35杰利講述完狗的故事后，他問彼得“告訴我你的想法”[3]44。但與杰利期望相反的是,彼得很困惑，“我…我不知道…我不認為我…（現在，幾乎眼淚汪汪地）你為什么告訴我這些？”[3]44隨著對話的進展，彼得對杰利反復提到的《動物園故事》很困惑，于是彼得想要回家,結束和彼得的對話。杰利并無選擇，只得講述狗的故事，這顯然讓彼得更加困惑，這是因為彼得仍然不理解杰利想要表達的，即與他人建立關系的努力與杰利和狗建立關系一樣難。在狗的故事中，杰利經常強調人與動物之間的相似性。“我的意思是，動物對我很冷漠——如同人一樣”。[3]37杰利比較女房東的食物與狗的食物，“就好像他（狗）以前從來沒有吃過任何東西，除了垃圾——我不認為女房東吃過任何不是垃圾的東西”[3]38。在杰利看來，房東太太的眼睛與狗的眼睛是相同的。“他們（房東太太的眼睛）看起來像狗的眼睛”。[3]40從各種動物和人類之間的類比和比較中,該戲劇暗示了杰瑞認為人們與動物是相似的。

在狗的故事中，杰利試圖與狗建立關系的努力暗示了杰利與他人建立倫理關系的強烈愿望。這就是為什么杰利強迫彼得與他交流。他講述他的悲慘經歷是為了獲得彼得的倫理關懷。杰利詢問彼得的生活和他的家人，是為了讓自己有機會對彼得進行倫理關懷。然而，彼得無法理解杰利的努力,包括杰利在狗故事中的暗示。當房東太太懷疑杰利是否想要狗死亡時，杰利說服她相信他的話。他告訴她，“這是真實的，我不想讓這只狗死”[3]40。杰利解釋了他的意圖，“我必須告訴你我想要狗活下去,這樣我就能看看我們會有怎樣的新關系”[3]41。當狗幸免于難后,杰利終于建立了與狗的關系。“現在，這就是我想要發生的，我現在愛狗，并且我希望它愛我”。[3]42杰利對狗的謀殺并不是為了徹底擺脫這條狗。相反,他想通過愛與謀殺而與狗建立關系。

三、倫理選擇

文學倫理學批評認為，“人類的生物性選擇并沒有把人完全同其他動物即與人相對的獸區別開來，而真正讓人同獸區別開來是通過倫理選擇實現的。人類的生物性選擇與倫理選擇是兩種本質不同的選擇，前者使人的形式的選擇，后者是人的本質的選擇”[4]35。杰利并不滿足于與狗建立關系。盡管杰利在悲慘的成長經歷中缺少倫理道德，但杰利仍渴望與他人建立關系。杰利受到狗故事的啟發，選擇死在彼得手中的刀上，從而建立起兩人的關系。在聽完狗故事的敘述后，彼得仍然感到困惑，喊道，“我不懂”與“我不想聽”。因此，杰利對彼得的反應很生氣，因為這意味著杰利試圖與彼得建立關系的失敗。杰利變得絕望，并因此決定了自己的倫理選擇——迫使彼得離開他的個人空間(長凳)，并用自己的死亡建立起與彼得的關系。

杰利通過迫使彼得離開長凳而激怒彼得后，彼得拿起杰利的刀進行防御，杰利重重嘆了口氣,說：“就這樣！”[3]59隨著這句話,杰利將自己的身體撲在彼得手中的刀上。杰利垂死時說的話非常重要：“謝謝你，彼得。非常感謝。哦，彼得，我害怕我會逼走你——現在我告訴你動物園里發生的事。我想——我想這是在動物園發生的事”。[3]60然后，杰利讓彼得離開，確保彼得把他的書帶走，但聲稱長凳屬于他——杰利。杰利在死之前告訴彼得，“沒關系，你是一個動物。你也是一個動物”[3]61。因為缺少倫理道德，杰利與彼得更像是動物而不是正常的人。

四、結語

《動物園故事》實際上講述的是一個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美國社會的故事。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美國工業的發展與戰爭中的大量死亡使人孤立與異化。在戲劇結尾處，杰利做出了倫理選擇，死在了彼得手中的刀上。正如杰利所預料的，這種倫理選擇使彼得開始關心杰利，兩人最終建立起關系。通過這部戲劇，阿爾比表達了他對二戰后缺少倫理道德的美國社會的擔憂。

[1]Abrams,M.H.,Geoffrey Galt Harpham.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10.

[2]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基本理論與術語[J].外國文學研究,2010(1)：12-22.

[3]Albee Edward.“The Zoo Story.”Collected Plays of Albee Edward:1958-1965[M].London:Overlook Duckworth,2007. 11-62.

[4]聶珍釗.文學倫理學批評導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

Analysis of Alienation Tragedy and Ethical Reconstruction in"The Zoo Story"by Edward Alby

ZHANG Xia
(Suqian Economic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Suqian Jiangsu 223600,China)

From the point of view of ethical literary criticism,taking"the zoo story"in the historical environment of Albert's creation,analyzes the ethical knot and lines in the drama,and explores the Jerry's self-sacrifice of ethical choice.The zoo story shows the dramatist's concerns about the American society on ethical and moral loss after the World War II.

"The Zoo Story";Ethical literary criticism;Edward Albee

I106.3

A

1671-1084（2017）01-0097－03

DOI 10.16221/j.cnki.issn1671-1084.2017.01.022

2016-03-15

張霞，宿遷經貿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英語教學。